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不欢
他这灵石不仅可以封存魔气,也可以封存妖气。
只要他能稍稍捕捉些许对方的气息,便可以通过灵石感知到对方的所在。
那妖气的主人似乎极为谨慎,一直远远跟着郁辞舟,不敢靠近。
郁辞舟转过街角,竭力敛起了自己的妖气,躲在了街角的阴影中。
大部分的妖刚到人族的地方时,都太不能将妖力收敛地很彻底,平时总会有意无意地释放出来些许。只有郁辞舟这种长期生活在人族之中,并且自制力极好的妖,才能做到彻底收敛妖气,甚至同族都很难觉察。
那妖没有觉察到郁辞舟的异样,只当郁辞舟是走得远了,这才没了气息。
于是他毫无防备地转过街角,从郁辞舟藏身的阴影旁边走了过去。
郁辞舟手里握着灵石,悄悄捕捉了一丝那妖的妖气,将其封在了灵石之中。
对方往前追了一段路,发觉将郁辞舟跟丢了,显得有些懊恼。
他立在原地徘徊了半晌,最终悻悻而去。
郁辞舟手里拿着那灵石,待对方走远后才稍稍释放妖力催动灵石。不过哪怕能知道对方的动向,郁辞舟也没有贸然跟上去,他如今妖力尚未恢复,真要动起手来未必能占得了上风。
更何况那妖本就是冲着他来的,在没有弄清对方的身份之前,郁辞舟不敢轻举妄动。
郁辞舟回到平安巷的时候,江浅已经睡下了。
小八哥正眼巴巴坐在石凳上发呆,他明明记得江浅出门前说好了要带吃的回来的,没想到对方不仅两手空空回来,脾气还特别大,小八哥也不敢抱怨,只能老老实实待着等郁辞舟。
好在郁辞舟回来的时候没空着手,小八哥看到他手里的食盒感动得差点当场哭出来。
“你怎么惹了我们家江护法,他回来的时候好生气的样子。”小八哥一边自己动手将食盒里的东西取出来,一边开口朝郁辞舟问道。
郁辞舟摸了摸鼻子,道:“我说我不知道,你信吗?”
小八哥想了想,点头道:“我信。”
小八哥筷子都不拿,伸手就去捏了块肉塞进嘴里,压低了声音道:“你不是说他外头有妖了吗?是不是被外头的妖气的?”
黄昏那会儿,郁辞舟本来是想带着小八哥一起去寻欢楼的,后来觉得小八哥年纪小,去那种地方不合适,便让他在家里等着,因此,小八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实际上,就连郁辞舟也不知道江浅经历了什么。
只能通过江浅那不大好的情绪,推测出他在寻欢楼里八成是没寻到欢。
“你也别放在心上,我们江护法不是爱乱来的,他对你还是在意的。”小八哥一边吃着肉一边安慰郁辞舟道:“不说别的,他这趟可是为了你才离开的广陵大泽。”
郁辞舟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变得稍稍温和了些。
他取出灵石将其悬在灵树下头,又释放了些妖力,将那灵石激活。
灵石里头的微弱妖力显得很安静,没有什么异动。
“这是怎么回事?”小八哥开口问道。
郁辞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坐在石桌前,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们家江护法在广陵大泽时,与凤凰妖尊关系如何?”
小八哥闻言顿时眼睛一亮,来了兴致,连肉都顾不上吃了,开口道:“关系不一般。”
“你展开说说。”郁辞舟挑了只鸭腿给他,表现出了一副很好奇的样子。
小八哥忙道:“凤凰妖尊从来不喜欢别的妖近身,唯独江护法例外,可以随意出入玉琼殿,甚至都不用通报。而且妖尊的独门妖术都传给了江护法,这事白鹤老头可嫉妒着呢。”
郁辞舟开口道:“江护法厉害,妖尊器重他没有什么稀奇。”
“这怎么就不稀奇了?”小八哥神秘兮兮地道:“你不知道吧,妖尊从前还朝江护法求过偶呢。”
郁辞舟闻言眼中的笑意不由一淡,开口道:“不会吧?”
“怎么不会?广陵大泽很多妖都知道此事的。”小八哥道。
郁辞舟问:“你亲眼见过?”
