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野茫
林翕听见之后内心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他从来不会随便怀疑学长说的话,所以当许寒来这么认真去表达时,林翕就会去思索。
回想一下,他回到这个时代已经快五个月了,一直没有离开过,似乎也没有要离开的迹象。有时他会妄想自己是不是永远也不会走,但对上一世宠咖遭遇的记忆却又时时刻刻在提醒他即便这边再真实也不能掉以轻心,因为他的确不是真正属于这个时期的林翕。
没人能解释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宇宙学和空间猜想可以对他的现状进行一定的推测,但那终归也只是推测而已,和实际降临在人身上是截然不同的。
而在没有先例的情况下,也不可能有人可以准确告诉林翕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能在这个时代待多久,宠咖的那条人生线和现在这条之间的关系又是什么,学长的未来他到底能不能改变。
林翕甚至不能随便去询问诉说。
虽然有些模糊,但他内心深处对一些事情是有记忆的,譬如他某次想起了什么,但很快就因为困意而忘记了等。
这些即便大脑有时无法清晰记起,也会因为种植进了本能,而通过身体阻止他。
而关于这点,林翕原本也想好了,他可以不去思索不去过问,只要能留在这里,留在学长身边就好。
可当许寒来今天很肯定地告诉他自己一定会学天文时,林翕内心的疑惑又一次抑制不住地冒了出来。
学长家的主卧是落地窗,而林翕的小床就横在落地窗和大床之间。
林翕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挪到了落地窗边,轻轻用手拨开了厚厚窗帘的一角,透过另一层薄纱质地的窗帘向外看。
十点多,满城依旧能看见光亮,有大楼的,也有路灯的,还有天上的星星。这一切在薄纱之下虽然显得有些模糊,但却是真实存在的。
林翕就凑在那个小角落里往外看,棕色的眼底带着几分困惑。
他曾经想过,或许能回到十六岁是他对学长遭遇的遗憾所致,但转念一想,世间有执念的人何其多,如果执念就可以改变时间空间,一切恐怕早就乱套了。
所以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到底为什么会回到这里?
又究竟是只能回来一段时间,必须争分夺秒去改变学长的命运,去保护他,还是说其实从他回来的那一瞬间起,一切就已经和当初不一样了?
想想林美玲这一世同上一世不同的身孕,林翕曾经以为是自己回到这里产生蝴蝶效应所致,但再往前想想,学长和刘浩的关系呢?
他都还没有回到这个时代,变化就已经产生了。
……所以他来到的会不会根本不是二十七岁那条人生线上的十六岁时期,而是一条新的人生线,这也许不全关乎于学长,同样是他自己的一段新开始?
林翕侧身躺在小床上,眼前的光亮和身后黑灯下的环境都很真实,衬得好像只有反复思索质疑的他自己不太真实,被孤立其中。
他无法放弃思考,可他不管怎么去想,也无法确定一个正确答案。到最后,那些所有带问号的疑问都只是平平飘过他的脑海而已,惊不起任何波澜,也留不下太深的痕迹。
甚至最后的最后,林翕又困了。
眼睛闭上,掀开窗帘的手也缓缓垂下,不断发出思考声音的大脑变得安静,终于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陷入沉睡。
许寒来就躺在他身后的松软大床上,一直在黑暗中看着林翕。他听不见林翕的思考,但却能看见他撩起窗帘朝外看的动作,也能记得林翕自从知道他要考南城大学天文系后的一系列反应。
林翕放下手的片刻后,许寒来突然翻身从床边坐起,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卧室。
转身进入书房,打开灯,关上门,坐在了电脑桌前。
彼时已是夜里接近十一点,早就过了他们平时休息的时间。许寒来推开他这段时间为了辅导林翕功课而逐渐堆积在桌上的理科练题本,翻出放在抽屉里的一本笔记本,平铺开,然后戴上了眼镜。
台灯的光芒照在他金色的镜框上,在黑色的发丝下反射出安静的光芒。
他一边看,一边随手按开了电脑。
开机密码,文档密码之后,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巨大的图谱,配合着他手里的笔记本,详细记载并整理了他所有的梦境,和所有和空间有关的猜想,邮箱里也堆砌了满满的邮件。
和林翕不同,他能详细记住他所有的梦境和思考推测,再想起来也不会有任何不适。
只见许寒来靠坐在椅子上,左腿随意地竖在身前,笔挺的背脊微微侧弯,垂眸顺着文档一点点往下看。他偶尔会敲击键盘补上一些,但大体未动,所以他并不是在修改他的记录,而是在仔细阅读,确定什么东西。
文档拖到最尾,许寒来的背脊彻底靠向椅背,思索片刻,从桌面上的练题本里抽出了一本书。
熟悉的封皮,熟悉的字体。
––《苏塔的奇幻漂流》。
他又一次把这本书从第一页翻到了最后。
天色更暗了,窗外的云雾遮住星月,许寒来垂眸翻书,金属光反射下的纯黑色眼睛里情绪很少,没有人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风吹云动,天色渐明。
*
次日周六,学长不用上课。
……但林翕也没想到他会赖床。
在林翕的印象里,许寒来的作息绝对是他们中间最规律的一个,完全没有像刘浩,甚至连郭玉都偶尔会犯的坏习惯––晚睡赖床,很多时候比林翕这个年近三十的“老家伙”都要规律。
有时林翕才刚起,学长就已经在厨房里端着热水和他说早了。
论自律可以说满分。
除了今天。
一直到九点,许寒来都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林翕睡醒吃过早点后坐在沙发上等了半天,他本想像上周一样期待地问问学长难得可以在家的周末安排,却不想根本没把学长等起来。
反倒是自己坐着坐着,不自觉拿起了学长昨天放在茶几上的那本书。
这本书林翕以前就看过一遍了,历史类小说,写李斯的,不过不是林翕喜欢的风格,写法有些夸张,过去林翕总觉得不适应,可如今经历了更夸张的事情再去阅读,倒是有了一翻新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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