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手记 第43章

作者:凉蝉 标签: 无限流 玄幻灵异

第38章 收割者(6)

  冬季的傲慢原总是被大雪覆盖,收割者们藏在厚厚的雪堆之下,朝雪层上活动的人伸出双手和舌头。

  它们的身躯如同被黑色的雾气覆盖,足够靠近的时候会发现,那些并非雾气,而是细小的黑色颗粒。

  像是有什么暗而无声地在它们的身体上燃烧殆尽了。

  起初,大家并不知道收割者是由什么变化而成的,它是笼主直接创造出的嗜杀怪物,只有猎捕的本能。

  但渐渐的,人们发现,历险者们被收割者猎杀后,并没有留下尸体。

  他们就如同从未出现过在这个鸟笼中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收割者的真面目是谢白察觉的。他回到傲慢原的那个冬天,与文锋一同在雪原巡逻,寻找新抵达的历险者。两人遇到了收割者,文锋带着历险者奔回安全地点,谢白殿后。

  人们在高地上看到了谢白与收割者的战斗。

  谢白击杀收割者后,收割者露出了真面目:它们的本体是已经死去的历险者。

  季春月和文锋在不同的时间率领不同的历险者离开城镇,绕着高地巡逻。他们没有在高地附近发现收割者的身影。

  这很不寻常。

  普拉色大陆上,收割者的数量曾有一段时间增加到令人吃惊的地步,新抵达的历险者还未看清楚“鸟笼”状态就被猎杀,整个普拉色大陆找不到成规模的历险者营地。

  茫茫雪野之中,日夜游荡着黑色的收割者。

  最后是笼主出手调节。一夜之间,收割者数量减少一半,神秘的使者逡巡大陆,为历险者们选定了几处地方,让历险者可以安营扎寨。

  原本无时无刻不在狩猎的收割者,习性也有了变化。冬季是收割者开始活动的信号,它们的活动周期仅从冬季持续到下一个季节。

  有时候,如果四时钟移动规律是冬季—春季—春季—夏季—秋季—夏季……总之,只要四时钟的指针不指向12的位置,就意味着人们可以拥有平安、稳妥的生活。

  然而有时候,四时钟每次移动,都不停地重复回到冬季,也就是12的位置。收割者的狩猎时间就会不断增加,尤为漫长。

  即便在最快乐、安全的季节里,人们也总是提心吊胆。达摩克里斯之剑高悬在所有人头顶,四时钟钟响时,谁都无法预测那是哀丧的号角,还是快乐的乐声。

  因此四时钟每一次动作,都会吸引所有人目光。

  按照规律,此时正是收割者活动的高发期。但高地附近没有任何收割者留下的痕迹。

  文锋和季春月都是与收割者频频交手的历险者。他们能辨别出收割者的气味,那是一种掺杂着腐烂与焦臭的怪味,而收割者行走时,身上的黑色颗粒会落在地面上,至少一天才会消失。

  “难道真的被樊醒……”文峰说,“那个年轻人说他去狩猎收割者,我以为只是他们编的大话。”

  季春月正与他骑着马儿,立在高地之上。身后是祥和的城镇,眼前是油绿的原野与大河。天色晴好,疏朗的风拂动她剪短了的头发。

  “你为什么不信?”她问,“我们已经巡逻了八天,确实没有发现任何一个收割者。”

  文锋不应。季春月靠近了又说:“听说你跟余洲打架?”

  她笑着推推丈夫的手臂:“丢不丢脸啊,他怎么说也是小辈。我听姜笑说了外头的时间,你我如果还在,都已经四十多岁了。你跟小青年打架,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文锋脸上有点挂不住:“在这里,我和他年纪相仿,不存在长辈后辈的区别。他偷东西!我亲眼看他撬锁、撬门,太熟练了。”

  季春月不跟他聊这个了,岔开话题:“谢白回来了,我们得告诉他这件事。”

  已经是樊醒昏迷不醒的第八天。

  余洲把他背回饭馆之后,他的高烧一直没退。鱼干细心,翻他的手心。手掌被划破的地方又冒出了细细的藤蔓。

  鱼干试图把藤蔓勾出来,不料那些藤蔓似乎与樊醒的肌肉血管长在了一起,结实牢固。

  余洲详细描述自己所看到的情形,鱼干陷入了沉默。

  难得它认真思考,众人静静等待结论。半晌后鱼干一拍鱼鳍:“我的心脏,已经开始和樊醒融合了。”

  被埋在阿尔嘉的王国中,虽然深藏山石不能移动,但似乎受王国内植物的影响,心脏的力量外化为浅灰色蔷薇的藤蔓。樊醒与安流都是“缝隙”的孩子,但樊醒的构成与安流不同,安流的心脏起初是排斥樊醒的,因此藤蔓才会惧怕樊醒。

  但在付云聪的城市里,樊醒用血液溶解了心脏外围的坚硬保护壳。这一层壳是“缝隙”意志为保护安流心脏而设下的,樊醒能够将其解除。没了任何护佑的心脏,就这样被樊醒强行吞噬。

  余洲想起樊醒说的话:他在狩猎收割者,并且学习怎么用安流的心脏来做事。

  余洲甚至想起樊醒的手按在自己的左胸上,脸上有狂热和困惑的表情。他扭头看床上眉头微皱的青年,抬手擦去他额上的汗水。

  “可是不管怎样,八天都没醒,这不是很危险吗?”柳英年说,“还是找个人看看吧?”

  “看什么?”姜笑翻看樊醒的手,“让他们看樊醒这个样子?”

