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樽酒藏刀
沈亭北拧起了眉。虽然刚刚只有一瞬，但他也看清了,席荣脸上确实有怀念和遗憾的神色出现。
既然如此,又为何要这样评价他和叶老师之间的关系？
席荣再次看回了叶涛：“你说我们父子俩怎么就光喜欢这种没有心的家伙呢？”
叶涛这回眉间的小山丘更明显了,他冷冷看着席荣：“我们不是过来听你阴阳怪气的。”
说实在的,这个父亲的形象着实和叶芸描述里的席荣差距很大。
席荣又吐出了一口烟圈后，在烟灰缸里徒手按熄了烟头，双手合在了一起,看着三人：“你们想知道什么？我不保证都能告诉你们，但是我能说的，我会说。”
叶涛：“这里是什么地方？”
沈亭北：“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叶涛：“为什么时间会停止？”
沈亭北：“你和叶老师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和这里的原住民一样，叶老师突然进来‘体验人生’，然后又突然消失，并且带走了叶哥，在外面生下他？所以你说你们是怨偶？”
叶涛和沈亭北像机关枪一样连问直问，Ray又左看看右看看，不服输一样地问道：“你、你喜欢我叶哥吗？你为啥不出去看叶哥？”
叶涛和沈亭北问问题的时候，席荣还能保持轻松放开的身体姿态，但Ray横冲直撞地问出那个小学生一样的问题时，席荣却是愣了愣。
他看向了Ray，脸上已经没有了那种难以形容的嘲讽苦笑，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严肃认真。
“我不能出去。”
否则，我一定不会让他那样长大。
叶涛沉默了下来，沈亭北也顿了顿。
总觉得这短短的五个字里包含了太多的内容和感情，像“小镇”这个事件本身一样难以揣摩。
沈亭北看着席荣：“不能出去？许允和我们说的是‘出不去’。”
一个是迫于无奈知道出口但不能出去，一个是找不到出口出不去。意思千差万别。
席荣直起了身子，收起了阴阳怪气的腔调：“有些问题我确实不能说，但是根据你们的分析，应该也能在这里找到答案，我只能把我可以说的告诉你们。”
沈亭北和叶涛对视了一眼€€€€没有想到席荣会在这里卖关子。
席荣首先说道：“我和叶芸两个人对于我们的关系定义都没错。她只想记得她想记得的，我也只想记得我愿意记得的。我和她的关系确实有些像这个小镇里的居民和外来的那些人，但也不全是，或许反过来说更恰当。”
开始两句还能听懂，后面一句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但席荣一副“关于感情的事情我说这么多就已经相当配合”了的样子，沈亭北也不好意思再多问了。最重要的是，叶涛也是一副完全不在意自己父母感情生活的态度，沈亭北就更没立场问了啊！
真儿媳妇立场啊？
沈亭北一系列复杂的心理变化席荣自然不得而知，他转了话头，继续说道：“我不能出这个小镇。我出去之后这个小镇静止的时间会崩坏，小镇本身也会消失，外面现实世界的时间更会被打乱。所以我不能出去。”
叶涛奇怪地看了眼席荣，他还是个挺重要的人？
席荣接收到了叶涛的目光，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笑了笑：“我确实很重要。”
叶涛：“……”
席荣继续说道：“原先死在小镇里的人会重新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他们被这个小镇邀请，所以能永久地生活在这里。但是有一部分人，是通过其余的渠道进来的。既然有渠道进来，就肯定有渠道出去，你们可以在这个方面下下功夫。”
席荣在暗示他们出去的办法。
意识到这一点的沈亭北和叶涛都觉得有些奇怪，既然席荣都知道出去的办法了，为什么不直说？
“因为我不能说。”席荣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眼神飘忽迷离，脸上甚至还闪过了一丝怀念的表情，“出去之后代我向叶芸问个好，告诉她我永远在这里等她。”
沈亭北皱眉看着席荣：“为什么会有‘小镇’的存在？”
“因为要搏一个未来。”席荣没头没脑地回了一句。但看他那认真的样子，又不太像是在和沈亭北他们开玩笑。
叶涛问：“什么意思？”
席荣站起身，看起来要送客：“你们的调查方向是对的，继续努力就能找到答案了。”
沈亭北三人都没动弹，席荣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之后还有手术。”
沈亭北看着他，犹豫了片刻问道：“叶涛会陨落在这个小镇吗？”
席荣顿了顿，随即无奈地看着三人：“你们还真信叶芸那套说辞？”
沈亭北皱眉：“还有很多科学家进入小镇之后，也发生了一样的事情。”
但如果不是这样当然是最好的。
席荣拉开了门，摇摇头：“不会陨落，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而已。之后都会解决的。”
