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猴狸
下车时,陈铭远特意整理了仪容。立刻有人上来引路:“陈少爷,这边请。”
这是京城很高档的私定餐厅,只接待贵客而即便是贵客,也必须提前预约。店的主人很有背景,谁的面子也不给,想提前到某一天,只能自个儿想办法联系当天的顾客,自行协商调换。
陈铭远能订到,全是仰仗梁封仑的面子。梁封仑有位圈内朋友正巧定在今天,辗转得知后,梁封仑打了两个电话,才终于搞定。
陈铭远出现在包厢时,另一位贵客已经在了。
贵客扭头看向陈铭远,说:“陈公子,好久不见。”
陈铭远笑了笑,说:“朱局长贵人多忘事,我们前两天不才见过?”
贵客正是警察局的朱局长,陈铭远找“爱人”时,正是他提供了帮助。
朱局长意味深长地看着陈铭远,说:“这样的陈公子,我真有几年没见过了……好像是,九年吧。”
“这样的陈公子”指的是“一个不得宠的陈铭远”。自从陈铭远非要选表演专业,陈父便对他隐隐失望,逐渐减少他在朋友面前露面的频率,这一藏就是十几年。直到前段时间叶誉希遇险,陈铭远为了医疗资源妥协之后,表现出了极高的商业天赋,陈父才容许陈铭远再次出现在陈家那些老朋友面前。
朱局长上次看到那个“不成器的陈铭远”,算起来已经是九年前的事情了。
陈铭远知道朱局长这句话的深意,就是想搞清楚自己现在在陈家的处境。
这么快就能订到这个餐厅,这件事情难免让朱局长怀疑,陈铭远其实并没有失宠。这就是权利和人脉的好处——如果约的地方不是这儿,恐怕朱局长根本不会赴约。
陈铭远笑了一下,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纨绔子弟的漫不经心。对于朱局长的探究视线来说,举重若轻才是最大的气势,陈铭远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不会对朱局长说明什么。
陈铭远喝了一口茶,说:“朱伯伯,前两天多谢了。”
他叫朱伯伯,意在提醒朱局长,陈父表现得再怎么狠心,他也是陈父唯一的儿子,还是一个有天赋有能力的儿子。
朱局长的表情变得很有意思,他眯着眼睛打量陈铭远,多年来在公安系统中历练出来的压力倾数压在陈铭远身上,而陈铭远恍若未觉,仍在喝酒。
这个晚辈……有意思。
片刻之间,朱局长几乎拿定了主意。但他还要再试一试,他说:“上次我也没能帮上什么忙……听说还是没有找到你爱人?”
陈铭远点点头,说:“所以今天还要请朱伯伯帮我一个忙。”
朱局长主动说起上次的帮助——正是因为他,陈父才会知道“爱人”这一定位,从而勃然大怒,收回陈铭远手中的所有权力。朱局长这么提,是想让陈铭远给一个解释,谁知陈铭远非但不领情,反而得寸进尺地让他继续帮忙……
很任性,很有底气,没有自暴自弃,甚至不像个已经失宠的公子哥。
就在这一瞬间,朱局长几乎可以确定,陈铭远是一定会爬回去的。他问:“什么忙?”
陈铭远勾了一下嘴角,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陈铭远说了自己的计划,这计划大胆到朱局长也有些担忧,问道:“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
陈铭远打断了朱局长,淡淡地说:“朱伯伯,你知道当时为了抓出尹家放在陈氏的棋子,我和我爸拿什么在赌吗?现在我要找我的爱人,这点儿损失,我付得起。您觉得呢?”
陈铭远平静地看着朱局长,眼神里却含着威慑与疯狂。朱局长见过很多这样的眼神,它们一般出现在走投无路、穷凶恶极的罪犯眼睛里。
富有的人怕死,怕死的人不够狠。陈家这小子什么都不缺,却有这样的眼神……
这一瞬间,朱局长已经选好立场,下了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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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铭远的计划很简单。
尹氏集团的发家史不干净,虽然洗了几十年,但也没能完全上岸。陈氏与尹氏争了这么多年,对彼此的历史遗留问题非常清楚。随便抖落几个出去,都够朱局长的所有心腹被表彰两个来回有余。
但这一招后患无穷,因为陈家同样不干净,某些地方甚至与尹家难舍难分。
陈铭远要攻击尹家的根基,同样也是攻击陈家的根基。
在真正合作以前,朱局长问了陈铭远两个问题。
“我与你父亲立场不完全一致,不一定会跟你家站在一起。你父亲知道你这样做吗?”
“两个庞然大物若真的斗争起来,最开心的是谁,你已经想好了?”
这两句话实际上只有一个问题:值得吗?
为了叶誉希,赌上陈家的根基,赌上陈家的未来,值得吗?
陈铭远只是笑:“若朱伯伯实在担心,不如对我父亲通风报信?”
朱局长沉默,他当然不会。他与陈父曾是战友,在战场上能过命,在和平社会却只能过招。他不可能与陈父完全穿一条裤子,他也巴不得抓点把柄,用来保命、升官,或者别的什么。
现在陈铭远带着秘密出现,他也已经选好立场,这两句话只是与老朋友之间最后的情分罢了。
随着时间流逝,陈铭远的眼神越来越狠,越来越不留退路。
朱局长的手下各显神通,把尹氏集团折腾得很狼狈。
尹老爷子身体不好,大部分时间昏昏欲睡。偶尔清醒片刻,得知的都是伤筋动骨的坏消息。某一次朱局长请柴夫人“喝茶”,尹老爷子怒火攻心,气得摔在地上,成了个植物人,躺在医院里一直未能清醒。
喝完茶出来的柴夫人得知这个消息,眼神瞬间黯淡无光。那时候柴临津就在身边,看到这一幕,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尹柴二人相爱”的错觉。
柴夫人闭上眼睛,定了定神。再睁开时望向柴临津,道:“临津,你过来。我引你见几个人,从今往后,他们就归你管了。”
柴临津在这种情况下,再次靠近了尹氏集团的权力中心。他一直渴望着掌权,甚至绑架叶誉希也是为了这个——他想用别的方法逼陈铭远妥协,以此证明自己还是有能力的。
但他没有想到,这一次的战役如此艰难。
柴临津出身不够名正言顺,较少接触所谓“真正的上流”。别的不说,在应对权力机关的排查时,显得相当捉襟见肘。
与他对应,陈铭远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