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岳千月
蔺负青无奈地捏了捏眉心,知道这人没告退行礼,大约是被他那句说的心里不舒坦。
身后帘子响动,被一只手撩开。方知渊从内室走出来,他看着鲁奎夫的背影就摇头。坐在床沿勾唇笑道:“师哥,你就不能装个样子,哪怕送人家鲁仙首安心走也成啊?”
蔺负青叹道:“装不出来,这两天我的确很忧虑。”
他起身,手指无意识地叩着桌案,“我们在明,敌在暗,心里哪能不窝火呢。”
“每每那群金眼之人有所动作时,你我都无法预测。王折出现时是如此,仙祸降临时是如此,此番妖兽潮爆发亦是如此。”
蔺负青回头,定定望着方知渊,“……古书袭击你时,更是如此。”
这种彻底被凌驾的感觉的确很不好受。仿佛天上生了一双双监视的金眼,居高临下地俯视众生,时怒时笑。
甚至叫人觉得自己身处的世界不像是真的,更像是一个被天外神灵拿捏在掌中的玩具。
方知渊神色微沉。
古书说的那些话,他没有忘。
“……你有不好的预感,”方知渊眸光冷硬,“师哥,你是不是觉着距离那群人下一次动作已经快了?”
蔺负青不说话,方知渊低声道:“他们动作有什么不好?露了头的蛇才好杀,是不是?”
蔺负青就连声说是,没骨头似的往他怀里躺。方知渊搂着师哥道:“你那天不是说有酒么,来,陪我喝点。”
时辰已经晚了,蔺负青下意识本欲拒绝,却忽然想到自己的确好久没陪知渊喝过酒了。
这人喜欢喝酒,偏偏是个酒量那么差的体质,在这种当口大约也是怕喝酒误事,平常就忍着不提。
蔺负青有点心疼,于是心软道:“好。”
他们走到外头水榭处,蔺负青从乾坤袋中拎出酒坛,摆开酒具。方知渊捧了烛灯,凑过去给他点着亮。
蔺负青倾酒如盏,侧眼看着那点烛火,心中蓦地更软,也更疼起来。
这样温柔又弱小的一点火,好像只要一阵风雨刮来,就要被吹得熄灭了。
他抿唇笑起来,“知渊。”
蔺负青将满了的酒盏递过去,那双清透的眼瞳中也倒映着烛火,是光明的。
方知渊没接,他就着蔺负青的手饮了一口,忽然扶过近在咫尺的清美脸颊,吻住薄唇,将半口香酒哺喂过去。
蔺负青没提防这一下,忍不住呛了两声,双颊与唇瓣都染了红霞。方知渊笑出声:“不行,我要醉了。”
“你!”蔺负青佯怒推他,那酒就洒出来,浇湿了方知渊的衣襟。
蔺负青索性拎过酒坛子就要再浇,方知渊连忙求饶去抢。就这么闹了快半个时辰,最后也没能喝进去多少。
可饶是如此,方知渊还是有些醉了。蔺负青要扶他回屋睡觉,他却说:“别回了。就睡那儿吧,师哥。”
蔺负青无奈:“又昏头了,你指哪儿呢?”
方知渊所指的地方,分明是水榭之下修的那座红莲池。此时水上倒映一轮明月,萤虫穿梭于红莲之间,倒是好一场如梦风光。
方知渊道:“就要这儿。”
蔺负青道:“你醉了。”
方知渊忽然不高兴了,皱眉道:“为什么不行?你小时候不是总爱玩儿这种花样吗?”
蔺负青无可奈何道:“知渊,咱已经不是小……”
方知渊更不高兴:“你十九岁就离了虚云跟姬纳跑了,修仙人天天闭关静修空耗年岁,十九才算多大?那些日子你真的就已经过够了?”
蔺负青蓦地看他,这才隐约意识到这家伙根本和鲁奎夫是一路货色,就知道叨叨他。
只不过这人平素在他跟前沉默克制惯了,只会在酒醉失控的时候才有脾气。
方知渊不管,他忽然站起来,双臂一展就将蔺负青强行抱起来,一步步走到红莲水池上。
以他的修为,踏水不沉自然轻轻松松,那水面如镜,波澜不兴,只在月色莲色之外又多出一对人影。
方知渊抱着蔺负青躺倒在水上。
他们视野中,红莲与云月俱在头顶。
蔺负青动了动,那人就道:
“别动,给我抱着。”
蔺负青被月光照得犯困,只想安稳睡觉,寻思算了算了睡水池就睡水池吧……
他顺势在师弟怀里窝了个舒服的位置,忽然想起一句旧话,闭着眼调侃一句:“方仙首,你必须抱着什么东西才能睡觉吗?”
没有灯火只有淡月的夜色中,平常清淡的嗓音含了睡意,是软糯的。
方知渊收紧了手臂,闭着眼哼了一声。
总归只要怀里有这么个人,就是心安的。
朦胧间,记忆又滚回到旧岁月。
……
“你必须,抱着什么东西才能睡觉吗?”
清亮脆生的少年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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