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浮屠
“我没,我不想他。”他是真的不想他,他只是想着,如果贺家出事那会儿,他没有听阿姆的,能陪在贺泽身边,是不是现在,高头大马,风光大嫁的人就是他了?往后有夫婿疼宠,银钱无忧,一生顺遂的人也是他了?
他是嫌贫爱富,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的所作所为不过人之常情罢了,要怪只怪他运气不好!贺宝儿想着心里又难免生了几丝怨愤,最终惨淡一笑,“大力,你别生气了,娃……”
“娃,娃,要不是老子娃现在在你肚子里,老子今天非得休了你!”
“哦。”
贺宝儿不再说话了,他知道李大力对他肚子里的娃有多看重,只要有他在,李大力便是有再大的火气恶也只能说说气话。
……
迎亲队伍是酉时过半回到贺家的,还好没有耽误吉时。客人们见到贺泽和林煜同乘一骑回来也并未骚动,毕竟此举并不算太出格。
贺泽先下了马,接着又伸手扶着林煜下来,贺安及时递上了牵红,两人一人握住了牵红的一端,并排走了进去。
主持婚礼的是王伯娘,他有经验,又是长辈,这种场合他最合适不过了。他今天也穿了一件应景的红色马甲,见贺泽和林煜一起进了门口,便扯着嗓子喊了一句:“新郎君进门咧!”
他音调拉得又长又高,几乎把院里的杂音都压了下去。客人们自发地站在两边,给新人让出了一条道来。贺有财和李氏原本还在门口急巴巴地望着,王伯娘见人进来了忙让他俩进去,上主位坐着了。
接下来便是拜天地。
一天地,二高堂,三,夫夫对拜。
一整套礼下来,林煜双颊染霞,耳根都红透了,偏偏一双眼睛明媚潋滟,整个人风华无双。客人中不知道有多少看直了眼,看得贺泽胃里直冒酸水。
还是有盖头好!
贺安就挤在一旁,笑得傻兮兮的,他方才喝了两口酒,神情有些迷迷瞪瞪。罗湛明挤到了他身边来,见没人注意没忍住揉了揉人小脑瓜,半哄着道:“看,你林哥嫁人多好看,笑得多开心!你想不想嫁?”
“不想。”
“为什么?”罗湛明有些纳闷。
“林哥好看是因为他开心,他开心是因为嫁给了阿兄,他嫁给阿兄开心是因为他喜欢阿兄,所以林哥好看和开心跟嫁人没关系,跟他嫁给了喜欢的阿兄才有关系。”
贺安说话有些慢,说一句压下一根手指头,但这一句一句逻辑清楚地很,都没把他自己绕进去。
不一样,果然不一样。
罗湛明怔了一瞬,然后清晰地听见了自己过快的心跳,半晌才看着身边人的侧颜,哑然失笑道:“我可真是找了个宝。”
成亲礼结束之后,酒宴开始。贺泽和林煜按规矩一桌一桌给来的客人们敬酒,先是宗族长辈,再是亲朋好友……两人的酒量都不太行,还好李氏早有准备,往他俩喝的酒壶里掺了至少一半的水。
“贺泽,你,你先别走,我俩有个事想跟你说。”
敬到后面时,一桌的两个年轻人拉住了贺泽。贺泽认出来,正是来的那两个书院同窗,他想了好久才从脑子里调出两人的名字,略高大的叫方宏,另一个叫史春生。
原身在书院时和他们并不熟,顶多只有一二印象而已。
“你先去,我待会过来。”贺泽对林煜道。
三人走到了一处人少的台阶旁,方宏史春生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方宏先开口,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多年同窗了,兄弟,你今儿个大喜,我先恭喜你娶了个美娇郎,往后白首齐眉,早生贵子!”
“你们能来这心意我就收到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弄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
贺泽将自己杯里的酒也干了,这两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也是好奇得很。
☆、99、99
“年初灯会的时候你是不是和王富成几人起了矛盾?”犹疑再三,方宏终于开口道。
“嗯?”
“前些天我们俩不小心听到那几人的谈话,他们几个正差人打探你的消息,也知道那家“天下第一香”是你家开的了,准备来找你的麻烦,还有……还有他们貌似对令夫人有所企图……”“有所企图”已经是很委婉的说法了,实际上王富成赵斐几个提起林煜来说的话简直不堪入耳。
见方宏两人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贺泽的眼神降到冰点,手中的瓷杯咔嚓一声裂成了碎片。
任谁新婚当天听见这种事都不会有好脸色!
“你别误会,我们也不是故意选在这种日子上门的……只是到了村里才知道碰巧撞上了,另外,方才那事并不是最重要的,我们真正想告诉你的是,王富成的舅舅再过月余就要跟着巡察使团来琼川巡察了,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王富成舅舅?”
“你不知道?你以前跟着他们几个跑腿那么久不会不知道吧?”见贺泽表情当真不知,史春生有些奇怪,“王富成舅舅是吏部主事,正儿八经的六品京官,且吏部又总管官员调任,就算是周县令在王富成舅舅面前怕都得毕恭毕敬的。”
“没错,就冲着王富成这个舅舅,周县令平常都得给王家几分面子,再者,若没有这回事,赵斐他们几个哪能给王富成当牛做马?”
两人这一通解释,贺泽总算理清楚了。六品京官,巡察使,当真是好大的靠山!王富成这人睚眦必报,他之前没在自己这里讨得个好,再加上对林煜的觊觎之心,若有心寻衅,必然有备而来,轻易不会善罢甘休。
看来上次给他的教训还是太轻了!
贺泽脑子里思绪万千,转瞬又将那些念头都压了下去,双手抱拳郑重道谢:“多谢提醒,日后若是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不必客气。”
他虽有能力保护家人,但就怕措手不及有个万一,眼前两位只是相识的同窗却能特意前来相告,实属不易。
“不必不必……你怕是忘了,前年开春的时候,我俩让王富成差人打了还是你偷摸着把我们送到医馆去的,大夫说多亏去的及时,不然这里以后都要有毛病了。”方宏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勺,又嗫嚅着开口:“就当我俩还你的人情吧,此事,你可否不要泄露出去?”
“我们还得在书院再待两年,所以……”史春生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接口道。
“这个自然,”贺泽自然明了两人的顾虑,“两位放心,今日你们来只是碰巧喝了我的喜酒,旁的,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说。”
得了这话,方宏和史春生终于放下心来,很快提出告辞。
两人之后,贺泽收拾好心情,和林煜又陆陆续续地送走几批客人,喜宴一直持续到月上中天之时,院子里只稀稀拉拉地剩下了几个和贺家走得近些的村里人,刘三和贺大郎几个带头,带着好些个孩子满口嚷嚷着要闹洞房。
“闹个啥的洞房啊,快回家去回家去!”贺老爹一边收拾桌椅,一边笑着赶人。
“那不成,贺叔,贺泽一辈子也就成这一次亲,喜事都不让我们热闹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