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言丶
盛钊一见他笑了,心里挂着的那口气儿才松下来,试探地把他搂紧了,说道:“你不生气了?”
刑应烛轻飘飘地瞥他一眼,轻哼了一声。
“那你——”盛钊拍了拍手,说道:“你变成蛇让我抱你吧,你别走路了。”
刑应烛刚想拒绝说也不至于丢人到这个地步,盛钊就眼疾手快地拍了他一把,打断了他的话。
“是我想抱。”盛钊诚恳地说:“刚才没抱够。”
刑老板原本打好的腹稿顿时噎住,大约也没想到盛钊另辟蹊径,居然没按套路出牌。
这种小心思在刑老板眼里几乎算不上算计,他看盛钊一眼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跟看一张白纸也没什么两样。
只是拒绝的话在他嘴里转了一圈,到底没说出来,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盛钊。
盛钊本来觉得凭他老人家这个要脸的程度,这无理要求八成是没戏了,可谁知刑应烛看了他一会儿,居然什么都没说,拉过他一只胳膊摩挲了一下,化成原身盘了上去。
他这次变得比上次在申城酒店里时还小,整条蛇不过儿臂粗细,顺着盛钊的右手袖管游进去,在他手臂上缠了四五道,蛇脑袋正好搭在他手腕那处凸起的腕骨上。
“真会撒娇。”刑老板从盛钊袖口游出来一点,转头看着他,摇头晃脑地说:“只此一次,不许瞎摸。”
盛钊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刑应烛心里门儿清,自然也分得清对方到底是调皮还是好意。刑老板揣着明白,也没打算装糊涂,只是不好意思直说,于是含含糊糊地顺着这个台阶下了,权当哄着傻小子玩儿。
正如刑老板所想,盛钊确实十分惊喜,他高高兴兴地把袖子往下拉了拉,盖住刑应烛的大半身子,然后眼馋地看了他半天,最后实在按捺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飞速地摸了一把他的脑袋。
刑应烛:“……”
刑老板眯了眯眼睛,一口叼住了盛钊的手掌外侧,尖利的牙齿抵着脆弱的皮肉,就差把“威胁”俩字写脑门上了。
盛钊一秒钟收回了脸上变态的笑意,规规矩矩地抽回手,顿时不敢乱摸了。
“先回去。”盛钊说:“回去问问张简,能不能再找点药给你涂一涂。”
这事儿在盛钊心里可是红色预警的加急事宜,刚才刑老板刚一变成小蛇就钻进了他的袖子里,他都没来得及看看对方的尾巴现在是什么样。不过想也知道,都渗血了,八成是伤口开裂了。
刑老板那身鳞片那么好看,万一留下点后遗症可就不好了。
盛钊心里琢磨着这点事儿,但刑老板自己好像不太在乎这个,他绕着盛钊的手腕游了一圈,盯着他的手背看了一会儿,注意力显然在别的重点上。
过了一会儿,刑应烛忽然开口说道:“这只手?”
盛钊被他问愣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什么这只手?”
刑应烛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盛钊迎着他的目光困惑了一会儿,才如醍醐灌顶般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不能秋后算账啊。”盛钊小声说:“我又没让她摸,我可是及时悬崖勒马,哪怕是失忆了,都怀揣着对你那忠贞不渝的心——”
盛钊最后一个字儿还没说完,就见刑应烛立起了一点身子,然后吐出信子,舔了舔他的手背。
盛钊:“……”
蛇信子又凉又细,盛钊被他舔了一口,差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给你留个记号。”刑老板哼了一声,歪着脑袋端详了一会儿他的手背,似乎是觉得满意了,于是大摇大摆地退回了他的袖子里,叼着盛钊的袖口往下拉了拉,盖住了自己身子,连脑袋都看不见了。
盛钊哭笑不得,心说刑老板的心智难不成是体型变化的,之前气势汹汹地找他算账时那脾气明明还是个十几岁的叛逆少年,现在就开始直线下滑,俨然快滑到个位数了。
然而盛钊腹诽归腹诽,心里却美滋滋地想笑,憋了半天没忍住,小小声地吐槽了一句“幼稚”。
不过向来耳朵灵的刑老板没第一时间窜出来跟他打嘴仗,盛钊小心地拉开自己袖子看了看,才发现对方已经歪着脑袋靠在了他手腕上,像是睡着了。
话说回来,盛钊忽然发现,他从幻境里出来的时候,天还阴得吓人,雨都落下来了,可几句话的功夫,那反常的雨反而停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刑老板,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个猜测,只是没敢说。
这些天来本来就是连轴转,刑应烛又干了不少苦力活,虽然要面子没表现出来,但大约也是累了。
盛钊心疼他,也不舍得打扰,于是没再闹腾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顺着小路折返回去,去跟张简他们汇合了。
恰巧对方也在往上走,盛钊只溜达了三五分钟就看到了他们一行人,胡欢缀在队伍最后,看见他时明显眼前一亮,蹬蹬蹬几步窜上台阶,跑到了盛钊身边。
“你没事儿吧?”胡欢问。
“我能有什么事儿,没有。”盛钊摇摇头,说:“就……爱丽丝奇幻旅行了一下?”
