作者:绣生
车门在巷子口等着,安长卿便带着安福进去。
两人走到巷尾,就见那里果然有一扇门,朱漆斑驳的大门上方挂着一块白布,上面用墨汁龙飞凤舞写着“医馆”两个大字。
当真是连个正经名字也没有。
安福连忙上前敲门,巷子里安静,回声大,安福敲了好几下,也没有人来应门,反而是那老旧的红漆木门嘎吱一声自己便开了半边。安福吓了一跳,无措地回头看安长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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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去看看。”安长卿微微皱眉,越过他往里走。
里面并不大,一个小小的院子,没有种花草,倒是种了不少冬日里生长的药草,再往里,就是坐诊的大堂。安长卿扬声又问了一句:“请问有人在吗?”
声音落了半刻,才有个懒洋洋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谁呀?今日休息,不看诊,”
安长卿一拱手,客气道:“不会占用先生太多时间,只请先生看一副药方。”
大堂药柜后探出个头来,依稀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他伸出一个巴掌,正反两面晃了晃,慢悠悠道:“给你看也可以,先给十两银子。”
安福不满:“就是德仁堂的大夫也不敢要这个价!”
“嫌贵?”中年男人哂笑一声:“那你去德仁堂看不就行了?有钱人在我这看病,都是这个价!爱看不看!”
安福噎住,涨红了脸瞪着他。
倒是安长卿面色不变,掏出十两银子走过去,连药方一并放在柜台上道:“还请先生一看。”
中年男人随意侧头,待看清安长卿面容时,目光微闪,转动轮椅从药柜后出来,毫不客气地直勾勾打量着安长卿。
安长卿双眉微皱,耐着性子:“先生?”
中年男人回过神,目光扫过药方,咧嘴笑了笑:“银子不要了,你让我画一幅画像。”
“先生还是莫开玩笑。”安长卿眉头皱的更紧,来时便知道这大夫性情古怪,他早有准备,但现在这人提出的要求实在过于无礼了。
正要拒绝,却听他又道:“你这药方,没人看得出问题来吧?”
安长卿一顿:“……是。”
“你让我画一幅像。我告诉你如何解毒。”中年男人敲敲桌子,目光凝在他脸上就没有离开过。
“解毒?这方子果然有毒?”安长卿一惊,脸色先白了三分。
对方却不肯多说,敲了敲桌子:“画像。”
安长卿深吸一口气,想着母亲身体要紧,咬了咬腮帮肉,忍着被冒犯的不悦问道:“先生给我画像是要做什么?”
“当然是收藏。”他笑了笑:“我素来爱收藏美人图,长得如同小公子一样好看的,可不多见。”
安长卿垂眸斟酌几分,想着前面几家医馆均说方子没问题,只能咬牙应下:“你先告诉我这方子怎么回事。”
中年男人转动轮椅,绕过柜台到了他身侧,凑近安长卿仔细嗅了嗅,嘴中说道:“这方子没问题……”
安长卿正要变脸,却听他又道:“可若是合着你身上这千重锦的花香,就成了毒。你这三日里去了哪里?”
“千重锦?”安长卿回忆一遍,想到揽虹苑后面那一片冬日里也开得极好的不知名花朵:“是不是淡紫色、六瓣的花朵,花茎大约两尺高。一年四季都开花?”
“不错。”中年男人道:“千重锦名为花,实为药。这药方里有一味药,正跟千重锦的药性相冲。平日不会显现,但如果千重锦开花时,药性增大,服药之人闻到了花香或者接触到了花粉,便会加重毒性。千重锦药性少有人知,寻常人只会以为是其他病症。”
安长卿想起这次回相府,揽虹苑后面那片千重锦果然就开得极好。相府四处都种了这种花,他只以为是安知恪或者李氏喜爱这种花,却没想过,这里头竟然还藏着杀机。
只是却不知道是谁做的……安知恪又知不知情。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攥紧,安长卿极力平复了情绪,冷静道:“先生可有办法医治?”
“自然有……”中年男人道:“不过得先让我画完像。”
这回安长卿没有再扭捏。他既然已经说出了药方的问题,多少知道该如何解毒。给生母解毒相比起让人画一幅画像,自然是解毒重要得多。
“好。”安长卿爽快道:“先生要在哪里画?画完可否同我回去几日,如果能治好家母的病,另还有重谢。”
中年男人却摆摆手:“先闭嘴,在院中坐好。”
“……”安长卿只好在院中的椅子上坐下。男人从袖子里掏出个小铜铃摇了摇,不多会儿就有个小童送了画具过来,男人不再说话,认真地替安长卿画像。
这一画就画了将近半个时辰。冬日天冷,这院子是露天的,冷风呼啸,安长卿连个暖手的手炉都没有,待画像完成时,已经冻得脸色青白。
男人一收笔,安福赶紧把手炉塞进他怀里,安长卿牙齿上下打着颤,道:“先生可否同我回去了?”
男人正要答话,陡然面色一变,转着轮椅就往后退:“你来干什么?”
这话明显不是跟安长卿说的,安长卿奇怪回头,就看见门口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走过来。
萧止戈看见他也是一愣,待看到他冻得发紫的手,目光便凝了凝,接着脱下身上大氅,自然地披在他身上:“出门多穿些。”
大氅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安长卿缩了缩脖子,侧脸蹭了蹭大氅的毛领,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中年男人见鬼似的张大了嘴,看看萧止戈又看看安长卿,眼珠子都快瞪掉了,叽里咕噜转了几下眼珠,出声道:“你们俩认识?”
“安长卿,我的王妃。”
“胡是非,云麾军的军医。”
萧止戈简略地给两人介绍一番,目光落在那副还没来及收起来的画上,霎时眯起眼道:“这是什么?”
胡是非动作飞快想要收画,却到底慢了一步,被萧止戈半道截胡,把画夺到了手中。
“你还会画像?”萧止戈展开画细细看了看,目光冷淡看向胡是非,声音压得极沉,熟悉他脾性的人,譬如胡是非,立刻就听出来,这人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