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意 第86章

作者:顾言丶 标签: 玄幻灵异

  “我还没残呢。”刑应烛把外套扣子扣好,说道:“你要是那么想伺候我,等到我爬不起来的时候再出力也不迟。”

  “呸呸呸,说什么呢。”盛钊连忙打断他,像个老妈子一样苦口婆心地规劝这位“暴君”说:“你看,你上次不就是百无禁忌,结果差点一句话把我说成小寡妇,现在居然还不长记性。”

  刑应烛:“……”

  刑应烛实在懒得理他,他换了鞋,走到桌子旁边,往衣服堆里扒拉了一下——盛钊这几天大概是全身心都扑在他身上,也没什么打理生活环境的心思,衣服浴巾浴袍之类的东西都胡乱堆在桌椅那一块区域,在桌面和椅背上堆出了两座小山包。

  刑应烛摸了半天没摸到自己手机,倒是摸到了个细长的硬物,他疑惑地看了盛钊一眼,伸手把那东西掏出来,才发现那是一根细长的短笛。

  “你的?”刑应烛问。

  “啊,对。”盛钊挠了挠头,说道:“我前几天下楼买早饭的时候看到有卖的,就买了。”

  几乎在瞬间,刑应烛就想起了他昏迷时外面那两句没完没了,循环到魔性的音乐。

  原来那不是他睡梦中的幻觉,刑应烛想,但是那是首上古流传下来的曲子,盛钊是怎么知道其中的曲调的。

  而且……如果他知道,又为什么只记得其中两句。

  刑应烛若有所思地看了盛钊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有那么一瞬间,刑应烛有过怀疑,这件事跟当初他在妖契里看到的最后那一眼是否有关,盛钊跟上古时期的事情到底有没有联系——但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瞬间,就被刑老板自己打消了。

  不可能,刑应烛笃定地想,他要是真于此有关,就不可能把这首曲子吹得这么魔性。

  “我睡着的时候,是你在吹这个?”刑应烛问。

  “对。”盛钊挠了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其实是我做梦梦到的……不对,应该说想起来的吧。上辈子闻声总吹这个曲子来安抚锁妖楼的妖,我看你睡得不安稳,就也想吹吹试试。”

  盛钊眨了眨眼,颇为期待地看向刑应烛,说道:“怎么样,我觉得还挺有用的。”

  刑应烛:“……”

  他用舌尖抵住齿关,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实事求是地说道:“是挺有用,效果堪比手机自带的晨起闹钟。”

  盛钊:“……”

  盛小刀顿时晴天霹雳,颇受打击,不想跟他说话了。

  倒是刑应烛掂量了一下那根短笛,看了一眼背对着他蹲在床边装蘑菇的盛钊,唇角微微一勾。

  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将那笛子在掌心里转了半圈,然后将其抵上了嘴唇。

  盛钊头上正阴云密布,片刻后,却听见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轻柔婉转的笛音,起调正是他吹过的那两句。

第111章 ——这不是变着法说他是醋精吗!

  凭心而论,刑老板多出的四位数人生经验一点没浪费。

  那曲子在盛钊手里拢共只有两句,哪怕吹得再好听,听多了也像无限循环的起床闹钟。但现下那笛子落在刑应烛手里,事情就不一样了。

  盛钊听了一小会儿,忽然发觉他吹得部分比自己多上许多,虽然也并不完整,但好歹是一整截完整悠扬的小调。

  在此之前,盛钊从来不知道他老人家居然还有音乐细胞。在盛钊的印象里,刑应烛从来都是跟这些风雅事物不沾边,他的普遍爱好一般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搞破坏,一种做死宅。

  ——结果他现在搞起音乐演奏这种事儿来,居然看着也没什么违和感。

  刑应烛不像盛钊一样,吹曲子的时候一板一眼,一个音也不错。他随意得很,像是边想边吹,偶尔也有记错了音或按错了孔的情况,只是都很快改过来了。

  盛钊难得见他这种模样,一时间听入了迷,也不记得闹别扭了,也不记得生蘑菇了,干脆顺势往地上一坐,转头眼巴巴地看着刑应烛。

  那曲子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只听了这一小会儿,盛钊就莫名觉得头脑清明,心思熨帖,浑身上下酥酥软软的,心情都坏不起来了。

