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制标记委员会 第77章

作者:辣子鱼棒 标签: ABO 强强 穿越重生

马车夫在门上落了把大锁,不放心地拽了几次,确信锁不会自然坏落,才安心地驾马离去。

马蹄声一歇,桓修白的心也落了下来。他从巷子里的杂物堆后站起来,走到前面,目之所及处是高楼的一隅,只不过这里不朝大街,除了一道斑驳的金属门,就只有一道粗糙的水泥楼梯,趴建在墙面上,随意地通向二楼,再高的楼层则没有通道了。

桓修白一眼看出水泥梯子是后来匆忙搭建的,楼里应该有内梯,在外面单独建了这么一个玩意,可能有别的作用。

他脑中没有畏惧两个字,即便许爱莉描述地犹如洪水猛兽,他还是想亲眼看看。

有那样嗓音的人,究竟会长成什么样子?

夜幕渐沉,最后一缕日辉浓烈地泼洒在楼梯尽头,桓修白的视线在锁头上停留了一秒,转而走上楼梯,因为他看清二楼墙面上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像是窗户。

每个台阶的高宽都不一致,制作者的粗心可见一斑。

怪物……

有着美丽的人声,却要被戴上镣铐的怪物,还是家族中地位尊贵的长子。不知道为什么,桓修白思绪滑过的都是各类童话爱情故事,或许是夕阳的余晖颜色太过温情,他一点也不觉得靠近漆黑的窗口需要绷紧神经。

窄小的四方形窗洞透不进光,柔美的绯红色光线只能攀到窗子的边缘,再深的地方就进不到了。六根钢筋和水泥浇筑在一起,构成了窗口的遮挡栏。桓修白看到它时,脑中第一时间浮现的竟然是:如果下了大雨,雨水会倾斜着流进去,地面潮湿,人也没办法靠近窗口朝外看了吧。

那样会弄湿鞋子,一定会不舒服的。

他会有类似的念头,自己还觉得挺奇怪的。他一向不修边幅,在维持清洁的底线上,对生活环境和物质需求没有什么追求。下雨弄湿鞋子的事他几乎每个月都要经历几次,会在意这个的,除非是娇贵的大少爷。

他站在台阶上,脚下有一块水泥已经开裂成粉了。他低下身躯,黑洞洞的窗口犹如巨怪的大嘴,里面一片混黑,什么也看不清。他不由得把手放在窗沿上,尽力低下脑袋凑过去看。

忽然,他猛得向前扑倒,手臂被整根吞噬进黑暗中,有人拽着他的手,似温柔又似哀怜地说了声:“你终于来了啊。”

握住他的手是成年男人温厚的手掌,即使骨节显得有些嶙峋,掌心还是有肉的。

“你来找我了。”那只怪物用幽叹的语调说着。

即便不知道前因后果,这句话穿过耳廓时,还是能带起灵魂深处的颤动。像是一只湿淋淋的,只剩下白骨的手,绝望地攥紧了桓修白的心脏。

“你可能认错人了。”桓修白的手卡在两个钢筋中间,擦破了一点皮。即使他的脸快抵在钢筋上了,也依旧看不太清楚里面人的脸。

他只能模糊地判断出,这是个人影,不是什么八只脚三个头的怪物。

握住他的手逐渐发冷了,它震颤了一下,但也没松开指头。

“抱歉……是我认错了。”怪物恢复了和马夫说话时的调子,没像之前那么低沉。

“没关系,我该向你认罪,随便窥探别人家的窗户不道德。”桓修白试着挣了下,抓握他的手还是纹丝不动。

他渐渐皱起眉头。

“擦破了,疼吗?”男人冷不丁问。

“还好,只是皮肉伤,很快就会好,作为男人这点——你!”桓修白惊讶到口舌打结。

湿软的舌尖正覆在擦碰处轻轻舔舐,绸缎一般光滑的丝线垂坠到他的手臂,他借着一点微光,看清楚那不是什么丝线,而是男人的头发,一头惨白的银发。

血的铁锈味,硝烟气息,和青年人热情跳动的脉搏啊——

怪物品着唇舌间的回忆,在很久之前,在他上一次死亡之前,曾有一个年轻人。

义无反顾,深情执拗地问着他:“你能跟我走吗?”

而他的回答呢?

他没有回答。

桓修白的手终于被放了回去,他讶异地瞄了眼残留在小臂上的湿意,正常人本应该感到恶心或不寒而栗,但陌生人的怪异举动却没给他造成什么不适。

或许对方只是想表达一下歉意,只是手法有点偏差。桓修白觉得自己能理解对方的思路。

“你住在这儿?”桓修白无端放松了警惕。身为枪客,他的手应时刻贴在枪套上,此刻却双双扒在了窗沿,沾了十指头的灰。

“如你所见,外乡人。”声音的温度骤降。“如果我是你,就会马上离开这里。要是你没听说过,我可以直白地告诉你:我是个怪物,不折不扣的怪物。”

“怪物?”桓修白肆意笑出来,他又把那根烟草含在嘴边了,“我还没见过说话这么好听的怪物。”

他点燃了烟,深深吸了一口,趴在窗台上朝里问:“嘿,你叫什么名字?我不喜欢称别人为怪物。”

烟草的焦香迅速渗透到黑暗中,人影动了下,脚链擦碰的清脆金属声响了一下。桓修白直觉对方正看着自己,里面的男人有种深深的无奈,他隔着墙都仿佛能触碰到无奈的实体。

“我姓席,叫席莫回。”

这是桓修白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全称,却不是席莫回第一次这么告诉他了。

席莫回……席莫回……他默念着它,只觉得拼图的一个巨大缺角终于拼补上了。

桓修白有种朦胧的概念,他从前只知道对方姓席,却怎么也不能得知后面的名字。

“你以后别再来了。一直向北方走就是出城的路,随便你怎么干,租一匹还是偷抢一匹马,总之快马加鞭离开这。”

“既然你这么劝服我,看样子我还真得连夜走。”桓修白转身下了两个台阶,眼睛一直盯在后面,他又下了两阶,靴子底故意踩在粉碎的水泥块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再等他回头,窗口果然出现了一只手,它紧紧抓握着螺纹钢筋,光看指节处肌肤绷紧的程度,就知道手的主人心情不安。

直到桓修白放轻脚步走回去,席莫回都没有出一声。

“我骗你的。”桓修白终究不忍心了。

那只手倏然缩回黑暗中,快得仿佛想掩饰什么,“我知道……”

“但你不知道明天我还会来看你。”

这个席莫回也知道。谁能阻止桓修白呢?即便这个他不是那个他,但总归是他桓修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