“这倒没有,但是他们都是这么说的。”小八哥道:“说江护法拒绝了妖尊,妖尊气得闭关了一年多都没出来。”
郁辞舟闻言眼中的笑意又渐渐恢复了。
小八哥又道:“不过江护法还是挺在意妖尊的,对妖尊的话几乎从来不会忤逆。”
“那他这次还私自跑出来?”郁辞舟道。
“这不是为了你吗?”小八哥笑了笑,那笑意带着几分讨好,道:“所以妖使大人,你可得对我们江护法负责啊。”
郁辞舟闻言看了一眼客房的方向,开口道:“你们家江护法到现在也没说要让我替他解毒的事情。”
“这还用说吗?你得意会。”小八哥无奈道:“很多话不用说出口的,你自己体会体会吧。”
郁辞舟闻言仔细体会了一番,觉得自己依旧拿不准江浅的意思,只因江浅那态度变得太快,实在令他摸不着头脑。
当夜郁辞舟一宿没睡。
次日一早,他刚有了些睡意,院门便被人敲响了。
来的人是大理寺的官员,一个叫魏廷屹,一个叫卢峰,算是郁辞舟的老熟人了。
他俩在大理寺中专门负责的就是和妖族有关的案件,所以每次出了事,都要来找郁辞舟。
郁辞舟一见到他俩就头大,只因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又出事了。
“妖使大人,昨夜京郊天兴寺出了事,寺中的僧人连夜来报了案,这是卷宗,请妖使大人过目。”魏廷屹说罢将卷宗给了郁辞舟,郁辞舟一看那描述,忍不住皱了皱眉。
片刻后,他开口道:“未必是妖所为。”
“是,但这天兴寺乃是皇家寺庙,门口的匾额都是陛下亲自提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等不敢怠慢,就想着能劳烦妖使大人一道过去看看。”卢峰朝郁辞舟道:“若是妖使大人查验过非妖所为,此事也好有个定论。”
言外之意,只要确定不是妖干的,他俩就没责任了。
但若是妖干的,他们第一时间来找郁辞舟,也算是尽职尽责了。
郁辞舟对他们这些官场的道道并不如何在意,但他看了一眼灵树下悬着的那枚灵石,不知为何,心中突然生出了些许不祥的预感,暗道这案子会不会和昨晚跟踪自己的妖有关系?
念及此,他便朝那两人道:“你们稍等片刻,我准备一下。”
两人闻言当即一喜,老老实实立在院子里等着,也不敢催促。
客房内,江浅已经被吵醒了,只是还没起来。
郁辞舟走到门口敲了敲门,而后便推门进去了。
江浅抬眼看他,目光已经没了昨日的温和,倒是全然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郁辞舟走到塌边坐下,开口道:“能不能陪我去一趟京郊?”
江浅不冷不热开口道:“为何?”
“可能有妖怪,想让你保护我。”郁辞舟开口道。
江浅:……
他一脸惊讶地看向郁辞舟,似乎有些不明白,郁辞舟怎么能这么坦然地说出这样的要求。
郁辞舟还就真的一脸坦然,甚至朝江浅笑了笑,开口道:“你也知道,我现在身子弱,万一出去遇到了危险,也保护不了自己,还要害你担心。”
江浅:……
担心他倒是不担心,但郁辞舟要是真的出了事儿,就没法替他解毒了。
念及此,江浅开口道:“行吧。”
郁辞舟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将自己的手递给江浅,那架势像是打算伺候江浅起床。
江浅起来后看到院子里那俩人之后,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他每天早晨都有梳理羽毛的习惯,如今有人族在场,他便不好再变成孔雀了。
郁辞舟知道他这习惯,生怕他不高兴,忙去打了干净的水端过来,让江浅洗手。江浅有些不情愿地伸手沾了沾水,算是象征性地完成了这个晨起的“仪式”,郁辞舟忙又取了干净地布巾,伺候江浅擦干手。
大理寺那俩官员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这妖使大人平日里看着虽然随和,可架子还是挺大的,没想到在家里竟是这样的地位。
再看江浅,一脸冷意,对妖使大人连半个好脸都不给。
两人不约而同对看一眼,都替妖使大人叹了口气。
郁辞舟本想再跟着大理寺的人一起走,但骤然想起江浅上次似乎很是嫌弃他们的马车慢,于是朝江浅道:“天兴寺的路我知道,咱们出了城之后,可以弃了马车,你抱着我飞过去。”
江浅看了郁辞舟一眼,心道本座现在并不是很想抱你了。
自从意识到郁辞舟在那方面的表现很是不俗之后,江浅大受打击。
他原本踌躇满志,想着一定要在郁辞舟身上将场子找回来,可如今却很是挫败。且不说郁辞舟表现得太好,根本没给他多少空间,偏偏江浅还一点经验都没有,又不愿放任自己去随便找个什么小相公“熟能生巧”。
这样一来江浅那“宏图大志”几乎是不可能实现了。
既然如此,他也懒得在郁辞舟面前再摆出那副姿态了……
“你今日衣裳怎么又换回去了?”郁辞舟看了一眼江浅身上那素白的衣衫,抬头发觉江浅将那青玉簪子也换了,又折了根灵树枝别上了。
花孔雀,又变成了白孔雀。
“花里胡哨,穿着不自在。”江浅随口道。
“这样也挺好。”郁辞舟道:“你穿什么都好看。”
江浅心情不好,不大想同他聊天,便倚在马车上假寐。
郁辞舟见他不做声,也没打扰,众人最终还是坐着马车到了天兴寺。
寺庙外头已经守了一队官兵,大理寺另外一些官员也已经到了。
除了卢峰和魏廷屹之外,旁人并不知郁辞舟和江浅身份,是以也没太在意两人。
江浅和郁辞舟刚走到寺庙门口,便不约而同皱了皱眉。
只因隔着老远,他们便能感觉到寺庙里隐隐笼罩着一曾淡淡的妖气。
不用旁人引着,江浅和郁辞舟循着妖力便找到了后院。
后院某一间房外头聚着好多人,有大理寺的官员,也有大夫。
江浅和郁辞舟远远朝里看了一眼,见屋内有好些僧人,那些僧人无一例外眼球都不见了,眉下只剩两个血洞,看着触目惊心。
“被剜去了双眼?”江浅开口道。
“像是被啄去的。”郁辞舟开口道。
江浅拧了拧眉,看了郁辞舟一眼。
“啄”这个词便意味着,此事是禽族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