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厄 第49章

作者:杨溯 标签: HE 玄幻灵异

  “快睡,不许说话!再不睡觉我打你!”

  裴真望着百里决明的背影,无声地叹息。

  师尊看似无法无天,刚愎自用,为仙门百家诟病。实则喻袁之徒,虚伪浮浅,唯师尊性子刚烈,气骨清峻。旁人得美人投怀送抱,早已昏昏不能自已,只有师尊坐怀不乱。裴真抿唇思索,要师尊乖乖就范,他得想想别的法子。

  罢了,这事儿先放一边,首要的问题是鬼国。他要找个机会回抱尘山,无渡爷爷留给他们的一定不止鬼国里的铜镜和冰蝉玉,一定还有别的线索,指引他们继续前进。

  沉思半天,又看向百里决明那边,他轻声问:“你不睡么?”

  “让你睡你就睡,哪那么多废话!”百里决明极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再出声,我就把你给生吞了!睡觉!”

  不行不行,百里决明坐立不安,他必须快点解开镣铐。和裴真朝夕相处,迟早有一天他会被这个妖精害得身败名裂。他要逃跑,必须逃跑!

第71章 绛衣(一)

  百里决明被囚禁的第四天,裴真受喻凫春之邀去喻府出诊。他为拔步床上的喻夫人施完针,收起素色的绒布包。朝阳越过矮矮的院墙,铺进门槛,他低垂的眉睫上仿佛落了金屑。他身上永远有种温雅蔚然的清气,让人情不自禁对他托付信任。

  族老们候在外间,唉声叹气。所有人都感叹裴真裴先生的妙手仁心,又不由得移过目光,满怀同情地瞥向床帘子掩住的那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鸦青色的绸布围着床围子,藏青色的暗影罩在她枯干的眼塘子上。床沿上搭着她的手,蜷曲着,像死鸡的手爪。

  她还有气,却已经像个死人了。饶是裴先生医术高明,也救不回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可惜喻夫人年纪才五十,若能活到八十,还有小半辈子要耗在床上,这日子该如何熬过去?眼下又适逢百里决明归来大闹天都山,喻家二娘子失踪,偌大的喻家落在一个年轻胆小的后生肩上,一地烂摊子等着收拾。大家都摇首叹息,主家是到了穷途末路啊。

  越靠近里屋,屎尿味越发浓厚。喻夫人难以控制自己的排泄,裴真刚收好绒布包,又是一阵恶臭袭来。喻凫春尴尬地搓搓手,使女们忙拉起围屏,为喻夫人换洗。喻夫人死死盯着裴真,直到围屏完全挡住她怨毒的目光。

  喻夫人当着裴真的面失禁,裴真眉头都不皱一下,更什么都没说。喻凫春很是感激,举着袖子擦眼泪,“我家到底造什么孽了?二妹不见影踪,母亲又病倒了。听人说二妹回过家,把祖宗剑拿走就离开了,到现在还没个音信。母亲这病来势汹汹,我一个人如何能扛得起偌大的家业?”他呜呜直哭,“有的时候真想死了算了,当人这么难,还不如当鬼怪呢。”

  “大郎不要忧心,我会常来看诊的。相信假以时日,喻夫人定能有所好转。”裴真忧愁地蹙眉。他的目光素来温和柔软,看人的时候有种悲天悯人的神采。他的眼睛如此温暖,没有人会相信他不为病人担忧。

  喻凫春声泪俱下,连声道谢,“听说天都山出了大事,寻微妹妹和秦少侠可还好么?”

  他忙于侍奉母亲,还没弄清楚秦秋明就是百里决明。

  裴真并未解释,淡淡微笑,“他们很好。倘若没有别的事我便先走了,约好了同秦少侠秉烛夜谈。倘若失约,他会怪我的。”

  喻凫春道好,送裴真出庭院。

  刚踏上木制回廊,便见错落的竹篾帘子后面,一个女人抱着剑倚在芭蕉树下。阳光透过细碎的叶隙,打在她的肩上头顶,整个人明丽又夺目,像矗立在火里的一把剑。喻凫春打眼瞧见那女人,霎时间瞪大眼,指着她叫道:“二二二二……”咬了下舌头,终于把话说全,“二妹!你回来了!”

  她相貌和以前一样,又好像哪里变了,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喻凫春不敢认她。似乎是眉宇变了,漆黑又锋利,透露着凛然的杀气。又好像是眼睛,仿佛盛着霜雪,冰冷得让人不敢直视。最后他发现是整个人都变了,喻家骄纵傲慢的二娘子不会有这样的气质。这样肃杀的气质,属于一个亡命之徒。

  他恍然明白,他妹妹的手已经沾过血了。

  “二妹……”他怔怔开口。

  “听说我的未婚夫是穆家大郎,穆知深。”她看着喻凫春问。

  “是母亲病倒之前为你定的亲事,”迎着喻听秋的目光,喻凫春莫名有些害怕,“你还好么?我知道你不愿意嫁给穆郎君,但你至少见见人家再做决定,母亲不会害你的。”

  “我的无情剑进了瓶颈。”喻听秋看向了裴真,“据我所知,太上忘情有一条捷径,杀夫证道。”

  “哦?”裴真的笑容变得玩味,“你想杀穆知深么?”

