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萝卜蛋
魂千恨铁不成钢地戳着贺九卿的眉心,一手绕到他的后背,将人一把背了起来。脚底下踩着硬物,居然是那把落华剑。
“真是麻烦!”魂千脚尖一勾,将落华剑攥在了手里,结果贺九卿立马伸出手来,嘴里嚷嚷着,“我的,我的,这是我的!”
“什么是你的?华笙送你个破剑,你还当个宝贝似的!”
魂千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可还是松了手。贺九卿立马把落华剑抢了回去,紧紧抱在怀里。脸贴在他的肩膀上,一路昏睡。
月色透过林叶,在地上留下了一簇簇斑驳的树影,踏过夜色,缓缓往街道上行去。魂千把贺九卿背得稳稳地,就像是当年一样,明明自己年岁也不大,可脊背却总是直直的。
也许,小九终有一天会恨他,可在此之前,两个人还是表兄弟。算了算时间,一眨眼十三年过去了,从前那个年幼的孩子,早就长成了现如今的少年。
小九一直都很痛恨魂天当年见死不救,让许念被仙门众人逼得当众自刎。曾经不止一次的在他面前痛骂诅/咒,可现如今,魂千也步了自己父亲的老路。
“小九,我有时候真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梦一醒,你我都还小,所有人都在。我们两个还能一起跑马放风筝。”
魂千将人放了下来,喂了颗丹药在他嘴里,直到贺九卿缓缓清醒过来,才道:“小九,表哥答应你,只要你把神器盗过来,咱们替姑母报仇雪恨,统一了三界,以后再也没有人为难咱们了。到那时,你想去哪儿都可以,想做什么都行。”
“……统一了三界,我们还能做什么?我们能去哪里?舅舅不会放过我们的。”
“天大地大,总归有我们的容身之地。别总说这样的丧气话,不是还有表哥在,天塌下来也用不着你顶。”魂千故作轻松地笑道:“我爹毕竟是我爹,你舅舅毕竟是你舅舅,他不会真的把我们两个怎么样。否则日后魔族不得绝后了?”
贺九卿点头:“也是。”
他抬眼望了望天,又道:“表哥,我该走了。”
“走罢,小心点。别让华笙逮着你了。”魂千对着他挥了挥手,抚平衣衫上的褶皱,笑了笑道:“华笙待你还挺好的,能多骗一时,就多骗一时罢。”
贺九卿也挥了挥手,两人就在街头分离,各自往一个方向行去。轻而易举地就寻至了华笙的房门口,用手指扣开纸糊的窗户,月色涌了进去,里面的陈设尽数落入眼底。
目光缓缓往里面移动,径直落在榻上。可哪里有半分华笙的身影。他整个人一愣,忽觉手腕一紧。华笙的声音悄然而至:“做什么去了?浑身脏得跟泥猴子似的。半夜才回来,偷鸡摸狗去了么?”
☆、坦白从宽鸭
“呵, 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师尊总是会想起我。”贺九卿捏了捏绞痛的眉心,手腕震了一下,没震开, 反而被华笙拖着推进了房。
“你有什么心事, 值得你半夜三更地出去喝酒。酒醒了么?没醒的话, 出去跪着,什么时候醒了, 什么时候进来。”
贺九卿想了想,抬起手来, 笑着道:“那你把手松开, 你不松,我怎么出去?还是说,师尊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实际上并不想我出去?”
华笙并不言语, 将人按在床上坐好, 以至于贺九卿不得不昂高脸, 才得以看见师尊的脸。
沉默片刻,华笙道:“小九,你同我说句实话, 就有那么难么?”
贺九卿道:“师尊想听什么实话?若是我把这所有的事都认了,莫说是师尊不饶我,整个修真界都不会饶了我, 你当我傻?再者说了,的确是师伯造的孽,与我何干?师尊不忍心看着师伯身败名裂,就忍心把罪责都推我身上么?”
他酒劲儿上头, 两手臂撑在床上,上半身往后仰,摇头笑道:“谁他娘的能想到,堂堂的仙门名流,居然私底下能干出这种丧心病狂之事,简直丢尽了华南的脸面。师伯日后定然再无颜面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欺师灭祖了,因为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华笙沉默片刻,怕他摔倒,伸手去扶,贺九卿一抬臂将华笙手打开,自衣袖中滚出了一只小玉瓶。
“这是?”
“别碰!”贺九卿慌忙去抢,可手底下还是慢了一步,华笙将瓶子拿在手中细看,随口倒出丹药,凑近鼻尖闻了闻,脸色大变。
“这是魔族的幻颜丹!你是从何而来?”
贺九卿浑身立马出了层冷汗,勉强辩白道:“我捡到的。”
“撒谎!”华笙毫不客气地拆穿他,冷着脸道:“你是想要我把藤鞭拿过来,才肯说真话?”
贺九卿战战兢兢地摇头,求饶道:“师尊,别,别拿,我怕,师尊,我怕!”
“你撒谎的时候,怎么没觉得怕?”华笙似乎有所怀疑,又蹙眉问:“你方才跟谁在一起?”
“我没跟谁在一起,我就是一个人……”
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完,就被华笙不轻不重的一耳光打了回去。
华笙冷冰冰地说道:“为师纵了你这么久,你还不知收敛,越发肆无忌惮起来。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你莫不是真觉得你同本座结为道侣,便能高枕无忧,为所欲为了罢!”
贺九卿缓了缓气,才道:“那如果我如实相告,师尊可以对我坦白从宽,既往不咎么?”
“你且先说!”
“好!那我今日就豁出去了!”贺九卿咬牙道:“师尊,我今个就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不是总说我撒谎欺骗你么?来来,咱们秉烛夜谈,好好谈谈心。”
他霍然从床上蹦下来,踉跄着歪到桌边坐好,点了蜡烛放在桌面中央,华笙落后一步,同他面对面坐下。
一把将落华剑拍在桌面,贺九卿抬腿踏在旁边的凳子上,“现在是有问必答时间,谁说假话,谁以后不得好死。好不好,师尊?”
华笙蹙着眉尖望他,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目光坦然而平静,似乎等着贺九卿的下文。须臾,才淡淡道:“这是你说的,你若是敢说半个字假话,打断你的腿。”
贺九卿磨着后槽牙点头:“好啊。”他从桌子底下把先前藏的酒摸了出来,拍了拍酒壶,“你问一个,我喝一个。我问一个,你喝一个。咱们今日只作道侣,不论师徒,你不可以再责罚我。”
“……你酒量差。”
贺九卿摆手:“这个你别管,你就说干不干?都说酒后吐真言,今日我非得试一试,到底是不是真的!”
华笙不再坚持。
贺九卿率先发问:“好,那我问你,若是楚卫当真干了那档子丧心病狂之事,你会当场揭穿他,让他身败名裂么?”
华笙沉默片刻,才道:“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谁做错了事,谁就要承担后果,谁也不能例外,你我都一样。”
他喝了一口酒,目光清明得很,抬起眼皮,稍一犹豫,才问:“你爱过师风语么?”
贺九卿摇头:“我若说从未动过半分感情,那定然是假的。这么个美人儿在我眼皮子底下乱晃,任谁也不由自主心生两分喜欢。可也只到喜欢而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