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手记 第77章

作者:凉蝉 标签: 无限流 玄幻灵异

  余洲淋漓中抱紧樊醒,摸到他身上鳞片。鳞片覆盖下肢,消失在腰间。碰触鳞片瞬间,余洲才醒悟面前并非一个普通人。不会有人像樊醒那样,半个身体被鳞片装饰。怪人,怪物,怪东西……这样的词语在余洲心头狂风一样掠过,它们变得可爱了,不再是责备鄙夷的话语。

  余洲嘟囔这些词语,樊醒听不清楚,晃了晃脑袋,把耳朵凑到余洲嘴边:“……你说什么?”

  “……骂你呢。”余洲轻笑,“坏东西。”

  水洼被击碎了。

  被雨淋湿的手砸破摇动的镜子,手背筋节突起,想抓住些什么,但没有可借力之物。随即又有另一只手覆盖上去。十指紧扣,密不可分。

  风雨密密地持续了一夜。翌日天晴,雾气消散一些,透出稀薄阳光。

  四脚蛇们围在洞口,探出许多小脑袋偷看。

  樊醒一张凶巴巴的脸,瞪着探头探脑的四脚蛇。余洲睡在他怀中,他的骨翅把余洲围实,从骨头缝隙里只看到一点儿皮肉。

  四脚蛇们摇头晃脑,相互贴贴,在樊醒面前疯狂表演。

  樊醒的脸越来越黑,生硬地转了个话题:“你们那水,是从哪里打来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夜的鱼干,蹦来跳去,要不就是躺在石头上,弹尾巴摆鱼鳍,偶尔还发出“卧槽”“哦豁”之类的声音。

  吵得柳英年和许青原很烦。

  下半夜,鱼干还是不消停,缓慢地嘤嘤打滚:好困……好累……想睡觉。

  柳英年:那睡啊!你好吵!

  鱼干蹦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鱼家……鱼家……算了,说不出口。

  折腾到清晨,持续一惊一乍的鱼干终于哭了:够了吧!还干嘛呀!天都亮了!

第73章 骷髅红粉(11)

  四脚蛇纷纷比划,樊醒完全没看懂。

  余洲这时醒了,发现自己光着,登时感觉有些冷。

  他意识还没完全清醒,听见樊醒的声音:“会写字么?写字也行。”

  热心的四脚蛇划了个歪七扭八的“龙”字。

  四脚蛇在不远处的一个更深的洞里,发现了一条昏睡不醒的龙。

  龙浑身漆黑,遍体鳞伤,还有几个人同它呆在一起。他们畏惧四脚蛇的形态,每次四脚蛇进入洞口,便立刻躲到黑龙背后,不和它们打交道。

  黑龙所在的洞中原本就有一潭水,没有被雾气污染的清水正是从水潭中取来的。

  余洲穿好衣服,心里已猜到那就是白蟾。白蟾被击中后从高空坠落,伤得很重,和他在一起的应该是柳英年等人。

  腰包拉链没拉好,余洲起身时深渊手记掉落,恰好摊开有文字的一页。

  余洲捡起手记,默念:“我们折断它的角/剪碎它的羽翼/我们用火烧它的影子/把骨头扔向天空/在灰烬里拼出新世界。”

  他不理解这几句话的意思。但隐约的,这似乎指向白蟾。

  樊醒凑过来看。他亲昵地靠近余洲,在余洲身上闻到了自己的气味。这显著的情事证据令樊醒一愣,随即揽上余洲的腰:“看什么呢?”

  “这说的是白蟾吗?”余洲把手记递给他。

  扫了一眼,樊醒提醒:“安流也有角。”

  两人面面相觑。白蟾和安流有角,樊醒有骨翅。

  “不一定指我们这几个人。”樊醒说,“或许是别的笼主。”

  “你的兄姐里有这样的人吗?”余洲问,“生了角,又有翅膀。”

  樊醒斩钉截铁:“没有。”

  两人疑窦丛生,但随即又想起,樊醒印象中的白蟾是个黑漆漆长尾巴的少年人,但他们见到的白蟾却是一条不想做人、只想当龙的动物。或许在云游之国中,有什么改变了他们的形态。

  多想无益,樊醒让四脚蛇带路,和余洲出发前往水潭所在的坑洞。

  经过前一天的雨,密林中雾气散去许多,压抑的感觉没有那么严重了。同样的,那些高大的怪物也极少出现,飞鸟飞虫仍在,有四脚蛇引领,他们绕开了许多危险的地方。

  热心的四脚蛇边走边比划着解释。落入这个鸟笼的历险者会成为怪物,也可能会成为四脚蛇,其中一些更特殊的,甚至会变成植物。

  植物保留着人的欲望与特性,食欲性欲,入睡苏醒。他们无法像行走的怪物一样获取食物,于是便成为了怪物们的警报器。只要发出声音,猎物就会受到怪物袭击,他们能分得一些残羹冷炙。

  说话间,四脚蛇示意他们放轻脚步。灌木丛中传来怪声,一棵血红的花树张开树干上的裂口,正在吃力吞咽半只吃剩的鸟尸。它正在说话,但余洲听不懂,吞咽中花树颤动,从裂口中吐出细细的骨头。

  绕过花树,他们继续前行。

  放眼望去,密林沉寂,只有鸟雀掠过时翅膀发出的拍击之声。

  四脚蛇在一条河流前站定。河水像是被无数化学物质污染,肥皂泡一样泛着彩光,河底几根骨头,森森闪光。有鱼从水面探出头来,余洲不知道是否该称呼那东西为鱼——毕竟它实在太像一团融化后胡乱黏在一起的粘土。

  这些生物并不少,它们在河流里游动,十分自在。樊醒问:“这些也是……?”

