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岳千月
两道人影就这样超过粟舟,疾速下降,已经极度逼近森罗石殿的疆域。
淡淡的血气擦过鼻尖,蔺负青忽然心里不详地一跳:“不好。”
从这里,看不见森罗石殿那最高处的宫顶,却有一缕缕硝烟随风而散,叫人心里爬上沉甸甸的不安感。
再靠近,却见黑压压的妖兽群盘踞在远处,如定住了一样,不前进也不后撤。
方知渊神色发冷:“不对劲……森罗石殿已被攻破了么,他们怎么没撤离!?”
蔺负青道:“走。”
两人快速下落,云层彻底被抛在身后,狂风卷起千万尘埃升腾起来,大地上的场景终于清清楚楚地暴露于眼前。
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森罗石殿的正门,已经坍塌了。
巨门裂了大半,崩开的瓦片、倒塌的石柱与蒙了灰的灵珠宝石交叠,断壁残垣间处处黑烟。
那本应被高高供奉的森罗妖神的巨像,也倒在了尘泥之间,身躯摔裂成三段。
它的头颅滚得很远,似神似妖的脸上溅了血也延展着巨大的裂纹;那双镶嵌了宝石的眼珠,狰狞地目睹了这一场惨烈的战斗。
在此战斗的不是别的,是剑。
苍茫的地表遍布龟裂,西域的土是很沉重的暗黄色,很硬,似乎沉淀了太久的岁月。
可剑气在这黄土上劈出了一道道深深的沟壑,裂缝足能插进一条腿。鲜血便汩汩流淌其中。
那些更坚硬的岩石也被剑斩得碎开了,其上累叠着妖兽的尸体残骸,间或也夹杂着骨兽的骨肢与森罗弟子的一两具尸身,像山峦。
天地间似乎蒙着一层淡淡的血色。
这是血河与尸山。
血河尸山的尽头,插着那一把剑。
世上似乎只剩下了这把剑。
然后,渐渐地,一只手浮现在那把剑的剑柄上;继而是连接着手腕的一条胳臂,与坚实的肩膀;最后,是一个半跪的人影出现在那把剑的后面,出现在死寂的天地间。
那人并不是突然出现在这里,那人似乎已经在这里守了许久许久。
只是无论是谁来,首先看到的必定是他的剑,然后才会是他的人。
蔺负青怔怔道:“……叶剑神。”
森罗石殿的残门之前,立着此地最后的屏障。
这把剑名唤龙虹,无鞘,漆黑,大巧不工。乃是剑谷剑神叶浮此生唯一的佩剑。
森罗石殿早就破了。
是叶浮单人仗剑,独守殿门整整三日。
是剑神一剑伏尸百万的血气,震慑住了这千年难遇的妖兽狂潮;也正是那千锤百炼的极致杀气,化作利剑刺入失神的妖兽识海,以另一种极端的方式镇压了数万狂躁的神魂。
以金童申屠临春与玉女巫蜜为首,所有森罗石殿的神老与弟子们,都被叶浮挡在身后。
蔺负青这才看到,地上绘着的是一个巨大的天元挪移灵阵。后面那些人手掌按地,正尽力将自己体内的灵气输送给叶浮。
他们只能以这样的方式,为几十年间痛恨入骨的仇人,也为这几天来以血肉之躯守护他们的恩人,尽一点点微薄之力。
许多人的眼眶都是红的,许多人脸上泪痕纵横,更有许多人已经双膝跪地,不知跪了多久。
都说森罗的弟子,素来只跪他们信仰的神灵。但是此时,无人出言斥骂那些跪地者,森罗残破的大门后是一片沉重的寂静。
同样沉默着的还有雪骨城的修士,他们望着叶浮的目光里少了森罗弟子的复杂,是更纯粹的震撼与敬佩。
还是柴娥最先注意到天边来人,开口道:“是君上,君上来了。”
蔺负青落在石殿门口,他望着叶浮浑身是血的身影,心里突然刺痛,五味杂陈。
时光若流回到三十余年前,就是在这石殿门口……叶浮会抱着巫渺,踏着龙虹剑,大笑着劈开这宏伟殿门,走出来。
那一年,雷劫之下,所有毁天灭地的光芒都将他的身影照耀。当年的叶浮还是多么年轻英俊,他的眉目是多么磊落放肆,他的神采是多么恣意飞扬。
他于神老合围中抱走了玉女巫渺,他于长夜酣战中立地破境,他剑斩天雷成就半仙,他一路沐着森罗石殿仇恨的眼神与暴怒的辱骂破空而去,笑声余音久久不息。
长剑在手,美人在怀。
逍遥在心,狂傲在骨。
如果不是巫渺后来的失踪,这位狂傲剑神也不至于变得痴痴苦苦,将五万余个日夜付之流水。
他本不该如此的。
叶浮在剑道上的天赋与悟性,连蔺负青都要自愧不如。然而这不世出的奇才,却将风华正好的三十年岁月,用来踏破山河,求林问海。
寻找着他失散的妻子,寻找着他已经记不清稚嫩容貌的女儿,直到熬尽了心血,耗干了豪气,还依旧捧着那丝情根寻寻觅觅,寻寻觅觅。
就如龙虹是一把无鞘的剑。
剑无鞘,便失了半身。
叶浮失了妻女,便磋磨成这般模样。
身后轰隆巨响,唤回了蔺负青的神思。金桂宫粟舟逐一降落,方知渊已经回头厉声喝道:“医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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