  “我们实力相差多少?”

  裴真斟酌了一下,“全力以赴,兴许可以一战。”

  “那便够了。”喻听秋道,“给我一张他的画像,告诉我他在哪儿。”

  喻凫春惊住了,又开始犯结巴,“二二二二……”

  裴真略略有些惊讶,牵唇笑了起来,“原来你还不知道穆知深是谁么?”

  “不然呢?”喻听秋觉得奇怪,“我又没见过他。”

  同穆知深共同作战,却到现在还不知道对方姓名,裴真开始反思他为她扎的针可曾伤到她的神智。

  “先前在天都山同你一起行动的那位师兄,他有说他去哪了么?”裴真问。

  “他说他要回家办一件事。”喻听秋沉默了片刻,明白过来,“他就是穆知深?”

  “然也。”裴真颔首,“不过恕我直言,你杀了他也无法证你的大道。”

  “为何?”

  “杀夫是为了斩断情根,你对他本就无情,又谈何情根?”裴真温声道来,“二娘子,恐怕你尚且不知你为何遭遇瓶颈。你未曾尝过情,无情剑无所斩,故而毫无进益。太上忘情,在于一个‘忘’字。无情何以忘,有情方可忘,这才是你的症结。”

  喻听秋沉思片刻,道:“懂了。”

  她转身要走,喻凫春大惊失色,高声喊她:“二妹!你去哪儿,母亲病倒了,你快回来!”

  族老们听见呼唤,纷纷赶出来,一见喻听秋,都吃了一惊。出门的时候还是个不谙世事的鲁莽丫头,数月不见再回来,已成了这般叫人不敢亲近的凌厉模样。当下有个老人以龙头拐杖杵地,大声呵斥:“二娘子,你母亲缠绵病榻,你不亲在跟前伺候汤药也就罢了,还要贪玩!修不好剑法不怪你,妇人家做做女红也是正经。你一个待嫁的女儿家四处抛头露面,听闻前头还悄没声地追到人家裴先生府上。喻家百年望族,你不要脸面,你母亲你家大郎还要脸!”

  喻凫春忙打圆场,“二叔息怒……”

  “哦?脸面?”喻听秋听见话儿,回过身来,“原来诸位还懂得什么叫做‘脸面’。”

  那老人气得红了脸,“你这是什么口气!”

  “自是看待诸位猪狗不如的口气。”喻听秋说。

  所有人大吃一惊,没人能料到这丫头说出这等狂言。喻凫春张大嘴巴,愣在当场。

  喻听秋凉凉一笑,同谢寻微在一起太久,她的美被谢寻微压制,红牡丹都成了狗尾巴草。如今单单站出来,众人才发现她自有一番鲜明浓烈的美,像一把锋刃,充满杀气,沾了要让人见血。她道:“百里决明复归人间,天都山伏尸千里,血流成河。你们自己的脑袋还不安稳,竟还有闲情关心我的闲事。打量诸位这八年里干的丑事,只怕你们的下场还不如我那好母亲。”

  族老们脸色俱是一变,指着喻听秋的手指筛糠似的哆嗦。

  女人炽艳的红唇一牵,勾出抹张狂的笑,“纵观仙门百家,人不为人,鬼不为鬼。我喻听秋睁眼看天地,才知人性本恶,人欲无穷。你们这些老不死的狗东西,尽可以在你们的金银窝温柔乡里腐朽。而我喻听秋断情绝欲,六亲不认,走太上忘情道,修天下至强剑。都给老娘滚蛋,谁挡我我弄谁。”

  族老们目瞪口呆,都忡忡然说不出话来。喻听秋不管他们,自己走了。只有裴真微笑不改,曼声说道:“二娘子慢走。”

  天刚擦黑的时候,裴真回到了活水小筑。隔着步步锦的窗棂看里头,他的笨蛋师尊还捧着百炼金的链子,锲而不舍地用牙啃。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儿呢?就不怕崩了牙。裴真摇头,又无可奈何地微笑,师尊天下第一傻,却也是天下第一可爱。他忍不住遥想,这么可爱的师尊,不知在他身下承欢的时候该是什么模样。

