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色鎏金
在布城之外,再设蒺藜拒马。如此一来,外有蒺藜拒马为御,又有布城遮掩,混淆敌人耳目让他们不辩城池真假,不敢轻易靠近。③
而在筑城扎营的同时,也有娄家军拿着花名册前来统计中兴城内的人数了。此处汇聚的残兵们,原驻军地全不相同,此时乌泱泱地挤在一处十分难以统计。
但娄家军很快分派了五支小队,分设了城南、城北、城东、城西、城中五个登记处,着令所有将士持军牌分批前去当先所在位置的登记处点卯。人流分散,自然便捷。
不过一日时间,五个登记处画名完毕,又汇总去中军统一归册。又半日后,崭新的军牌便被发到了兵将们的手中,上面写着每个人的姓名和所属营帐,众人即刻归营点兵认将即可。
中兴卫花了近半个月还没弄明白的事情,被娄家军快刀斩乱麻,迅速解决。治军的区别之大,由此可见一斑。
卓钺兄弟几人本就出身同处,此时手中军牌写的均是“左军三营零玖队”。自前几日开始画名之时,郦长行便悄无声息地没了人影,卓钺虽有些纳闷他为何会不告而别,但转念一想这小子可能是担心别人发现他的异族身份便溜走了。再加上他心头事儿多得很,领了军牌后也没忙着去找人,便和张老黑几人一路寻向了他们的新营地。
两万多人的大部队出城而去,全部涌向了城外新驻的营地。这么庞大的一支军队,营垒的占地面积也是不小,但皆以栅栏分隔得清清楚楚。
新编的军队,以五至十人为一伍,二伍为什,三什为队,三队为哨,五哨为总,五总为营。而三营又成军,共有左军一万人,和右军一万人。
整片营地被一分为二,左军居左,右军居右。一军之中,又被分为了三个区域,每地驻扎一营约三千人左右。这一营的人一同操练、一同食宿、一同起居,除非有明确的军令传唤,否则不得擅自出营串营。
卓钺等兄弟几人托着那四车的辎重,来到了自己的所处的营地。之前在乱军之中没法找人,此时汇聚到了一处,终于见到了他们在原驻军地的许多熟悉面孔。有些人是随着大部队一起撤退的,有些也跟他们一样,小股逃亡,最后寻到了此处。
卓钺他们当年驻扎的是一个百户所,此时不禁问道:“百户大人呢?”
有跟着大部队一同撤离的小兵摇了摇头,想起此事脸上还满是怆然:“咱们没逃出五十里,大人便被后面的蛮子追兵一箭……唉,都吓得落荒而逃,大人的尸首也没来得及捡。”
“行了。”张老黑安慰那个小兵,“到了这个份儿上,你把尸首捡回来也没地方安葬。大人死在家乡附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关曦明在旁边苦笑:“黑哥, ‘死得其所’不是这么用的。”
“嘿你小子,又开始显摆自己有文化了不是?”
卓钺想起一事,立刻追问道:“那刘总旗他——”
那小兵还没来得及回话,便忽听身后传来了一道拖腔拖吊的声音:“哎哟,卓小旗也死里逃生了呀?”
卓钺额头的青筋一跳,脑仁儿立刻疼了起来。他长出了口气,整理了下表情,方缓缓转过了身。
作者有话要说: ①:(《吴子》)
②:(《满江红》)
③:(《纪效新书》)
ps:本文所有关于军营的描述均引自戚继光的《纪效新书》~
第7章 猛抽斧
一个干瘦精黑的男子站在他们几步之远的地方,双手抱肩,微微眯眼上下打量着卓钺。他约么三十多岁的模样,但却因常年在风沙剧烈处生活的缘故,整张脸被吹成了个丘壑纵横的枯槁模样,格外显得老相。
一见这男人,张老黑、关曦明和小嘎的脸色顿时也变了。他们不禁纷纷上前一步,聚在了卓钺的身后。
“总旗大人。”卓钺缓缓地道,“幸不辱命,四车辎重无一遗漏,全部带回。”
姓刘的总旗嗤笑了声,拖拉着步子踱了过来,绕着车子转了一圈儿:“小旗手下的兵将,生还了几人呀?”
