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无乡 第59章

作者:顾言丶 标签: HE 穿越重生

“严医生不在。”小护士微笑着在医生办公室前拦住他,关切地说:“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许暮洲从小护士的肩膀上往屋里张望了一下,发现屋中除了一个陌生的医生正在看病例外,确实没有别人了。

许暮洲收回目光,礼貌地询问道:“请问,严医生去哪了?”

“严医生今天上午有问诊安排。”小护士笑着说:“大概需要到中午才能回来了。”

疗养院C座三楼,是专门的心理咨询室。这些房间以每间十五平米的规格进行修建,让患者不至于因为房间太大而感到不安,也不会因为房间面积太小而感觉到憋闷。

咨询室装修得更像普通的会客厅,办公桌被替换成透明的茶几,真皮沙发上铺着柔软的布艺坐垫,几只圆滚滚的猫咪抱枕凌乱地散落在沙发垫上,看起来非常随意。

进门左手边的柜台上放着一只小巧的鱼缸,里头水是新换的,清澈透明,连水草的细须都分毫毕现。两条半指长的小红鲤尾巴一甩,优哉游哉地游进了水草编成的小拱门,浮在那里不动了。

沙发旁边放着一盆小巧的人造生态景观,一根细细的抽水管掩藏在做旧的褐色树枝中,水滴从出水口滴落下来,一滴一滴地砸在盆中的荷叶上。

年轻的小姑娘斜躺在沙发上,正专心致志地看着一本书。她怀中抱着一只黑色的小猫抱枕用来垫着书脊,一手松松地扶着书页,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猫耳朵。

纪筠的长发被她挽在耳后,柔顺地铺在肩膀上,略紧的黑发圈在她纤细的右手腕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勒痕。

她看得很认真,翻页的速度也很慢,阳光从半落地窗中铺洒进来,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手中的那本书散发着淡淡的花草香,是那朵玉兰花书签留下的。

十点整,严岑准时敲了敲门,又等待了两秒钟才推门走进咨询室。

他已经换下了白大褂,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领口上还别了一根金色的领针。

纪筠从书本间抬起头,她摸过茶几上干枯的玉兰花,将其夹在了书页中间。

沙发是组合式的,长条沙发的左右两侧都各放着一只单人沙发,严岑将臂弯里的外套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转过头来笑着冲纪筠打招呼。

“早上好,纪小姐。”严岑说。

纪筠将书本合上,严岑的眼神往封皮上一扫,发现那是一本旧版的《百年孤独》。

纪筠面色平淡地将书放在茶几上,抬头看向他,冲他微微颔首,算作打招呼。

——失语症。

失语症分为病理性和精神类两种,纪筠自述的病情是精神类失语症,这种病症一般情况下都是经历了重大精神刺激下才会产生的。但纪筠本人并不是,她没有任何记忆断层,就说明她的潜意识不存在有规避记忆的情况。而在跟病人家属沟通时,也没有获取任何的“重大精神创伤”的相关线索。

纪筠从身侧拿出一只小本子,娴熟地旋开钢笔,极快地写了一行字,然后将本子递给严岑。

【今天要做什么治疗?】

“只是随便聊聊。”严岑说:“你不用紧张。”

屋内的空调开得很足,严岑说着走到了房间里侧的单人沙发上坐定,随手解开袖口的扣子,将衬衫袖子挽了上去,露出一小节手臂。

【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

纪筠在本子上又写道。

【不过没什么,你可以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严医生。】

【我会尽力配合您。】

如果不是严岑已经提前看过了纪筠在深夜自言自语的录像,他几乎快信了这句“配合”。

年轻的姑娘似乎写完了想说的话,钢笔尖暂时离开了纸面,微微向内翘起,是一个随时蓄势待发的姿势。

“纪小姐。”严岑忽然说:“您不觉得写字这种沟通方式的效率很低下吗?”

纪筠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用这句话来做开场白,歪了歪头,疑惑地看着他。

“我没有恶意。”严岑诚恳地笑了笑:“我只是觉得,如果您一直无法痊愈,或许学学手语也是很好的主意……毕竟,纸笔交流的限制太大了。”

纪筠显然被他这几句话说蒙了,她的笔尖在纸面上悬了又悬,犹豫了许久才落下了第一笔。

【严医生,你跟之前不太一样。】

【所有医生都在跟我说,我会痊愈的,只有你说这样的话。】

【医生是不能说这样的话的,对不对。虽然我们都知道这或许是事实,但这么有话直说,似乎不太符合你们医生要“塑造患者积极心态”的治疗目标。】

大概是因为长时间用这种方式跟人交流,她写字的速度很快,严岑耐心地坐在沙发上,身体微微前倾,静静地看着她的笔迹在空白的纸页上划过。

直到纪筠彻底停笔,严岑才靠回椅背上。

“这是事实,没什么不好说的。”严岑推了推眼镜,又说:“其实有时候,我很能理解这种情况。人的自我保护机制非常精妙,它会自动识别使人崩溃的记忆节点并将其屏蔽,以保证大脑的良好运转。”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严岑顿了顿,才继续道:“‘忘记’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纪筠的手指动了动,想在本子上写着什么,却被严岑打断了。

严岑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不容拒绝地带过了这个话题:“扯远了,我们不如回到刚才的话题。”

纪筠的手一顿,重新看向他。

在心理治疗中打断患者的自我叙述是大忌,这会使得心理治疗师错失很多信息。但严岑显然不在意这个,他十指交叉搁在膝盖上,冲着纪筠耸了耸肩。

“我觉得您现在不适合进行谈话治疗,所以既然治疗效果无法保障,我们不如随意聊些轻松的事。安然度过这一个小时,不是更好吗?”

纪筠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墙角闪烁着红灯的监控摄像头,又转过头看向严岑,迟疑地点了点头,同意了。

严岑冲她张开手:“不如来学学手语,怎么样?”

纪筠大概是太久没见过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治疗方法,她盖上钢笔的笔帽,又点了点头。

“那就从数字开始吧。”严岑在纪筠面前摊开了右手,手指伸直又收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