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巫羽
顾澹没理睬他的话,毕竟这人能拖着伤躯,长路迢迢,从合城走回东县的孙钱村,对他而言世间大概没什么困难事。
回到顾澹家,两人一起将花木搬往庭院,武昕森拿铲子,顾澹拿喷壶,武昕森挖坑种植,顾澹浇水,互相配合。
主人们在庭院里忙碌,黄花鱼在庭院里玩耍,各得其乐。
种好花木,顾澹将园艺工具收拾回原位,抬头见武昕森还在院中走走看看,顾澹把手套摘下,朝武昕森走去,两人站起一起。
他们身处于繁华城市里的一座庭院中,这样的庭院在城市里不多,也不大,却很可贵,也很昂贵。
他们曾经有一座大院子,有棵桑树,有口井,有个菜园子。
武昕森忽道:“顾澹,我在溪东村买了处宅基地。”
“你买的是溪东村哪处的宅基地?”顾澹此刻的脑中,出现一座溪东村的民居,就在这座村子的东郊,一处小土丘上,那里曾经住着一户养鸭人家。
“村子东郊的一座土丘,我们曾经就住在那里。”话音刚落,武昕森察觉他的左手被顾澹用力握住。
顾澹十分惊喜,他说:“那上头住着一户养鸭人家,即便到现代,那里环境也很清幽。”
“你去过?”武昕森其实不意外。
顾澹点点头,他说:“我大学毕业那年去了趟溪东村。”
他说时眼睛黑幽幽的,像汪秋潭似的: “我当时带着香囊,想去试试,能不能穿越过去找你。”
“你……”武昕森未曾预料到顾澹会这么做,他很吃惊。
只有在现代生活过,才知道成朝末年的生活,是如此的艰辛和令人绝望。
顾澹的手指被武昕森捏得生疼,他忙把手拿出来:“你别着急,你听我说。”
“我在一天清早,穿着你的袄衣,带着香囊,燃起香药,我走在发生穿越的那条乡道上。”
“走着走着,突然感到很害怕,再不敢往前走。后来嘛,就叫了辆车离开,后来我再也没回去过溪东村。”顾澹很坦然,他陈述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但他流露出迷茫而惆怅的神情:“武昕森,那时,我不知道你是否还活着。”
那个穿着铠甲,骑马离去的男子,后来是否曾回来过孙钱村,他是否战死了?
那时的顾澹,无法确认武昕森是否还活着,与及他是否会回去孙钱村。
如果自己再次穿越去成朝,却永远找不到他,孤零零被困在那个绝望的时代呢?
他如此想他,却又没有破釜沉舟,奋不顾身的勇气。
事实上,几乎没有人会有这样的勇气。
刚毕业的美院学生,穿着一件奇怪的袄衣,腰佩一只价值不菲的香囊,燎着香,坐在那条寂寥的乡道上无声哭了好一会儿,最终他平静下来,叫来辆车,离开了。
顾澹的身体突然撞上一堵肉墙,武昕森强而有力的臂膀紧紧将他束缚,他抱得如此之紧,以致顾澹险些喘不上气,惊呼:“你做什么,别用力勒我。”
手臂应声松开,顾澹大口吸气,旋即他就被武昕森按在角落里,狠狠吻住。
顾澹胸腔里的空气仿佛要耗尽,脸整个都憋红了,武昕森终于将他放开。顾澹摸了下唇,瞟眼围墙外头,远远走过的行人,他倒也是一脸的无所谓了。
两人拥抱时,他感受得到武昕森胸膛那颗强烈跳动的心脏。
他们没有生死永隔。
他们甚至不可思议的,一起身处于现代的时空。
寝室里,两人躺靠在一起,窗帘飘动,能看见窗外庭院里新种上的花木,外头青天大白日,也是没羞没臊了。
武昕森下床,弯身捡地上散落的衣服,他穿戴起来,顾澹肆无忌惮地看他健美的体魄,有着酣畅后的丝丝倦意。
扣上衣扣,穿上外衣,整理衣领,袖口,武昕森转过身,他靠近顾澹,指腹摩挲顾澹的脸,顾澹声音慵懒:“晚上我不过去了,你也不许来。”
武昕森笑声低沉:“那我走了。”
看着他高大而挺拔的背影走远,看他拉开房门离去,顾澹打个哈欠,抱住一块枕头,趴在床上,枕被都有武昕森的气息,还有他留下的体温。
无所事事的顾澹在床上躺了会,才慢悠悠起身穿衣,他光着脚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光线倾洒入室,他举起手指玩弄着正午的光束,光芒从他的指腹穿过,很耀眼。
他感到特别幸福,甚至不舍得让光阴流逝。
“昕森装饰”的员工已经陆续回来,今天开始上班,午时,武昕森去往公司,他需要处理一些事务。武昕森在公司里一待就是半天,送走一位材料供应商,走出门外,看到天边的霞光,他才意识到已经是黄昏。
武昕森离开公司,往停车场走去,远远就看到他的车,还有车旁站着的一位年轻男子。
那是位瘦高的男子,穿着打扮颇具个人风格,他看到武昕森立即迎上去,很激动:“我觉得这辆像似你的车,果然。”
他显然没说实话,分明是有意在车旁等车主。
“武先生今天是否有空,想请你吃顿饭。”陈启羽的手抚摸武昕森的肩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往上挑,看着很勾人。
“没空。”武昕森拉开他的手,并轻弹了几下被他抚摸过的那片布料。
他越冷漠,陈启羽看他的眼神越是带着热意。
打开车门,武昕森坐进驾驶座,陈启羽用力拍他的车窗,武昕森拉下车窗,听见对方问:“你收到我送的花了吗?”
“陈先生以后不必破费,我对你没意思。”武昕森仰起头,予人一种轻慢、冷漠之感。他这人嗓音低沉而浑厚,脸轮廓线凌厉而刚毅,确实极具阳刚之气。
“因为我是男的?”陈启羽未掩饰自己的迷恋之情,他觉得自己每见一次武昕森,对他的爱意就增加一分。
“和是男是女无关。”武昕森不再理睬人,他启动汽车,此时陈启羽的手臂还搭在他车窗上。
汽车向前开去,没有因为有人趴窗而迟疑,陈启羽不得已远离车身,他看着那样一辆再普通不过的汽车在眼前消失,他舔舔自己发干的唇,自言自语:“人明明挺好,却又是如此难以亲近。”
在酒吧喝醉的酒客,遇到前来搭讪的人,无论男女,往往不怀好意,唯有武昕森出于善意,亲自将他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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