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色白如墨
“就离你的瞻园不远,大概半个时辰,一路上走过去的景色也很漂亮……如果你走不动,我还可以背你。”
银止川看着西淮吹玫瑰煎的那小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今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
“去玩玩?”
西淮挑眼问。
银止川一顿,说:“嗯。”
西淮的身材相当好看,窄腰细腿的。这么盘腿坐着,低头吹着调羹,对面的银止川能从领口一直看进他空荡荡的里衣里。
从纤细精致的锁骨,到嫣红留有牙印的乳i首,乃至盈盈的一把窄腰。
“好啊。”
西淮说:“在瞻园里也呆腻了。”
银止川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会答应,当即眉开眼也笑,说:“看来我挑对了时候。”
“挑对了时候?”
“是啊。”
银止川傻兮兮地笑,脱口而出道:“我想带你去,但是又怕你拒绝。所以这几天天天看着你,想等一个你高兴的时候。这样你心里高兴,兴许就会答应我了。”
“……”
银止川看着西淮望着他,又站起来,转了一圈,让西淮看他今天这身袍子:
“好看么?”
西淮点点头。
青年身姿挺拔,眉宇间自有英气,眼梢中又煞是风流。
有说不出的王孙贵族之态。
银止川喜欢穿银白的袍子,银白的袍子也真的衬他。
“我特地挑的。”
银止川笑嘻嘻道:“新让布庄做好送来,也是为了今天。”
西淮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
因为想带他出去玩,所以特地挑了他高兴的时间,穿了簇新的衣裳,就是怕他不答应自己。
“你不必这样的……”
西淮低喃说:“你想做什么,告诉我就可以了,不用委屈自己到这一步……”
“那怎么行?”
银止川却笑着说,手在他眼睫上轻轻地拨着:“我心悦你呀……你忘了?”
西淮简直受不得他和自己说这个。
他一说,西淮心里就哽住一大块,很甜蜜的玫瑰煎也吃不下去了,僵僵地搁下勺子。
“算了。”
良久,西淮低声说:“有什么想带我去看的。现在就去吧。不用等了。”
再等……
也许就来不及了啊。
西淮看着窗外聚了又散的云,在心里默默说。
……
银止川带西淮去的那地方,说远也近。
从镇国公府出去,只拐两个弯,就到了。
而且也和西淮想的不太一样,不是什么繁华热闹的场子,而是一个偏僻少人的荒庙。
银止川进去的时候还翻了墙,正门被人锁了,生了锈的一把大锁,门上贴着鲜红封条。
“来,下来。我接着你。”
银止川先落了地,然后冲墙上的西淮伸出手,敞着怀抱说。
方才西淮上去也是他抱的,这会儿下来了,他却偏使坏,要西淮跳到他怀里。
“你接得住么……?”
西淮颇有些为难的样子,他穿着白袍,下襟也束得很紧,犹豫地抿着下唇说。
他自小在书堂长大,不比银止川上房揭瓦掏鸟蛋都成习惯了的,对跳墙翻树这事儿颇有些生疏。
然而已经在墙上了,上不得上,下不能下,也没有别的路可退。
只有银止川的怀抱那一个去向。
“当然接的住呀。”
那青年眉眼弯弯地笑看着他:“接不住我敢叫你跳么?你是我的心头肉啊西淮……”
西淮实在无法忍受他这说话没个正行的戏谑,眼睛里满是身在高处时惊慌和躲闪。
他是没什么安全感的人,尤其是将自己的安危攸关,交给别人。
圣贤书上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所以西淮从来是做一件事,早已想好了下一步的十多种可能,确保万无一失。
但是……圣贤书上却没教他君子立于危墙之上的时候怎么办。
“西淮,我怎么可能拿这种事跟你开玩笑……”
银止川仍张着手,轻声说:“如果我没有接住你,我就——”
“你能接住么?”
然而,倏然间西淮问。
他不是问“你会不会来接”,而是“你能接住吗?”。
是了,真奇怪,好像在西淮心里,对这件事的怀疑点从不是银止川会不会去做,而是他做不做得成功。
因为他好像天然就有种自信,如果他从墙上摔落,银止川一定不会放任不管。
这……算什么?
对他的心意胸有成竹吗。
“西淮,跳吧。”
地上的银止川再一次向他保证:“我接着你。”
西淮目测着这墙上墙下的距离,大概六七尺。
即便摔下去……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疼一些罢了。
那一刹那,西淮突然觉得这骑墙难下的场景和他同银止川的境遇很相像。
他们同样是一个墙上,一个墙下,墙下人说着天花乱坠的话——
“如果你跳下来”、“如果你也心悦我”……“我一定会接住你”,“我一定不介意任何事。”
但是,这是真的么……
倘若他落下了,那等待着的人却突然后悔,只冷眼瞧着他,那么伤筋动骨的便只是西淮一个人罢了。
迟疑了许久,西淮终于微微一下,同银止川轻声说:
“那么……你要接住我的,你莫要忘了。”
银止川慎重点头:
“我什么也不要,都会接住你的。”
西淮深吸了口气,而后抿唇,将眼睛闭上后决然往后一倒——
风吹过耳边的感觉很舒服,尤其是在风里,有人在他即将摔落的时刻伸出手来,稳稳地托举住了……
银止川把白袍少年抱了个满怀,他板着脸,但忍不住想笑。
当柔韧绵软的身子落到他怀里的时候,他好像一下接住了他的全世界——
那种决意和温柔,他忍不住在西淮额头上轻轻啄了一下,轻轻说:
“我说话算话吧?”
西淮仍然有点微喘着气,挣扎着从银止川怀里落地。
银止川把他放到地上,眼睛里微微含着笑。他看着少年犹自有些微微发抖的腿,笑问:
“被人接住的感觉好么,西淮?”
那当然是好的,在你即将落入万丈深渊的时候,能有一双手稳稳地托举起自己。
但是银止川也不明白……他方才,是得到了西淮怎样的信任。
“这里是我小时候常来的。”
银止川牵着西淮的手,拉着他往前走去,一面轻声道。
荒庙已经野草过膝了,百年前曾经辉煌的金佛像早已坍塌,一度供香缭绕的大殿也沉寂了下去。
银止川把西淮挡在自己身后,然后以一只手指轻轻推开香室的大门。
“吱呀——”的一声,很轻。
但仍然灰尘飞舞,阳光下激起了一片纤尘。
“咳咳……”
银止川自己咳着,却赶紧去捂西淮的口鼻:“小心,别呛着了。”
“嗯。”
西淮看着捂到自己面前的手,怔了一下,却没有挣开,只是那么任由银止川捂着他。
这座香室真的很破旧了,连门槛都满是斑驳的痕迹,更不提朱红的梁柱,现在已经快变成了赧红色。
“小心一点。”
银止川说:“这里有许多碎瓷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