  踅身回谢寻微的屋子,换了一身金丝昙花襦裙,外头罩上烟色花罗半臂,长帔搭上肩。接着对镜上妆,细腻的蝶粉轻轻揉上脸庞,颊上细细抹开红晕,眼角点染薄红,额心贴花黄,唇珠妆点口脂。耐心地梳起宝髻,洁白的后颈垂下疏疏落落几根发丝,素手捻起火红的鬓边花点缀鸦黑的云鬓,镜中的裴真再次成为谢寻微。

  他起身,轻轻推开彤花门,往师尊那儿去了。

第72章 绛衣(二)

  百里决明试了许多法子,用牙咬,用手掰,用凳子砸,都没法儿撼动这百炼金的镣铐。这几日裴真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鬼东西。晚上也不设防,睡在床上,衣裳半褪,露出精瓷一样的肩头。时不时拿眼睛睨他,目光说不出的缱绻,活脱脱一个狐狸精。

  百里决明恨得牙痒,偏不能拿他怎么样。只要裴真脱衣裳,百里决明就不敢看他。他低低喊一声“前辈”,百里决明就浑身难受,坐立不安。明明可以趁他睡觉要他狗命,但谁让他是寻微的救命恩人,百里决明不能动他。

  没错,仅仅是因为他救过寻微罢了,绝没有旁的什么原因!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他问自己。脑子里一片乱麻,想来想去都是三个字:完蛋了。他是大祸临了头,旧日仙门百家围剿抱尘山都没能让他有这样的危机感。

  门臼那边响,有人进了门槛。百里决明根根汗毛倒竖,一下成了刺猬似的。下意识往床底下钻,盖住头,蒙住耳,不要听也不要看,就不会被惑乱心神!

  “师尊……”

  细细的女声传来,带着一点点怯懦。百里决明打了个激灵,从床底下探出半个脑袋来。

  谢寻微从门扇后面蹑手蹑脚踱进来,一见百里决明,顿时喜极而泣,“师尊!”

  “你怎么来了?”百里决明爬出来,蹲在地上低声问。

  “我偷着过来的。这几日不见师尊,我心里好担忧。裴先生说你去为我采药了,可我不信,师尊若真为我采药,怎么会不说一声就走呢?”谢寻微扑进他怀里,“我这几日一直暗中摸寻,想看看裴先生到底瞒着我什么。果然这不就找见了么!师尊到底怎么了,这不是裴先生的寝居么,师尊为何在这儿?”

  百里决明十分尴尬,他是什么人物,他可是百里决明,竟然着了一个毛头小子的道儿,还让人囚了这么久,说出去让人笑话死。偏原因不能细说,若让徒弟知晓自己同裴真这样那样,莫说做个鬼,他是连畜牲都不愿做了!

  “这事儿说来复杂,”眼下顾不得那么多,百里决明直接亮出脚上的镣铐,“徒儿,你是自由身,去书房找找,看能不能找到镣铐的钥匙。昨儿裴真说他去喻府出诊,要住上一晚,今夜是咱们唯一的机会!”

  谢寻微看着镣铐,一副惊异的模样。百里决明催她快去,眼见徒弟提着裙去了,心里又担忧,若是被下人发现了可怎么好?他怎么能让寻微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儿。走来走去坐立不安,金漆灯树的光在脸上晃,照得他心烦。

  等了许久,丫头还不回来,简直是度日如年。好半晌才瞧见寻微跌跌撞撞跑回来的影子,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人面兽心的人太多,像裴真这样的衣冠禽兽更是防不胜防。现如今他谁也不信,只信他亲手养大的徒弟。丫头果然聪明,在裴真书房翻到上锁的锦盒,把锦盒往青砖上砸,钥匙就从里头跌了出来。锁头一扭,镣铐松开,百里决明得到了久违的自由。寻微说且慢,从袖里拿出一块银色的小石头。

  “这是什么?”百里决明问。

  “吸银石。”谢寻微道,“师尊受他辖制,想必是被他的渡厄八针封住了术法吧。往日他曾给寻微度过银针治病,便是用这小石头吸出来的。”

  这回寻微真是帮了大忙,吸银石往肩背上一溜,数根银针从血肉里钻出来,羽毛似的贴在小石头上。百里决明张开手掌,耀眼的火焰哧地一声迸出掌心,他黑亮的眸子映着火光,别样的傲慢猖狂。

  他森森狞笑,“好你个裴真,想不到吧,老子的术法又回来了!”

  这下天不怕地不怕了,不说一个裴真,就算十个裴真来了,他都能把他们烧成灰!并不着急走,他让寻微去收拾行李,自己从厨房寻来一个麻布袋子,在裴真的寝居里翻箱倒柜。

  谢寻微抱着包袱惶惶然立在青砖上,“师尊这是做什么?”

  “他关老子这么久,予取予求,我问他讨点金银细软,总不过分吧!”