  手上伤口被鱼干扒拉开,细细的藤蔓正缓慢在空气中蠕动。

  回来的当天更可怕,樊醒躺到半夜,负责守着他的余洲被腿上的动静惊醒,睁眼一看:樊醒半个身体都被藤蔓包裹,藤蔓还蔓延到床下,缠上余洲的脚。

  季春月想看看樊醒情况,众人死守着门不让她靠近。余洲剥了樊醒衣服,发现他身上多处伤口,里头都有小藤蔓爬着挠着。

  幸好这几日,藤蔓渐渐枯萎消失,就剩手心一点儿。

  这天夜晚,仍是余洲守着樊醒。他跟鱼干在画出来的五子棋棋盘上下棋,鱼干蠕动着耍赖,余洲:“落子不悔。”

  鱼干:“鱼家不懂哦。”

  一人一鱼小声争执,忽然听见床上樊醒哼了一声。

  余洲立刻扑到床头,樊醒眼睛睁开一缝:“嗨。”

  他体温没完全降下来,但已经不似前几日那般烫手。余洲察看他手心,藤蔓消失了,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同样愈合的还有樊醒身上各处的伤口,大大小小,得有十几处。樊醒躺着左看右看,最后看自己,目光在赤裸的身体上扫了一遍,慢慢地转向余洲。

  余洲瞬间猜到他要说什么。

  “坏人。”樊醒似嗔似笑,一双眼睛噙了水一样的潋滟波色,“趁人家生病,做这种事情。”

  余洲:“……”他知道鱼干开口闭口“鱼家”,是跟谁学的了。

  鱼干看戏不嫌事大:“我阻止过他!但没用。”

  余洲:“是谁主动扒他内裤的?”

  鱼干顾左右而言他:“谁?是谁?!”

  樊醒躺这八天,浑身酸软,慢慢坐起身。原本的衣服已经烂得穿不了,余洲把季春月拿来的衣物扔给他。樊醒展开一看:“谁的?”

  余洲:“谢白的。”

  樊醒扔了:“不穿。”

  余洲奇了:“……不合适吗?”

  樊醒:“不合适。”

  余洲:“不可能,你和他身形差不多,身高也一样。”

  樊醒看他:“你记得倒清楚。”

  余洲把怪笑的鱼干拎走:“不穿你就光着吧。”

  樊醒:“正好,我喜欢裸睡。”他又躺下,因腹中空空而难受,左看右看,发现这儿其实是余洲房间。

  余洲去给他烧水煮面,鱼干游到樊醒身边,蹭蹭他脸颊。

  “这次怎么这么冒险?”它问,“单枪匹马狩猎收割者,真有你的。”

  “我想尽快适应你的心脏。”樊醒说,“太难受了。”

  鱼干耷拉眼睛:“我劝过你不要吃。那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樊醒忽然想起一件事,赶在鱼干溜走之前一把攥住它尾巴:“安流,余洲在桥底下遇到收割者,他喊了你的名字。你哪儿去了?”

  鱼干的眼睛乱转:“有吗?”

  “他喊安流。”樊醒说,“安流是你,现在也是我。所以我知道他遇险了。你呢?”

  余洲提着热水、端着面条回到房间时,鱼干正在装满了水的杯子里泡着。

  “给它醒酒。”樊醒说。

  鱼干从水中探头:“我现在没醉!”

  话没说完被樊醒一指头又按了下去。

  第二天,得知樊醒起来了,姜笑等人纷纷来探望。进门看到水杯子里的鱼干,柳英年惊诧了:“又泡?”

  樊醒:“……又?”

  姜笑:“我泡了它两天。”

  柳英年:“我也两天。”

  许青原伸出两根手指晃动。

  酒醉误事,鱼干心甘情愿被泡。余洲倒了水把它放出来,鱼干开始扯着嗓子朝着樊醒干嚎。樊醒闭目养神,听而不闻。

  樊醒狩猎收割者的事儿在饭馆里已经传开了。有人见过他在高地上活动,他与狩猎者对峙的身姿比谢白更利落干脆,好不容易等他出现,众人纷纷围上去打听。

  樊醒瞬间被憧憬、钦佩的目光包围。他戏瘾犯了,绘声绘色描述起狩猎收割者的过程,平白添加许多不必要的奇特情节。

  讲到一半,饭馆里来了新客人。谢白穿得一身轻松爽快,进门便跟人打招呼。历险者们都认得他,樊醒身边人群的注意力瞬间被夺走一半。

  “我来看看咱们的英雄。”谢白先冲余洲点头,又对樊醒笑笑,“好些了么?”

  他和樊醒有一个地方十分相似,那就是讨人喜欢的劲儿。那亲热的感觉,多一分嫌腻,少一分则假。

  鱼干在余洲耳边用樊醒能听到的声音大声说:“余洲,你前男友好帅哦。”

  谢白走到余洲身边坐下,恰好与樊醒面对面。他先伸手拨开余洲的额发,余洲因为不想和他对视正低头翻看柳英年的笔记,这时候只能抬头:“什么?”

  “听说你也受伤了。”谢白语气温柔,“这几天我离开傲慢原去调查点儿事情,对不起。”

  余洲:“我受伤和你没有关系。”

  谢白:“要是我能陪在你身边就好了。”

  樊醒看他俩一问一答,轻咳。

  谢白终于转向他:“季姐告诉我你醒了,我刚刚回到家,但是有些事情想请教,所以立刻来了。希望不会打扰你休息。”

  樊醒心想,余洲居然喜欢这种啰嗦的男人?

  他面上仍然平静。但谢白下一个问题让他抬起了眼皮。

  “傲慢原上三十六个收割者,你居然能在三天之内猎杀三十个。”谢白问,“你是什么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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