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岁既晏兮
此一问之后,屋内气愤重又慌张了起来,众族老们又陷入了互相指责——
“老三,若不是你当时一力支持,咱任家怎么会陷入如此两难之境?!”
“六叔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虽是同意联合,但可是您老人家急吼吼的要挑这头担……若非如此,咱家这会儿也不至于退无可退……”
“你他妈放屁,还不是小十先挑的头……”
“……”
任家主看着这一堂的乌烟瘴气直皱眉:一群眼皮子短浅的东西,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他也不理这些吵得热火朝天的人,脊靠住了靠背向后仰了仰,又招手叫来一人。他低头问了几句,听了答复后,却忍不住皱了眉。
比起这些想捞一把好处就退的人,任家主答应当这出头鸟,自然是有谋算的——
江山宝藏,若是真的落到他们任家之手,那么这天下往后可就姓任了。
只是没想到,那皇帝小儿嘴巴这么硬……都这几日了,竟一个字也没说……
看来还得下点猛药。
任家主想着,压低了声音,又吩咐了几句。
那家仆领命而去。
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门房慌慌张张来报。
议堂里吵得正热闹,那门房又并未禀报,直接闯了进来。
众族老的丑态毫无保留地落入这家仆之眼,不少人脸上就有点挂不住,有人仗着辈分冲任家主道:“阙致,你家这些人,也太没规矩了……合该好好教教。”
任家主脸色也难看下,正待呵斥,却听那门房颤颤巍巍道:“家、家主!!!大事不好!”
任家主皱眉,“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那门房神色却不见缓和,声音尖锐发颤,“侯……侯……武安侯他过来了!!!”
“谁?!” “你说谁!!”
屋内数道声音重叠道一起。
那门房又磕了一下头,“回三太老爷、回四太爷、回……回六老爷……”
一连串冗长的称呼后,他道:“是武安侯,还带着亲卫!”
“咚!”
有几个老人家一口气没喘上来,双眼翻白,直接栽下去了。
任家主眼前黑了黑,但意识仍旧清醒。
他看了倒地那些人,甚至有点羡慕。
——昏过去好啊、昏过去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被燕骁的刀架到脖子上,任家主更是确认了这个想法。
“他在哪儿?”
这声音低沉嘶哑,好像野兽嘶吼。
——他?谁?!
任家主想问,但是这个表情的燕骁,就连燕凌都不敢多问什么,更何况他。
任家主双腿打着摆子,嗓子像被堵了一样,根本说不出话来。
脖颈的刺痛传入脑中,那冰凉的刀锋似乎让血液都凝固了。
——会死!再不说话会死!!
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了极大地动力,原本僵硬不听使唤的手臂突然能动了,他抬手胡乱指了个方向,“那!!在那!”
