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溪笛晓
镇南王喊:“陛下?”
姬瑾荣回过神来,举起筷子夹了块蟹肉,沾上酱料尝了一口。蟹肉很鲜美,酱料又有独特的口味,恰好能把海物少不了的腥气去了。他朝镇南王笑了起来:“不错。”
镇南王一直注视着姬瑾荣,见姬瑾荣露出满意的笑容才去料理第二只螃蟹。他语气熟稔,仿佛两人是相交多年的知交好友:“蟹肉虽鲜,但性寒,不能多吃,必须佐以黄米酒。蟹黄也不错,陛下若是喜欢,这几日可命人做些蟹黄小笼解解馋。过了这时节,滋味就没那么好了。”
姬瑾荣正好尝完一块蟹黄,觉得口感极好。听到镇南王说出另一样吃食,眼睛再次亮了亮,语气也染上几分欢喜:“好。”
镇南王见姬瑾荣吃得高兴,心中也欢欣起来。
他当然不会不知道姬瑾荣喜欢什么,只是姬瑾荣身体太弱,什么都不能多吃,吃了只会让自己受苦受累。所以他不能像姬瑾荣身边那些人那样,悄悄捎带些喷香可口的吃食去满足姬瑾荣小小的口腹之欲。
可惜姬瑾荣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要不然他可以带姬瑾荣来个南巡北巡,吃遍大江南北。在姬瑾荣愿意让他帮忙疏通经络、强化身体之前,只能先由他的部属们去搜罗名厨和食材了。
镇南王迅速把剩下三只螃蟹都解决完。
姬瑾荣:“……”
镇南王说:“陛下底子太弱,不能多吃。”他将姬瑾荣全身上下扫了几遍,“如果陛下愿意让臣为您疏通全身经络——”
姬瑾荣顿时不再看镇南王,默不作声地朝其他菜肴伸出筷子,一副“我很喜欢这些菜一点都不想多吃螃蟹”的模样。
镇南王莞尔。
他的陛下真是可爱极了。
一顿午膳吃得出奇平和。
吃饱喝足,镇南王才向姬瑾荣说起国子监的事。
姬瑾荣微微讶异。镇南王居然会和他提及朝政?
镇南王像是看出了姬瑾荣的疑惑,解释说:“以前陛下受了不少苦,身子太虚,臣不愿陛下太过操劳才越矩地替陛下处理政务。如今陛下身体大好,批阅奏章绝不是问题。”他语气诚挚,“臣愿还政于陛下。”
姬瑾荣这下真真正正吃了一惊。
难道镇南王在试探他?如果是他的话,绝不会把已经拿到手的大权交还出去。
说不定他说一个好字,镇南王回头就把他给弄死。
姬瑾荣说:“我,”他主动说出自己的弱点,“结、结巴。”
镇南王听得心疼。即使他几乎可以选择想去的世界,却还是无法给姬瑾荣一个完全健全的身体。以前他在经历过的几个世界不是不能逼主脑把姬瑾荣送过来,只是那些身体实在太过不堪,即使姬瑾荣真过去了也不会比重病在床好多少。
镇南王说:“不要紧。”他注视着姬瑾荣,“陛下,没有人敢说什么。谁要是有异议,臣可以送他一程。”
姬瑾荣心头一跳。
他抬起头,对上了镇南王认真的目光。
镇南王突然抬起手,轻轻擦掉他唇边的一点点油渍。
气氛突然变得暧昧起来。
镇南王见姬瑾荣惊愕地望着自己,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冲动俯首亲吻姬瑾荣光洁的额头。亲过了,他并不挪远,而是就着半贴着的姿势说:“陛下,臣什么都愿意为您做。只要——”
姬瑾荣只觉头皮阵阵发麻,那被亲上的地方烫得惊人。他猛地站起来,退开几步,远离镇南王。
镇南王没有再紧逼。
他见好就收,凝视着姬瑾荣说:“陛下,臣先退下了。”
姬瑾荣心乱如麻。
即使他的年龄比原主大上几岁,却也没机会尝到情爱滋味。镇南王满含侵略性的逼近让他有点儿害怕又有点儿迷茫,他敏锐地察觉到镇南王那一个“只要”代表着什么,如果要摆脱如今这种困境的代价是“满足”镇南王的话——
姬瑾荣微微握紧拳头。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这等于是一个强盗先把你的东西全抢了,然后告诉你他喜欢你,只要你接受他的“喜欢”,他就把你的东西还给你——这算什么喜欢!这强盗也想得太美了,什么好事都让他占了!
姬瑾荣到外面走了一圈,等消完食就开始午睡。等他一觉醒来,发现何泰守在一侧,内侍们和往常一样鱼贯而入,为他更衣洗漱。
何泰说:“陛下,镇南王派人来请您去勤政殿。”
姬瑾荣说:“好。”
以他目前的处境,真要与镇南王闹开了只会吃亏,还不如陪镇南王周旋一番,说不定能找到转机。
最好能找机会试探试探镇南王到底是不是“那个人”——如果不是,“那个人”又在哪里。
要是不能挡住“那个人”毁掉这个世界的步伐,他就没法回到死去前,更没法拥有可以活蹦乱跳的身体。
镇南王会是“那个人”吗?
姬瑾荣有些拿不准。
到了如今,他才发现自己对魏霆钧的了解其实很少。在他面前的魏霆钧很老实,也很正直,只有当他提及“大行之后传位于你”,魏霆钧才会暴跳如雷。平时的话,魏霆钧只会刚正不阿地杜绝所有会影响他病情的食物出现在他面前。
姬瑾荣虽然总骂魏霆钧是“乱臣贼子”,可他心里还是把魏霆钧当成从小陪在自己身边的憨厚少年。
但是,真要是憨厚少年,能压得住满朝文武吗?
能让周边诸国闻风丧胆吗?
有些事,他不是没听说,只是其他人说起的时候,他都下意识地不去相信。比起别人,他更愿意相信始终守在自己身边的魏霆钧。
如果镇南王真的是系统所说的那个“强大存在”,那他现在所面对的镇南王,无疑是他以前不曾看到过的、魏霆钧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