沈亭北依旧没动弹，一副不问清楚绝对不走的模样：“什么意思。”
席荣瞄了一眼叶涛，那意思，你管管？
但叶涛也没动弹，姿态放松€€€€我也对这个问题好奇着呢。
席荣莫名感受到了养小孩儿的不易，他又关上了门，对着沈亭北说道：“你原先因为百足虫，是不是做过传送活人的实验？”
席荣这话问出来，不仅沈亭北和叶涛惊了，连一旁一直游离在状态外的Ray也惊呆了。这会儿看着沈亭北的眼神里都带上了害怕的色彩。
沈亭北皱眉：“你在这里怎么知道的？不是不能出镇吗？”
“不能出镇不代表不能知道你们的动向。”席荣倚在门背上，继续说道，“你说的那些科学家的伙伴和你做实验的那些人，都好好的在另一个地方，不用担心。”
“和这个小镇一样，另一个折叠起来的空间？时间也是停止的？”沈亭北抓住了关键信息。
席荣却是苦笑了一声，神色里带了些沈亭北三人看不懂的落寞苍凉，“你这样理解确实没有问题。”
沈亭北拧眉看着席荣，“你为什么不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席荣这会儿倒是神色轻松了起来：“叶芸不是也都没说吗？”
这句话立马就噎住了沈亭北，他讪笑了一声，气焰也消了一半。
叶涛站起身，平视着自己的父亲：“你什么时候能出去？”
“一切都结束的时候。”
“什么时候算结束？”
“……”席荣沉默了一瞬，随即抬头认真地看了一眼叶涛，“我消失的时候。”
叶涛还想问，但席荣已经再次拉开了门，而且外面也确实来了一个拿着病历板的护士来叫席荣去做手术了。
叶涛三人没办法，只能先行离开了。
沈亭北和叶涛在电梯里都没说话，齐齐消化着刚刚席荣说过的话和态度上的变化。包括他话里本身就藏着无数线索和需要思考的东西。
席荣和许允一样，绝对是重要的人物和突破口。
再次回到医院大厅，金水和屈莹莹都不在了，应该是已经回家了。
三人商量了一下，沈亭北提出来去教堂位置看看。
“这个小镇出现过不少次，每次都在教堂附近都会有线索。去看看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叶涛也赞同，三人就出发了。
不过辉阳镇到底也是在现实世界里也有标记的小镇，虽然进来之后时间停止了，但是小镇里的设施和基础建设都是和外面现实世界同步的。
所以，现在的辉阳镇里并没有教堂。
沈亭北三人站在了本该是教堂的小镇一角，发现教堂的位置上拔地而起了一座中学。
ray歪头，摸着下巴：“教堂变中学啊……”
沈亭北绕过了中学，看了看围栏后的景象也皱了皱眉：“原先教堂后是一片墓地，现在是个大操场。”
Ray一脸恍然大悟：“那说得通了，世界上所有的国家都爱把学校建在坟地上。”
叶涛、沈亭北：“……”
Ray挨了叶涛一拳之后，委屈巴巴地跟着两人绕过了学校的安保系统，翻进了学校里面。
现在还是上课时间，多数学生和老师都在教室里，保安也都聚集在门卫处，似乎在上课。倒是方便了三人的行动。
沈亭北在学校的“师生风采”的宣传栏里看到了许允的照片。照片上的许允笑得意气风发，十分自得。
而宣传栏里还有不少许允的宣传资料：最佳教师、最受欢迎的数学老师、年轻教师骨干……甚至还有学生的优秀作文里都写的是他。
沈亭北仰头看着宣传栏，“许允在这里生活得很好啊，简直如鱼得水，众星捧月。”
无论是今天上午的态度还是他在学校里的这些“风采”，都证明了他一心想要来这个地方确实是他早就计划好的。
那他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又是怎么被小镇邀请还能成功在小镇的恰当时机里自杀成功的？
沈亭北和Ray还在看宣传栏的时候，叶涛已经走到一个没人的老师办公室里翻起材料来了。
沈亭北和ray跟上了他。
“好像是语文老师的办公室，”叶涛翻着教案，“教材的内容也没什么特殊的。”
沈亭北点头：“感觉就是个普通的中学。”
办公室外传来了学生的读书的声音，不知道为何，沈亭北想起了“美梦成真”那个小镇。
他停下来听着学生们的读书声时，叶涛也在一个语文老师的抽屉里找到了一封信。
“给许允的情书。”叶涛皱眉，“好像是个学生写的，被这个老师收起来了。”
信里的小姑娘看起来还小，遣词造句矜持又幼稚，叶涛看了两眼就递给了沈亭北。
沈亭北和Ray一脸感兴趣地接过，就开始品起来了。
看着看着，沈亭北就皱起了眉头。
“许允……是个很热情温柔的人吗？”
ray和沈亭北同时看向了叶涛。
叶涛顿了一下，想了想说道：“没有吧，和他在镜花水月那个小镇的时候，我俩走一起都不怎么说话，他也显得不怎么热情。”
沈亭北扬了扬手里的信纸，“那为什么学生和老师都觉得他热情温柔，还健谈呢？”
叶涛看他：“你有什么想法？”
“我们先去许允的办公室。”
因为许允现在是初二的数学组组长，所以有自己的单人办公室，三人找到后就开始翻找起来。
许允的办公室看起来很整洁，桌面上也都是一些和教学相关的教案和辅导书，三人翻遍了柜子抽屉都没找到有用的线索。
Ray和叶涛都停了下来，但沈亭北还站在许允的办公桌后摸着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