颈侧的刀被放下,燕骁松了手,任家主霎时委顿在地,重获新生般地大口大口喘气,但很快上方就传来寒冰般的两个字,“带路。”
任家主觉得自己的□□有点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好言喻的味道。他隐约意识到什么,但此刻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仪容,绞尽脑汁地思索燕骁找的是什么人。
脑子回来一点后,这并不难想。
——毕竟总不可能找任家这群草包。
他不敢耽误,踉跄站起来,快步在前带路。
只是……心中却一点儿热乎气儿都没了。
武安侯和那小皇帝的艳情故事一直在京里私下流传,只不过后来因为裴家那位,才渐渐消了下去。
但如今,看武安侯这态度……
他又想想被关在地牢里的那人的模样……相貌确实顶好,但更难得的是那气度……好像再什么狼狈折辱,都打不碎那一身傲骨……
只要想想要是能把这样一个人压在身下,便是他这个一点也不好男风的,也忍不住心神激荡。
任家主想入非非了一阵,回过神来之后,心底却凉得更厉害了。
这几日,地牢里那位的情形……
再想想他刚才的吩咐。
——这要是被武安侯知道了……
裆间那有点泛凉的湿迹又是一热,任家主腿一软,险些跪在原地。
第61章 篡位将军vs清贵公子(完)
地牢里, 摇曳的烛光照得石壁阴惨惨的,腥臭的血锈味和其他腐烂的气息混杂,涌入鼻腔的气息难闻得令人作呕。
这等腌臜的地方, 虽是任家的地盘, 但身娇体贵的任家主却甚少涉足,偶尔来一次也必定以袖掩鼻、眉眼间尽是厌恶。可这会儿他却一丁点不满都不敢露出来,冰凉的杀意笼罩在身上, 任家主都不知道那一瞬他是怎么撑住没有软倒的。
任家主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但是并没有……
燕骁无暇管他,而是先一步往前, 大步流星地向里走去。
任家主隐约意识到,这是个逃跑的好时机。
但他刚刚脚步慢下一瞬, 就听见后面刀鞘碰撞声音——是燕骁的亲卫。
任家主腿一软,不敢再动歪心思,老老实实跟上。
*
地牢门口,静得可怕。
一狱卒正趴在脏兮兮的桌子上, 睡得正香,这么多人过来的动静都没能把他惊醒。
看着已经快步走到牢笼门前、想要进去的燕骁。任家主眼前黑了黑。
身后, 燕骁的亲卫踹了任家主一脚, 喝道:“钥匙。”
任家主哪有往日的威风气焰,一叠声地“是”。
他生怕因为自己耽误了事被砍了, 连忙抢着步子上前, 狠狠推了一把那狱卒。
“铿锵——”“哐当——”
燕骁抽刀砍断锁链的声音与那狱卒庞大躯体倒地的闷响重合, 任家主神经质的往后一跳, 手脚并用地远远爬出一段路。
——冷、冷的!!!
那狱卒早就成了一具尸体。
有人……先一步进去了?!
*
燕骁进来之前就已经有过猜测,但那情形当真映入眼中,他还是目眦尽裂。
那青年的身体本就因为这近一年来的折磨, 单薄虚弱许多,但却从没有像今日这般,好像一碰就要碎了……
他身上那单薄的衣衫早就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像是被鲜血浸透又干涸,往复数遍染就的颜色。
燕骁忍不住,几乎瞬间扑倒跟前,想要从抱着他的那人手里把他抢过来。
而正抱着那躯壳,只堪堪早来一步的钟昂……
他的情形虽比不上白穆那般凄惨,但却也是形容狼狈——落崖后又接连数日未曾合眼的长途奔袭,他如今还能强撑着睁眼,已经意志凌驾躯体的结果了。
意识到有人想要抢夺白穆,他下意识的收紧手臂,这细微的动作似乎触到了什么伤口,血液涌出,剩下的濡湿又扩大了一分。
燕骁凑得近了,看见那靠近钟昂怀中的半边脸上,一块巨大的新鲜烙伤痕迹。
旁边的火盆噼啪作响,上面还架着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
“大夫。”
燕骁甚至不知道这声音是他嘶声喊出,还是只是唇间微语,他整个人都是茫茫然的。
然后,他便看见,正抱着青年的钟昂……缓缓、缓缓地……摇了摇头。
——来不及了。
哔啵……
好像有什么碎裂开来。
……
………
燕骁不知道那日是如何过的。
那日的一切都变成模糊不清的光影,像这躯壳无法承受如此深重的疼痛,自我保护般的把一切都模糊了。
*
一年后,已“缠绵病榻”两年的历安帝李谈懿终于病逝,留下一份遗诏,传位年仅九岁的顼王之子李濂虞。
至于这份“遗诏”出自何人之手,大家都心知肚明。
众人都道是武安侯——如今辅佐幼帝的摄政王——终于暴露了狼子野心,都心照不宣地等着下一份的禅位诏书。
但一年、两年、三年……十年……
一直到这位年幼登基的新帝加冠亲政,依旧没有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