  刑应烛吹得这一小段不长,如果仔细算来,也就一分钟出头。盛钊听得出来,这也是个“节选”,只是某个曲子中的一段。

  但饶是如此,他也已经挺满意了。

  刑应烛对他一向是嘴损心软,有什么好话都得打个折说,除了调戏他,一般不轻易展示自己的温情一面。但盛钊跟他过了小一年,哪能看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前脚刚吐槽了盛钊吹得像闹钟,后脚就吹了这么个有头有尾的小段,除了哄他之外,也是在教他的意思。

  “这什么曲子?”盛钊下巴搁在床沿上,小声说:“还挺好听的。”

  那笛子在刑应烛手里转了一圈,被他随手放在了窗台上。

  “这是上古时期的一首安魂歌。”刑应烛说:“本来是有词的。”

  “嗯?”盛钊有些意外,抬起头说道:“那我怎么会?”

  “你问我,我问谁?”刑应烛走过来捏了捏他的下巴,说道:“我这辈子也只听过一次,你以为这是人人都能听的?”

  “谁给你唱的?”盛钊问。

  盛钊语气酸溜溜的,偏生自己还没发现。刑应烛听得好笑,闻言挑了挑眉,起心想要逗他,于是张了张嘴,吐出一个名字来。

  “白黎。”刑应烛说。

  ——这一听就是个女人名嘛!

  盛钊顿时眉头一皱,用一种“我给你个机会主动交代不要让我亲自问”的复杂眼神盯着刑应烛,默然不语。

  给他唱歌这种事儿,怎么听怎么暧昧,上古时期的刑应烛脾气爆得像是火药,得多好的关系才能现巴巴地跑来唱歌安抚他。

  ——早知道就该早问问刑应烛以前有没有过老相好了!盛钊愤愤地想。

  刑应烛抱着胳膊,欣赏了一下盛钊变幻莫测的表情,唇角的笑意压得实在压不住,才优哉游哉地说道:“你见过她。”

  “胡扯。”盛钊下意识反驳道:“我上哪能认识那么多老妖怪。”

  刑应烛笑而不语。

  盛钊:“……”

  盛钊话音刚落,自己却反应过来了——他拢共才见过几个非人类,而且大多数还是成精没多久的小崽子,能大致跟刑老板年代持平的女人,好像就只有一个。

  “那个……”盛钊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空白起来,指了指窗外,又指了指天花板,苦着脸说:“是……”

  “嗯哼。”刑应烛一挑眉,等于默认了。

  盛钊眼睛顿时瞪大了,反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方才那点酸劲儿顿时散了个干干净净。

  说来好笑,盛钊分明只见过白黎一面,关于这位大佬的大部分消息都是从各种侧面渠道拼凑而来的,但是他就是莫名地对白黎的行事风格产生了一定的了解。

  归纳一下,大概可以总结为一句话:干什么都不稀奇。

  她跟刑老板的随心所欲还不一样,刑应烛的性格特征非常鲜明,为人处世也好,搞破坏也罢,好歹有个规律可循,从他的性格就能大致猜出他的雷点和喜好。

  但这位七殿下——从盛钊各个渠道的观察来看,她喜好无常,善恶不明,做事通常没什么规律可言,不知道是单凭兴趣行事,还是凭借着什么更高等的处事规律。

  她跟刑应烛之间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欣赏,关系不好也不坏,维持在一个非常微妙的“老熟人”的平衡里。

  要说他俩曾经有一腿,盛钊自己都不相信。

  短短几息之间,盛钊脸上的表情从“如临大敌”变成“如释重负”,其变化莫测,堪比川剧变脸。

  刑应烛强自忍笑,微微弯下腰,用指节拽着盛钊的衣领将他拉近了些许,然后侧过头,在他颈窝里深深地吸了口气。

  盛钊:“……”

  什么毛病!盛钊震惊地想,刑应烛身上还那么多伤口没好,饱暖还没解决,居然就开始思淫欲了?

