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初棠
两条路，两种做法，并没有什么对错之分，甚至在今天之前，他们都默认了教授会选择哪种做法。反转来的太突然，易子淇一下子有些恍惚。
教授这是……改变主意了？
他期待也害怕着那个答案，紧张地注视着白衣工整的男人，易子淇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怎么这么紧张？放心，我不会让你离开的，你们的观点我仔细想过，我现在更偏向你这一边，你也看到了，健康有活力的人鱼是那么美，我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我不想看到他伤痕累累。”
黎舒的目光落在虚空处，似乎在透过虚空看着什么，眼中的伤痛一闪而过，除了一直关注着他的人鱼，没有其他人看到。
“有些牺牲是不得已的，是无法选择的，我们别无他法，但现在我们面对的，选择权一直在我们自己手里，刀握在自己手中，要不要伤害全在一念之间。我们投身科研，也必须明白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心中时刻得有一杆秤，天平往哪边倾斜，要心中有底。”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教授，”易子淇紧紧握住拳头，“教授能接受我的观点，我真的很开心。”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什么事都有教授在呢。”黎舒温和地看着神情激动的男孩，“不要想太多，以后的研究里，我还需要你的帮助呢。”
被黎舒一番话刺激的心神剧荡，易子淇当下就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做出一番成就来回报教授。
“我们来说说接下来的研究，身为当事人之一的人鱼先生也应当参与进话题中，你们可有异议？”
易子淇现在已经是唯黎舒的话马首是瞻了，就算黎舒提出让实验体参与进接下来的计划讨论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首先，研究不能中断，重点要说的就是接下来的研究要怎么进行……”
与认真和黎舒讨论的易子淇不同，人鱼的注意力始终在黎舒身上，他知道这两人讨论的话题和他有关，但他对那些所谓的研究不感兴趣，他现在感兴趣的，是黎舒这个人。
一个人前后能有这么大变化吗？原先的黎舒心中充满贪欲，再怎么掩饰也遮盖不住那惹人厌恶的味道，现在的黎舒不同，人鱼眯了眯眼，现在坐在离他不远处的人身上没了那股惹人生厌的味道不说，身上的清冽香气还能抚平他心中的暴戾。
他注视着黎舒的侧颜，男人气质偏冷，与人相处时，很多人会因为他的气质下意识忽视他的长相，并不是说不记得他的长相，而是只知道这人好看，但要人具体说又说不上来，给人印象最深的莫过于那双眼睛，漆黑如浓墨，又似不见底的深渊。
在自己擅长领域侃侃而谈的男人有一种独特魅力，人鱼的视线仿佛被磁石吸引，牢牢粘在黎舒脸上，存在感太强，想要忽视都不行。
正好结束一个话题，黎舒转头：“你是不是听的很无聊？”
是他疏忽了，和易子淇讨论时，他们用了大量专业词汇，人鱼上岸后一直待在实验室，根本没机会了解这些，会觉得无聊很正常。
人鱼确实是不太听的懂他们说的话，他都快无聊到去数黎舒睫毛了，嘴上却是反驳：“没有。”
看来是无聊了，黎舒都能感觉到人鱼周围气压比平时低。该说的都说完了，黎舒让心情大起大落的易子淇先去休息。
等人离开后，黎舒简单和人鱼讲了一下关于实验的事。
“你那么确定我会答应你的要求？”人鱼摆了摆尾巴，细小的水花在尾边绽放。
黎舒盯着晃动的幽蓝光芒，莫名有种想伸手摸一把的冲动。察觉到黎舒视线，人鱼勾了勾嘴角，他离开水面来到黎舒身前。
明亮白色灯光下，水珠未干的鱼尾仿佛在发光，幽蓝色的鳞片错落有序排列在一起，离得那样近，只要黎舒伸伸手就能碰到。
“那么，您会答应我的要求吗？”黎舒不舍的将目光从鱼尾上移开，对上人鱼猩红的眸。
那双眸中蕴着看不懂的情绪，一闪而过，来不及细究，黎舒听到人鱼说：
“路西，我的名字。”
第130章 第四次当红娘11
“路西……”黎舒情不自禁跟着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对, 记住我的名字。”人鱼低沉的声音直接浮现在脑海，“路西”这个名字仿佛被施了什么魔法, 直直印在灵魂深处。
黎舒有一瞬间的恍惚，他觉得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发生了，就在他说出这个名字的一刹那，冥冥之中他似乎听到了铁轮转动的声音。
人鱼的姓名只会告诉被人鱼认可的人，路西来基地好几个月, 林林总总见到的人不在少数，但这些人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只有一个黎舒, 让他心甘情愿折服，放下人鱼自带的骄傲。
黎舒是不一样的, 如何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路西说不上来，可他就是愿意为了他掩下人鱼本身的暴戾, 他可以为了黎舒放弃自由，活在这一小方天地里。
将名字告诉黎舒，是对黎舒的一种认可。
一直到躺在床上，黎舒还没能从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里出来。
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视了, 是什么呢？黎舒仰面躺在床上，头顶灯光绚丽, 白色的光不知从哪折射出七彩的光柱, 仿佛坠入了一个五颜六色的梦境。
“路西……路西……”黎舒不自觉呢喃这个名字, 有什么重要的点一闪而过，终究没被他抓住。
意识陷入混沌，一双双手拉扯着他，想要将他拉入更深处的梦境，在那里，他将由祂们主宰，他会彻底沦为祂们的口中食。
危险不断迫近，潜意识不断叫嚣着危险，他挣扎着想从混沌里挣脱出来，手脚重逾千斤，挣不脱逃不掉。
“哗啦——”
水声从前方传来，一片寂静的混沌中，水声是如此明显，黎舒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传来水声的方向。不负所望，浓厚的灰色渐渐褪去，像是被水洗掉的浓墨，露出内里的惨白。前面出现了光，光点越来越大，光芒越来越盛，最初还能直视，渐渐只能移开视线避其锋芒。
光芒亮到极致，开始消退。黎舒看到了海，一望无际的大海，放眼望去，四周只有空茫的海面。他之前听到的声音是海浪声，没了浓雾做阻隔，海浪声渐大，一下一下仿佛直接敲击在耳膜上，除了海浪声，黎舒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头顶一轮圆月散发柔顺光芒，月光是这里唯一的光源，月华如缎，清冷月光下，危机四伏的大海收敛了自己强势的一面，展现在黎舒面前的，是它柔顺无害的一面。
一群白色的海鸟飞来，围绕黎舒转了几圈，它们好奇突然出现在海面上的不明生物，先是小心靠近，发现没危险后胆子变大，柔软的羽毛几乎擦着黎舒而过。
有歌声从海面传来，黎舒循着歌声望去，他看到了惊人的一幕：海面礁石上突然多了一个人，背对着他，幽蓝长发遮住脊背，原本应该是下肢的地方被鱼尾取代，月光下，沾了水珠的鳞片反射出幽色光芒。数不清的海洋生物随着人鱼的歌声舞动，空中盘旋着圣洁的白色鸟儿，月光、海景、唱歌的人鱼……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夜空是黑的，明月是白的，海水是蓝的，人鱼回眸，眼瞳是红色，鱼尾泛着幽蓝光芒，低低的声音从耳畔响起：“喜欢吗？”
路西……
人鱼用他的方式，送给黎舒一场独特的美梦。
意识堕入黑暗，月亮消失了，大海消失了，人鱼也消失了。
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