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与迟
给褚锐盛完汤,皇后这才想起褚琰似的,也给他盛上一碗。
褚琰没有拒绝,只是想起了那个死去的灵魂。
想必在他五岁之前,也曾经享受过这样的爱意吧。
别怪我。褚琰默默地想。就算你侥幸能活下来,也还是个不受宠的傻皇子。
苛待你的那些宫人都已经被杖毙了,而真正放置毒药的人,我会替你查出来,曾欺负过你的那些人,我也会一一替你找回场子。
至于你狠心的父母和当年少不更事的亲弟弟,想必你再怨再恨,也不愿意伤他们分毫。
倒不如把这些交给天意,信他还能再给你一次公道。
安心地去吧,下辈子平平安安,别再有大难了。
褚琰失笑,他从不觉得自己是多愁善感之人,然而对借了他身体的这个人,他实在冷眼旁观不起来。
他这一笑,笑得不太是时候。
褚锐正提到自己骑射最拿手,听到这笑声,免不了以为是讥笑。
他连“大哥”也不叫了,疏离地摆出称呼:“大皇兄也可以来上学了吧。”
皇后也终于想起这茬:“也对,阿琰,你父皇早与我说过,待你身体好些,就跟着其他皇子一起读书,明日你也去南书房听一听吧?”
褚琰抬眼,慢慢将嘴里的肉嚼完:“好。”
皇后有心让兄弟俩培养关系,又道:“阿锐多多照顾你哥哥。”
闻言,褚锐也趁机回敬了一声讥笑:“阿娘放心,大皇兄之前毕竟……我这个做弟弟的当然要顾着他点。”
褚琰放下筷子:“那就麻烦了,正好,我不熟悉路,还怕生,明天你来接我吧。”
他把“还怕生”三个字咬得很重,褚锐顿了一下:“成,明天,我亲自来接你。”
褚锐没怀什么好意,褚琰也没怀什么好意。
前者寅时刚过,就叫内侍去了凤仪宫,要把褚琰吵起来。
新晴从屋里出来,打了个哈欠:“叫什么呢。”
内侍:“我家三皇子到了,大皇子可起了?”
新晴瞥了他一眼:“是安王,等着。”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褚锐到的时候,听说褚琰还没起来,直接便闯进了门。他刚闯进里间,就觉得有些困倦,倒在床上又歇了半个时辰,才终于被内侍叫醒。
这样一来就误了时候。
等到了南书房时,果不其然看见褚琰已经坐在里面了。
他气不打一处来,当着太子少师的面也不敢对兄长不敬,挨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训,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十三四岁的皇子,已经学到了实事策论,按理说褚琰跟不上,太子少师也就不去管他,而是给了他启蒙三件套,让他自己慢慢看。
褚琰一边看,一边听,居然两边都不误。
他几乎有过目不忘之能,听一遍看一遍,基本就能记了个大概,一些晦涩的字句哪怕不懂其意,过后一查,便也能立刻结合全文理解。这应当不是原身的本领,而是他自身的本事,因为在他脑子里,还有着许多与这个世界无关的知识,只需稍一回想就无比清晰。
上午是太子少师带着皇子们温故知新、练习基础、检查背诵,年纪大一些的皇子还要写写文章,下午太子太师、太子太傅便下了朝,每人一个时辰,教一些新的知识或功夫。
褚琰还记得两位老师,这二位都是当年皇帝为原身选的,发生那件事后,也没了太子,这么多年一直都没立新的储君,于是两位大人保留了职位,实际成了所有皇子的老师。
褚琰身体还没完全痊愈,就搬了凳子,坐在避风处,吃着着实不大好吃但为了恶心弟弟们还是要坚强地吃下去的糕点,并把弟弟们在飒飒寒风中一边抖一边流汗的样子当景赏。
申时一过,褚锐便找上来,主动要带褚琰参观皇子们居住的庆居宫。
“我从未见过给弟弟下迷药的哥哥。”避开人后,褚锐咬牙切齿地说。
褚琰听他控诉了几百字以后,才淡淡开口:“本王睡眠不好,用那安定香来助眠,药性确实大了点,本王没记错的话,那香只在里间点,你去里间做什么。”
“你跟亲弟弟摆什么谱。”褚锐气得语无伦次,“你让我等了那么久,还不许我进去找你?”
褚琰轻笑一声:“是吗?怎么新晴说,你是卯时才到的。”
褚锐一噎,一时说不上来话,半晌后忽然反应过来,褚琰大半夜就出门了,哪来的“新晴说”。
“你……”
“我不熟悉路。”褚琰抢先打断他,“但地图还是看过的,如果是去庆居宫,刚才那个路口就要转。”
褚锐煞有介事地转身:“还不是与你说话,忘了看路。”
又走了一会儿,褚琰:“接下来该是你有东西落在南书房,要回去取了吧?”
褚锐:“……”
他原本以为这傻皇兄应当好骗,骗去宫妃宫里捉弄一下他,等他出来,找不到路时再叫自己的太监“路过”,为他领路。
皇宫这么大,绕上半个时辰不成问题。
不过这是早上的计划,拖到现在也没成,还被褚琰看穿了,褚锐咬咬牙,只得一脸不甘心地引着褚琰顺顺利利地参观完庆居宫。
庆居宫是好几个宫殿合并而成,如褚锐这样的皇子,一人便占了一个大院子,年纪小一些的则有合住的。
可能是因为皇子多的缘故,承兴帝时常大驾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