卓钺冷冷地看着他:“活着回来的,都在你眼前了。”
“十余人的小旗,却只活了你们几个?”刘总旗略显惊讶地扬起了声音,顿时引得旁边休整的众人都抬起了目光,向这边看来,“怎么这么巧,生还的又偏偏都是你们几个关系好的异姓兄弟——”
“刘富余!”张老黑被他话里的倒刺儿激得跳脚,立刻上前一步怒道,“当时乱成那个样子,兄弟们能护着这四车的辎重出来已是不错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次死了多少人,怎么能要求我们又不丢东西,又不死人?!”
“张老黑!”刘富裕厉声喝道,“我问你话了吗!长官在和你们小旗说话的时候,有你说话的份儿么!还懂不懂半点儿军规!”
张老黑气得七窍生烟,那赤红就差从他黝黑的面孔上喷出来了。
“死人倒也正常。”刘富裕阴恻恻地将目光调转回了卓钺的身上,“奇怪的是为何每次卓小旗手下生还的都是你们几人?当了个半大的小官,就知道回护着自己兄弟了?真是感人至深。”
这话真是诛人心。顿时周遭兵将们看向卓钺等人的目光,都悄悄变了。
的确有不少将领为了回护自己的兄弟和同乡,在战乱之时故意将自己人放在后方,让他们运输物品或者照料军马,而派其他人前方突围作战。而这种一碗水端不平的行径,在军队中最招人恨。大家都是把脑袋别在腰上过活,凭什么我就要比你多担点风险?是我多比你领了一份饷银了还是怎么地?
“我卓钺问心无愧。”卓钺冰寒地瞪着他,“刘总旗,你心里明白得很。我们兄弟几人之所以能每次都死里逃生,就是因为一年四季向来练武不辍。我也向你提过不止一次,除了日常巡检、屯田,练兵更是不能松懈,可你没有一次听过我的建议——”
“我不让你练兵了吗!”刘富裕叫道,“旁的不说,你自己手下的兵怎么操练,谁又管得着!每次练武都只拉着自己的兄弟,你还敢说这不是偏袒?”
卓钺心里那股强按的火儿一拱一拱的,烧得他整个胸膛都跟着闷胀不已。
他真是低估了这姓刘的无耻。前生他因为辎重的事找麻烦,自己这次便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拉回了辎重,可他又寻到了别的由头来找事儿!
与什么事情根本无关,刘富裕就是容不下他卓钺!
“你、你那是什么眼神儿。”刘富裕被卓钺阴寒的瞪视逼得有些不安,“你还想动手不成?”
卓钺扯了扯嘴角。他蓦地转身,探手入车回臂一抽——随着铁器金石的一声铮响,一柄杆长二尺、头长六寸、刃开如花、端利如芒的长杆宣花斧裂空而出。雪寒的锋刃在晴空烈日下一闪,划过一道白昼惊鸿的神光。
刘富裕惊得连退三步,厉声急喊:“来人!来人!卓钺他要动——”
“咣当!”
随着一声崩裂的巨响,卓钺一斧而下将那辆辎重车生生砍为了两截!顿时车子倾倒,里面的铁器叮里咣啷泄了一地,引得周遭之人一片惊呼。那么沉的车驾被一斧劈下竟和切豆腐般的容易,这是何等的威猛神力?
卓钺拉了拉脖子,倒提宣花斧,回首冲刘富裕缓缓一笑。刘富裕被他笑得汗毛倒竖,整张脸又青又白,惊疑不定。
“总旗大人请看。”卓钺抬手指着一地的兵器,凉凉地道,“这些,是我们弟兄出生入死护送回来的东西。蛮子来时,您交代我去护送辎重,也不管我手里只有区区十几人,而蛮子追兵有成千上万之多。那时候您老在哪儿呢——哦想起来了——您打着探路的旗号走得最早,好像是比百户大人更先出城吧?”
刘富裕脸涨的通红,咬牙道:“我去探路是百户大人下的命令!你难道是想质疑他——”
卓钺哈哈大笑:“我哪里敢!我只是觉得可笑,总旗这路一探怎么就探到了这中兴城?后面的兄弟们,可没一人收到总旗大人传回的迅报!”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