  打开衣橱,裴真的衣裳一丝不苟叠放在里头。这人一身贵公子的娇毛病,什么都要归置得整整齐齐。百里决明觉得刺眼,把衣裳一件件抱出来,堆在砖头地上烧光。汗巾子、手帕、罗袜……统统不放过。使女童子们全围在院前,惊恐地往里头探看,却一个也不敢上前。

  百里决明恶狠狠地说道:“叫你有衣裳不好好穿,老子把你的衣裳全烧光,让你当街裸行!”烧着烧着又觉得不妥,裴真裸行,岂不让别人饱了眼福?于是给他留了一件襕袍,揉巴揉巴随意弃在床榻上。

  谢寻微:“……”

  墙上挂的字画也遭了殃,百里决明找来最粗的一根毛笔,在每幅字每幅画上都龙飞凤舞地写上“裴真你不行”、“裴真小不点”。墨汁淋漓的几个字儿撞进谢寻微的眼眸,师尊的报复实在太孩子气,他哭笑不得。也罢,凡事不急于一时,暂且容师尊得意一会儿。

  百里决明又把裴真的扳指、玉佩,全一股脑塞进麻袋里,还从橱柜里头敲出暗格。拿匕首撬开柜板,里头整整齐齐码着好几摞银票。发了发了,寻微的嫁妆有着落了。百里决明喜不自胜,一张不落收入自己囊中。

  百里决明在搜刮,谢寻微坐在蒲团上为自己倒茶。茶叶在热水里头翻卷,他捏着莹白的杯盏看百里决明兴高采烈地四处寻宝,背上负着的麻袋气球似的鼓胀起来。百里决明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他的好徒弟提前一天藏在屋里各个角落的。为着让他好携带,特地把金条兑成了银票。打拼多年,谢寻微多少有些积蓄,讨师尊欢心还是够的。

  最后去裴真书房取寻微的方子,小心翼翼叠好收进怀里。折腾够了,百里决明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高头大马,为寻微披上牙色蚕丝提花缎斗篷,再戴上幂篱。长而软的素色帽纱遮住脸儿,为她的美添了一份朦胧和神秘。百里决明把人抱上马背,自己也翻身上马。

  “裴真若回来,告诉他洗干净自己的小脑袋,等本大爷来摘!”他撂下一句话,马鞭一甩,朝着山下去了。

  使女童子们眼睁睁望着自家主子和百里决明消失在大路尽头,回屋拾掇地上的一片狼藉。百里决明撬开的柜板还横在地上,翻开木板,便见后头贴着一张红纸,上头写着一段端正挺秀的金漆小楷:

  “芳心盼与巧心期,合欢树上枝连理。谨具茶金三十万钱,呈望百里前辈。前辈既受茶礼,则仪礼成而婚约定,裴真翘首以待来日佳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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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浔州,穆氏老宅,穆家堡。

  草木萧疏,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白色茅草,仿佛是一望无际的雪。不远处是废弃的房屋群,个个朽木烂梁。破败的招子在风里招展,远远看上去像招魂幡似的。临街的小摊上还搁着碗发了霉的细面,仿佛是吃早饭的人遇见变故,匆匆逃离,连面都来不吃完。

  视野的尽头,一座漆黑的堡垒孤零零矗立在那里。风滚过茅草地,呼啦啦,像是鬼魂的呼号。

  自从穆家堡惊变,这一带很久没人住了。醒目的告示牌插在茅草地里,上面用夜光朱砂写着“前方一里,恶煞鬼域,勿入”。数年来,穆知深的爷爷曾三次派遣小队进入鬼堡,试图封印恶鬼清除鬼域。然而每一次的结果都没有例外——无人生还。穆家终于放弃了对抗,用符咒栅栏隔离了这片区域,日夜派遣专人在外围巡逻,防止路过的行人误入鬼域。

  穆知深最后一遍清点身上的东西,七十发弩箭、一百张符咒、四天的干粮,还有他的刀。

  谢寻微的鬼侍初六向他拱手,“拉起鬼堡大门的千斤闸被内部破坏,无法开启。我的术法是‘虚门’,无论何时何地,只要知道目的地所在,我就能打开通往那里的门。根据郎君的指示,我将为你打开直接通往鬼堡内部的通路。虽然里面的格局已经被鬼怪完全更改,但是我们的地图可靠,不必忧心。穿过我的‘虚门’,你会到达鬼堡地下牢狱,那里距离鬼堡大门有五百尺的距离,标志物是铁栏底部篆刻的杏花图案。我的同僚为你清出了安全地带,离开那里,你将会进入你家人的视野。”

  “我知道了。”穆知深淡淡说。

  “‘虚门’会为你打开四天,四天之后,我会离开,‘虚门’关闭。穆郎君,不论你要做什么,抓紧时间。”初六道,“最后一个提醒,不要触碰你记忆里穆家堡原本没有的东西。”

  “为什么?”

  “它们吃人。”初六的解释简洁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