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颜若优雅
“是,太子殿下,微臣大致已经知晓。”
京兆府尹王云安站起来毕恭毕敬的回道,心里却忍不住暗骂那些刁民蠢货,现在天下百姓谁不拿太子君比作神子,当神一般推崇夸赞?连皇上要动他都得先掂量掂量,他们倒好,居然欺到太子君长姐头上去了,简直是在活脱脱的找死!
“那就问案吧。”
丢给封继夜一个眼神,殷焕阳抱着儿子退到一旁,随行的太监立即将他们的椅子挪到旁边,京兆府尹带来的人也不敢耽搁,没多大一会儿就安置好了案桌,将郑家的院子布置成了简易的公堂,那些帮着郑家人作恶的村民全部被锦衣卫控制了起来。
“碰!”
端坐在案桌后的京兆府尹王云安拍响了惊堂木,神色严肃的道:“原告封语初,陈诉案情,说出你的诉求。”
“不用起身,坐着就行。”
被点名的封语初作势就要起身,封语甄也准备要去搀扶她了,一旁的封继夜出声阻止后抬首淡淡的说道:“王大人,本宫的长姐因为被郑鑫及其家人残害毒打,导致小产浑身是伤,根本无法站立,望大人容许她坐着陈诉。”
“原告无需起身,直接陈诉即可。”
太子君都发话了,他哪敢说一个不字?王云安很清楚,他被叫来只不过是走个过场,以免将来某些人拿这件事做文章,往他们的身上泼脏水罢了,真正做主的人,不可能会是他。
“是,多谢大人。”
吃了封继夜给的药已经感觉好多了的封语初颔首垂眸行了个坐礼,深呼吸一口气后,缓缓将她第一个孩子是如何掉的,平时郑鑫和郑家人又是如何磋磨压迫她,以及郑鑫拿她娘家人送的年礼做彩礼纳妾,她不过是说了句不能如此就遭到他们一家人毒打,导致受伤再次小产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接过封继夜适时递过去的手帕擦了擦眼泪,封语初抬首愤恨的瞪着对面的郑鑫一家子:“请大人为民女做主,我有三大诉求,第一,我要跟郑鑫和离,他根本没有拿我当妻子,分明是想直接打死我,第二,我嫁给郑鑫的时候带来了三百两现银嫁妆,既已和离,他们须返还,第三,我肚子里的孩子死得冤枉,杀人偿命,我要他们给我死去的孩子偿命!”
封语初可谓字字泣血,说到最后,细长的手指直指郑鑫一家子,满布淤青的脸庞笼罩着浓得化不开的怨恨,别的什么她都不恨,只怪自己瞎了眼,可孩子的仇,她不得不报!
“不,不是那样的大人,我们根本不知道她怀孕了,她自己都不知道,对,是太子君,他说她小产了,谁知…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小产了。”
见她竟真的不念旧情想要他们的命,贾氏忍不住跪爬上前,愚蠢的将矛头指向了封继夜,坐在一旁旁听的殷焕阳叶君珩等人不约而同的朝他们看了过去,封继夜也突然勾起了唇角,王云安脑门一黑,暗骂蠢货,没等他开口,封继夜的声音就先响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本宫故意栽赃,谎称家姐小产?”
“我…”
“娘。”
他的脸上明明带着笑,眼底却一点温度都感觉不到,贾氏反射性的一哽,郑鑫连忙拉住她,跪在地上给封继夜和王云安磕个头后才抬首道:“王大人,我等确实不知内人已有身孕,不知者无罪,望王大人网开一面,至于纳妾之事,确有其事,但明夏律法并未规定乾者不能纳妾,封氏善嫉,无理取闹,学生的确推了她几把,并未如她所说对她拳脚相向,至于她身上的伤,是她自己撒泼不敬公婆,母亲和嫂子们才会稍作教训,妇人之间常有的事儿罢了,她仗着自己的弟弟是太子君才故意扭曲事实,要求和离,恕学生不能遵从。”
经过这一连串的事情后,郑鑫已经冷静下来了,强忍着浑身疼痛想出了一番合情合理的说辞,女人嘛,哄哄便好了,只要今日他死咬着不和离,以后多哄哄她,还怕她不像以前那般乖乖听话?
这便是读书人的底气,明夏过于重文抑武,导致读书人越来越强势,年前不少读书人聚集在宫门前静坐抗议是如此,百官敢在金銮殿上骂皇帝,并以教训皇帝为荣亦是如此。
“你胡说,明明是你…”
明显没料到他居然还能如此颠倒黑白是非,封语初气得胸口急速起伏,封继夜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捏了捏,丢给她一个安抚性的眼神后才整理着袖摆缓缓说道:“你说本宫长姐善嫉,可有证据?虽然本宫的父亲两年前遭奸人暗害,导致家破人亡,但想必王大人和京城很多的老大人都应该知道,曾经大学士府最令人称赞的就是妻妾和乐,嫡庶融洽了,在如此熏陶下长大的长姐,谁会相信她是善嫉之人?你说她身上的伤只是妇人之间常见的手脚造成的,那你们家的妇人究竟有多狠?竟能将她打成这样?王大人,俗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既然家姐身上的伤不是郑鑫所为,那我们要增加一条诉求,追究郑氏所有女人罪责,告他们杀人未遂,同时残害家姐骨肉。”
此话一出,郑家女人们的脸色全都白了,包括贾氏,杀人未遂,残害封语初骨肉,如此严重的罪名若是坐实了,她们不得坐穿牢底?
