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岳千月
那一天他几乎理智全失, 疯魔般不知浴血杀了多久, 最后也是濒临油尽灯枯,还是小敖昭拼死载他飞出重围。
待那些盘宇的天外人终于被甩在身后,方知渊摇晃着自敖昭背上爬下, 抱着那轻若无物的身子跪坐在地。
“师哥, 咱没事了, 没事了。”
“师哥……?”
无意识地唤着得不到回应的称呼, 他仓皇解开怀中裹着蔺负青的仙首金袍, 却找不到下手可以触碰的地方……那人身上的肌肤,竟已无一寸是完好的。
夜幕降临,绝望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方知渊越是探查越是心惊胆颤,蔺负青分明连心跳呼吸都难以为继,十二条经脉更是全部崩断,却不知被盘宇仙人下了什么邪药,自身五脏六腑、骨血皮肉内的所有养分都被疯狂汲取来吊着最后一口气。
魔君毕竟是渡劫仙身,在这样惨无人道的邪药压榨之下,竟也能饮鸩止渴地将“生机”维持到现在。
而若再这么将邪药服用下去,不出半个月便是脏腑衰竭,回天乏术。再然后,萎缩成一具腐烂流脓的躯体,人却还能活着,连行尸走肉都不如。直到浑身上下最后一丝生机被榨干,才能得到那个死亡的解脱……
方知渊猛地转过头,趴在地上吐得昏天黑地。半晌冷汗淋漓地睁眼去看,吐出来的满地都是血……
“主人,主人,您别这样!”敖昭泪眼斑驳地扶着他,哽咽道,“魔君陛下还有一线生机,您还要救他呢!”
“……我知道,我救他……我要救他……”方知渊沙哑地喘息,他把唇边血一抹,手掌贴上怀中那具濒死瘫软的身子,摩挲着已经感受不到跳动的心腔处。
煌阳仙首终是狠狠心,咬牙闭了眼。浑厚灵流探入,一面全力运气护着断伤,一面催动着那心脉微弱地一下下重新跳动起来。
可断裂的经脉被牵动,其中疼痛又怎是常人能够想象。
“——!!……”蔺负青被激得身子猛地痉挛挺直,他叫不出声,只能从咽喉里挤出几丝凌乱气音。
一双眼睑无意识地打开一条浅浅的缝隙,涣散的眸子好似蒙着黯淡的一层翳,彷徨又茫然地微微翻动着……
在阴气反噬和邪药的作用之下,蔺负青的五感已然全废。
他明明已经被救了出来,安全地躺在相思已久的故人怀抱里,那些炼狱般的非人折磨全部结束了……
可太晚了,他已经被摧残到连感知这份安全都做不到了。
夜风寒凉,星月遁形。方知渊再也撑不住了,他佝偻地抱着自己的小师哥痛哭失声,嗓如泣血。
蔺负青无知无觉,微弱的意识挣扎了一柱香的时间便再度昏死过去。
可这,却也只是长夜降临的开端而已。
……
“知渊。”
雪骨城楼上,白袍如鹤影自天而降。蔺负青落在方知渊身侧,覆住紧绷的手背在他耳畔用力唤道:“知渊,阿渊!醒醒!”
“!”方知渊被蔺负青这么一叫才从旧忆里挣脱出来,两息后渐渐缓过神,脸色苍白得不正常。
蔺负青欲言又止:“你……”
“……”方知渊垂下头来,散发遮住了神情。他抬手用力捏了一下眉心,沙哑道:“我没事儿,我……”
蔺负青不忍再多说,只是更用力地握他的手。继而抬头望向天际,一阵绵长的痛楚走遍了四肢百骸。
这一世,被金线高高吊起的成了尹尝辛。虽未如魔君当年那般受阴气与吊命邪药的折磨,却显然也受了重刑,至今昏迷不醒。
蔺负青冷声道:“盘宇人是想引我去。”
跟在魔君身后的是柴娥。他神色复杂地看了蔺负青片刻,忽然将长袍一撩,单膝跪倒在地:
“君上!臣知君上心焦,只求君上听臣一句……盘宇贼人如此设计,必有埋伏在里,您万万不可再以身涉险了!”
蔺负青轻轻吸了口气,闭眼急促道:“我知道……当年是我逼你们立的那天道誓,我怎会不知道!”
可终究此刻被悬吊在天云之上的是尹尝辛,是他师父……
哪怕身上有着那么多的谜团和可疑之处,那也终究是他师父!
蔺负青疲倦地摇了摇头,垂着眼道:“不要说了,你让我……让我想想。”
这心急如焚的滋味,只能看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力感,终究还是叫他尝到了。
方知渊忽然浑身一震,似想起什么猛然回身攥住蔺负青的肩膀,“——不好,小红糖那丫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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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前,魔宫后殿廊外。
“吼……”
龙吟声如惊雷滚滚,敖昭化作龙形,神角金爪,庞大的身躯舞如金练。
在这盘旋的真龙躯体间,一道玲珑的红影如血色闪电般穿梭,每一次碰撞都激起四扬的劲气,在地表轰出蛛网般细密的裂纹。
若这一幕有旁人瞧见,怕是惊掉眼珠子也不敢相信——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能够仅凭肉身便与五爪真龙搏斗?
好似是为着印证这个“怎么可能”,下一刻,红衣少女就被金龙拦腰打飞出去。她低哼一声,后背砰地撞在地上,高高弹起又落下数次。
下一刻,庞大龙头已经近在眼前,血盆大口霍然张开,獠牙毫不留情地冲着少女的手臂狠咬下去!
电光石火之间,鱼红棠抬起脸,清亮眼中居然含着傲然。
她手臂上倏然暴起一连串红鳞甲,敖昭的龙牙恶狠狠咬将上去,发出金石相击般的刺耳脆音!
鱼红棠清喝一声,那纤细无比的手臂上绽起细细青筋,陡然爆发出千万钧的巨力。她脚下轰然沉入地表三寸,腰身借力一旋,竟生生把敖昭甩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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