  四脚蛇点头。

  余洲说不出话。他久久站在河边,直到樊醒喊他,才快步跟上。

  四脚蛇正指向密林深处,那是隐隐发出红光的地方。

  侵占鸟笼的雾气正是从那里涌来。余洲分不清方向,樊醒却记得,那正是巨大触手出现的地方。

  四脚蛇比划着:那里不能去。

  “有历险者在吗?”余洲问。

  四脚蛇点头,又疯狂摆手:但绝对不能去。

  余洲放弃想象,他一点儿也不想知道生活在更深处的历险者成了什么模样。

  四脚蛇带着两人跳着通过河流上巨大的石头,地势有了落差,陡然下落。在深谷中,树木仍有大部分保留着原本的绿色,也没有出现奇特的变化。

  他们隐隐听见前方传来一种空洞的风声。

  汲水的洞口极深,日光照射不到,黑洞洞的看不见底。

  洞口旁边依旧是数量庞大的垂蔓植物,叶片有成年人两只手掌那么大。四脚蛇们扯下叶片,咬在嘴里,顺着一直垂进洞中的藤蔓下落。很快,它们从洞口攀爬出来,手里拿着卷成漏斗状的叶子,清水就盛在里头。

  余洲听见洞中有人声,他低头细听——“那些四脚壁虎长什么样,你们看到了吗?”

  很快有人冷淡回答:“要吃你吃,这种怪东西,我不碰。”

  头一个声音:“我抓不到。”

  “真那么饿,自己去抓。”

  “不是饿,也不是为了吃。我就想看看。”

  余洲一下认出来了,激动得声音劈叉:“帽哥!柳英年!”

  洞中一阵骚乱,柳英年拔高了声音:“余洲?!”

  余洲还未回话,一个东西从洞中子弹般飞出来,直接扑到他脸上。

  鱼干抱着余洲鼻子,咬牙:“你们俩,嗯?哼?昨晚,很累哈。”

  余洲的脸轰地热了,樊醒把鱼干揪下来,半晌也说不出什么责备它的话,最后威胁地低语:“别说出去,不然弄死你。”

  鱼干在他手上装死:“我已经死好几次了。”

  樊醒干脆捏着它嘴巴,不让它说话。他和余洲对了个眼神,又飞快躲闪开。两人当时都没记起鱼干的存在,现在登时如光天化日之下做羞耻之事,尴尬得恨不能立刻钻进面前的洞里。

  柳英年和许青原连同安流一起,被触手袭击后坠落。安流极其顽强,自己跌得天地不分,硬是用鱼鳍勾住二人衣服,落地时把两人含在嘴巴里做了缓冲。

  他们落地后,顺着斜坡落入这个洞口,之后就没再上去过。

  洞口虽然有垂蔓植物,但只能供四脚蛇这样轻飘飘的东西攀爬。许青原爬过一次,摔得半天站不起来。

  安流跌落后恢复成鱼干形态,身边又没有余洲,无法变成大鱼形状,无力拉两人出洞。

  白蟾和骷髅则是后来才找到这里的。白蟾受了重伤,循着安流的气味一路艰难爬来。它浑身是伤,从洞口结结实实落进来,再也没动弹。

  “你怎么不去找我们?”樊醒问。

  “白蟾很不好,我不敢离开。”鱼干的声音里头一次充满了焦虑,“他……好像快要死了。”

  袭击白蟾的是云外天的人,陷入昏迷的白蟾无法跟他们解释那是谁,而若失去白蟾,他们将无法抵达云外天,见到其他笼主。

  余洲也曾想过,会飞的樊醒和会飞的安流,或许也可以把所有人都带到云外天。但白蟾曾强调,唯有他知道正确的路径。白蟾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樊醒带着余洲落进深洞。黑龙在潭水中躺卧,和它之前躺在山脚一模一样,只有轻微的呼吸。

  骷髅蹲在黑龙身边打盹。它跌落时也摔得很重,半个身体散了架,是白蟾叼着它拖进了洞。那些散落的骨头都在外头,不知怎么捡回来。

  余洲和樊醒来了,但仅凭樊醒和安流的力量也无法带着白蟾离开。况且离开这个洞口并不一定安全:雨水的气息消散后,紫色的雾气再度滚动,很快覆盖了密林。

  “还是得让白蟾醒过来。”樊醒说,“白蟾对这个鸟笼的了解比我们多,我们要想安全离开,必须依赖他。”

  柳英年问:“‘缝隙’的孩子受伤之后,一般是怎么恢复力气的?有什么药可吃吗?”

  余洲和樊醒心头一悚,两人飞快交换了目光。

  这瞬间的交流没有躲过鱼干的眼神,它冲樊醒大喊:“你告诉他了?!”

  樊醒:“我和他之间没有秘密。”

  鱼干气得不停翻滚。柳英年茫然:“什么呀?什么秘密?咱们不是一个团队吗?咋还有秘密?”

  鱼干大吼:“吃你!”

  柳英年:“……你怎么骂人。”

  樊醒捏住鱼干的大嘴:“它不是骂人。我们恢复力气的最好方法是吃人,吃鸟笼里的历险者。”

  话音一落,许青原当即后退数步,紧贴洞壁。他亮出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小刀,弹出刀刃。

  樊醒:“……”

  柳英年绊了一跤,跌进水里。

  这洞中的历险者只有三个。樊醒和鱼干决计不会让余洲当粮食,许青原也不容易对付,最理想的食物,显然是柳英年。

  樊醒无语了:“你们没毛病吧?我怎么可能让它吃你们俩?”

  柳英年不敢放松:“那、那怎么办!难道你要把心脏给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