“不,太子君,王大人,打封灵…打封语初的是婆婆和四叔,因为她说四叔纳妾可以,但不能用她娘家人给她送的年礼,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四叔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她还因此撞到了后脑勺,大人你们不信的话可以让人查看她的伤势。”
郑家大媳妇第一个跪爬出去,虽然她也很怕强势的婆婆,怕因此被丈夫休弃,可四叔将一切都推到了他们的头上,太子君一看就不是会善罢甘休的,一旦坐实了罪名,等待她的不是死就是坐穿牢底,比直接被休弃更加凄惨,既如此,她又为何要帮他们顶罪?
不需要王云安吩咐,跟随而来的官员上前查看封语初的后脑勺,果然看到一个高高肿起的大包,发丝间还有少许凝固的血迹,官员冲王云安点点头,后者眸光一沉,没等他质问,又一妇人跪爬出来。
“大嫂所言不假,打封语初的的确是婆婆和四叔,不止是拳打脚踢,四叔还将一张凳子砸向了倒在血泊中的封语初,那张凳子被砸了个稀巴烂,被民妇收进了厨房中还没来得及烧掉。”
“不错,民妇也能证明,打人的是婆婆和四叔。”
“对对对,我是我娘和四哥,跟我们没关系。”
“是娘和四弟…”
为了自保,郑家几个媳妇女儿和郑鑫的几个兄弟全都跪爬出来指认他们了,以前想着四弟考上功名后他们一家人全都能鸡犬升天,跟着享福,如今他得罪了太子一家,别说考功名了,命保不保得住都还两说,他们还跟他讲啥兄弟情义?现在他们巴不得能跟他断得干干净净的,先保命再说。
“你,你们…”
贾氏已经瘫软在了地上,郑鑫手指颤抖的指着纷纷背弃他的兄弟姐妹,嘴都气歪了,他好不容易才想到个”万全之策”,这下子全被他们给毁了。
“碰碰碰!”
“安静!”
王云安连拍好几次惊堂木,正好前去厨房查看的衙役也回来了,只见他抱拳道:“大人,小妇人所言不假,厨房里果然有碎掉的凳子,卑职仔细查看过,有些木头上还沾有零星血迹。”
换言之,那张凳子的确是因为砸在封语初身上才碎掉的,郑鑫毒打她已经是雷都打不动的事实了。
“郑鑫,你还有何话可说?”
王云安厉眼一横,心里又忍不住暗暗吃惊,他看得比谁都清楚,这一切都是太子君主导的,他要是不说那番话,郑家的人也不会站出来背弃郑鑫,他将人性的自私贪婪看得太透彻了,并且巧妙的利用了这一点。
“我…学生确有打她,我打自己的媳妇有何不可?”
郑鑫一哽,索性也豁出去了,在家人全都背弃他的情况下,封语初又一身的伤,他再否认也没人会相信了,既如此,不如干脆承认了,索性他们是夫妻,他打自己的婆娘,官府也管不着。
“你那是打吗?本宫怎么觉得你是谋杀?正常情况下,谁会如此毒打自己的妻子?”
封继夜的声音再次响起,接收到他眼神暗示的殷焕阳手指一弹,两个啸凌军押着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子走了进来,封继夜适时地的说道:“王大人,本宫有证人证明,郑鑫确实想要谋杀发妻,此女乃他准备纳入的小妾金莲,王大人不妨听听她怎么说。”
“莲儿你…”
闻言,郑鑫眼皮一跳,虽然还闹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却也隐隐意识到,他是非要将杀人未遂的罪名安在他的身上了,郑鑫急得嘴角都冒泡了,奈何往日与他柔情蜜意的女子早就吓破了胆,哪里还听得到他跟她说话?只见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等盘问即老老实实的抖着嗓子说道:“大人,民女啥都不知道,是郑鑫说要娶我为妻,又说他现在的妻子娘家兄弟是倌馆花魁,有的是钱,只要榨到足够多的钱,他就弄死她扶正我…”
“贱人你住嘴!”
郑鑫大骇,他居然把她说来哄她开心的话拿出来说,不等于是在将他往火坑里推吗?
“该住嘴的是你!”
封继夜嗖的一声站起来,神情冷峭的凝声道:“堂堂一个读书人,满嘴谎言,没有一个字真话,当着本宫太子和西厂大都督,以及京兆府尹的面也敢随口胡言乱语,简直是丢尽了读书人的脸,王大人,你今日若不按照律法严惩不贷,以后天下读书人还有何颜面矗立于天地间?”
这下子问题就更严重了,封继夜直接将郑鑫放在了天下读书人的对立面,就算他今日侥幸不死,将来势必也没有立足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