“那就好,人没事比什么都强。”胡欢环视了一圈,说道:“大佬呢?”
盛钊猜刑应烛大约也不想让人知道他现在正变成了个迷你版盘在男朋友手上睡觉,于是干笑了两声,遮掩道:“先走了,我没追上。”
胡欢显然也对刑应烛的性格颇有了解,闻言同情地看了盛钊一会儿,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胡欢小声安慰道:“大佬很宠你的,过一阵等他消气就好了。你不知道,刚才锁妖楼一震,大佬多着急,当着张简他师父的面就化了原身,简直吓死我了,生怕他们打起来。”
胡欢不提这件事盛钊还没想起来,他这么一提,盛钊才顾得上问。
“你之前说,这里异动了?”盛钊说:“怎么个异动法,我当时就是不小心摸到门板,除了看到一束光之外没啥感觉啊。”
胡欢:“……”
“你不知道么?”胡欢问。
盛钊被他问得一脑门问号,心说我能知道什么,我除了奇幻旅行的那点片段之外也什么都没想起来啊。
“龙虎山的锁妖楼已经沉寂快六百年了。”胡欢小声说:“但是刚刚,你进去的那一下,那里面的封印差点直接震开。”
盛钊:“……”
他居然还有这么大能耐呢??
第61章 这工作居然还是个终身制
关于“闻声”跟龙虎山的渊源,就连盛钊自己也是在之后才从张成德那里听到了完整版。
出了锁妖楼之后,张成德把他们一溜几个人都请进了内院,换了一副新茶,含着笑问了问盛钊的八字。
生辰八字本是最私密的东西,对他们这种会搞玄学技能人来说,几乎等同于第二条身家性命。
刑应烛曾经就提醒过盛钊,不许他把八字贸然告诉外人,但由于盛钊对龙虎山天生就有留存的善意,所以没怎么犹豫就说了。
之前盛钊只觉得张简他们这种人,画个符,或者念个咒,像变魔术一样搞出一堆“术法”就是日常操作了,却不想人家最拿手的居然不是降妖,是算卦。
除了生辰八字之外,张成德几乎没问盛钊什么别的,他左手掐算,右手随便地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再开口时,已经把盛钊从小到大的这点事儿都说了个清楚。
几岁家庭离散,几岁失了依仗,又是几岁寄宿别家——若不是这些事儿连张简都不知道,盛钊几乎以为张成德是请了场外援助作弊。
怪不得刑应烛千叮万嘱让他守好自己的八字呢,盛钊心里泛着嘀咕,心说这到底是什么玄学,几个数字而已,居然还真能算这么准。
“四柱八字,紫薇星盘,老祖宗留下的东西,还是有道理的。”张成德收起纸笔,笑着冲他伸出手,说道:“小友可愿意随我去上柱香?”
盛钊愣了愣,下意识看了一眼胡欢,有些犹豫。
刑应烛还在他袖子底下卧着,这半晌都安安静静,八成是没醒,盛钊能看的就只有一个胡欢。
可惜胡欢小朋友跟他半斤八两,平生也是第一回 上山,支吾了一会儿,说道:“……要么你试试?”