  盛钊被刑应烛这突然发难搞得脸色通红,下意识一把拽住了自己衣领,磕磕巴巴地说:“你你你,好好养伤,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作为一个优秀的贤内助,我有必要对你的身体健康负责!”

  盛钊这句话说得极其艰难,一边要克制自己的语气流畅自然,一边又要维持正经的脸色,看起来有一种莫名的滑稽。

  刑应烛轻飘飘地顺势放开他,盯着他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舔了舔唇。

  “嗯,贤内助。”刑应烛的语气里带着一点揶揄的笑意,说道:“酸辣粉的味道没洗干净,闻起来好酸。”

  “哪有?”盛钊下意识揪起衣领闻了闻,只闻到满鼻子的沐浴露香味,不由得吐槽道:“你这是什么鼻子,这都闻得出来?我都快被沐浴露腌入味了——”

  刑应烛只笑而不语,解释也不解释,屈指在盛钊脑门上弹了一下,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翩然而去。

  直到刑老板拧开房门走出去,盛钊才福至心灵,明白了刑应烛的言外之意。

  ——这不是变着法说他是醋精吗!

  盛钊顿时不乐意了,紧走慢走地追上刑应烛的脚步,准备好好跟他理论一下。

  然而大妖怪阴险狡诈,毒辣非常,十分擅长看人下菜碟。盛钊的手还没拽上他,刑应烛就先迎面怼给了他一句“嘶——好疼。”

  盛钊:“……”

  盛钊的手唰地从刑应烛的肩膀上收回来,顿时不敢碰这陶瓷大妖怪了。

  论打嘴仗,盛钊从来是十战十输,结果现在骂骂不过,打又打不得,想要扑过去跟刑应烛抖抖威风又怕碰疼他。

  盛钊难得吃了个瘪,顿时觉得自己那一家之主的威严都丢到没边了。

  倒是刑应烛自己,对这种无意识撒娇毫无自觉不说,还颇为得意,只觉得这招属实好用,简直可以被奉为良方。

  于是他老人家越加过分,等到出酒店大门的时候,已经得寸进尺到“要人扶”了。

  盛钊也不知道他是在逗自己玩儿还是真的不舒服,警惕地看了他半天,到底是在刑应烛的脸皮下败下阵来,小心地挽上他的胳膊。

  不过刑应烛说是要出来觅食,但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

  出酒店后,他领着盛钊直奔北海海岸,一点犹豫都没有,显然是心里有目标,要出来办什么事儿。

  现下夜色已深,除了浅水镇中还有几家夜宵烧烤之类的店面开着门之外,街上已经没什么人影了。

  刑应烛带着盛钊来到北海岸边,然后拍了拍他的手,示意对方放开自己。

  “你来这干什么?”盛钊说:“……是有活儿没收尾?”

  刑应烛嗯了一声,在衣服兜里两边翻了翻,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巧的吊坠。

  正是原本带在盛钊脖子上那个。

  只是原本晶莹剔透的血滴石现在变得灰扑扑的,像是蒙了层擦不干净的灰,盛钊摸了摸自己领口,有些愧疚。

  “当时太着急了,而且我也打不过无渡,所以不小心被他扯断了。”盛钊说。

  “没事,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刑应烛瞥了他一眼,说道:“否则这时候你都被连饮月消化了。”

  盛钊:“……”

  大晚上不要讲这么恐怖的话题啊喂!

  “这个就算了,改天换个新的给你。”刑应烛说。

  “啊?”盛钊一愣,有点舍不得地说:“你要扔?”

  “被人摸过的东西,不许带了。”刑应烛说。

  他说着,将那只血滴石在手心搓了搓。借着月色,盛钊发现他掌心里还有一团小巧的絮状黑雾,纠纠缠缠地绕在一起,大约有个核桃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