“算命”和“去上香”这二者在盛钊心里完全是两码事儿,前者天桥下也有得是算命的,跟张成德想必无非就是一个信口胡说,一个真的准的区别。可后者盛钊心里就有点打鼓,在他这种门外汉眼里,张成德嘴里的“上香”到底是字面意思,还是代表着什么术法的一环,他不敢确定。
说实话,盛钊从上龙虎山,一直到在幻境中勘破自己前生一角,对此地的好感条都高得离谱,若不是有刑应烛在,他说不定还真的会答应张成德,拜师入门,与此地“续缘归宗”。
但话又说回来,既然盛钊答应了刑应烛选他,那不管他再怎么喜欢这地方,他也没想反悔。
既如此,少跟龙虎山扯上关系,其实是最好的。
盛钊犹豫了两秒钟,张成德已然看出了他的顾虑,他捻了捻须子,解围道:“小友既然与我派有渊源,且误入了我派锁妖楼,那还是将事情查清楚得好,对吧。”
张成德既然都这么说了,盛钊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乖乖站起身来,随着张成德往内室去了。
穿过一间偏房,盛钊才发现,内室里摆着香案供台,台上挂着一幅略有些年头的画像,右下角印着一方龙虎山的印。
从幻境里走了一圈出来,盛钊脑子里多了点类似本能的记忆,也让他想起了当初在申城地下河边他自己莫名画出的那张符,则正是出自龙虎山。
——前生的事情这辈子也会想起来吗?盛钊漫无目的地想:要是这样,那孟婆汤还有用吗。
张成德带着盛钊走到案台边上,盛钊本来还以为他是要让自己上香,心里还犹豫了一下,心说他自己跪下行礼什么的都无所谓,可刑老板还卧在他身上呢,要是让他老人家知道自己趁他睡觉带着他给别人下跪磕头,他恐怕得把这山头都掀了。
盛钊越想越觉得离谱,连忙晃了晃脑袋,琢磨着一会儿要怎么婉拒张成德。
“……小友?”
张成德迟疑的声音打断了盛钊的胡思乱想,他一扭头才发现,张成德已经自己点了香,站在供台前行了礼,端端正正地走完了一套流程。
盛钊:“……”
还好,自己想多了。
张成德触到他的目光,还以为他是期待亲自动手,于是歉意道:“小友见谅,虽说前生有缘,但到底此生是外人,所以不便——”
“没事没事。”盛钊显得很宽宏大量,连连摆手说:“您请。”
张成德从蒲团上站起身来,转过头端详了盛钊一会儿,说道:“请小友暂且闭上眼睛。”
“哦……”盛钊只觉得他神神秘秘,又摸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听从他的吩咐。
隔绝视线后,其他感官就会变得敏锐起来。盛钊听见了一阵极其细微的衣料摸索声,紧接着张成德低声念叨了一句什么,摇了摇供台上的一只铃。
盛钊只觉得有什么微凉的东西落于眉心,整个人顿时恍惚了一瞬。
那种感觉极其玄妙,盛钊自己也说不明白,好像混沌至极,又好像清醒万分。他只恍惚间觉得有万千事物从脑中一掠而过,虽然什么都没记住,但心里却已经留下了那种千帆历尽的感觉。
好像一瞬间,又好像过了一辈子。
“小友。”张成德的声音从咫尺之间传来:“可以了。”
盛钊睁开眼睛,只见张成德还维持着之前那个姿势,只是手里多了一卷纯水色的布料。
盛钊留意了一下,上面没有字迹。
“小友感觉如何?”张成德说。
盛钊摸了摸脑门,实话实说道:“很飘忽……好像做了一场梦,但又好像没有。”
张成德了然地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他走到了不远处的桌椅旁落了座。
“在这里说吗?”盛钊有些意外:“不回去说?”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张成德说:“前世之事,也到底是小友自己的事,不好当着外人来讲。”
行吧,盛钊想,你们搞玄学的还挺在乎隐私。
“其实锁妖楼异动的时候,我也没想到会有那样大的动静。”张成德说:“实不相瞒,我当时还以为是因为刑先生化了原身,所以周遭的妖物才会有那样反常的举动。”
“但后来发现是我。”盛钊替他接了一句,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之前胡欢偷偷跟我说,我进去的时候,锁妖楼封印差点出问题,可是……我哪来那么大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