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厄 第64章

作者:杨溯 标签: HE 玄幻灵异

  “你个傻驴!”

  “你个王八蛋!”

  一大一小两个人乌眼鸡似的互瞪了半晌,百里决明威胁他:“大爷我不打小孩儿,别逼爷犯禁。好好待着,想见爷的徒弟,没门儿!”

  扭头跳下阴木寨,离开心域,百里决明睁开眼。百里小叽跳到他脑门子上乱踩,他把它拨开,起身推开窗,水红的日头悠悠挂在天心,已是傍晚时分了。从穆家堡出来已是第四天,他累极了,蒙头睡了三天大觉。鬼母不知所踪,他大前夜巡逻了整片府邸,没有找到那女鬼的身影。或许她想明白了,不再跟着他了,他感觉到一阵轻松。

  换了身衣裳,到园子里头闲晃。师吾念的宅子大得很,依山傍水,人家把太湖石搬进宅,凿池子造小园林。他倒好,直接把宅子建山里头。一路不见鬼侍,寻仆役盘问,原来他们都忙着去挖穆家堡的废墟了。师吾念要把那批铁匣子挖出来,运回家里。府宅空虚,正好是干坏事的好时候。

  百里决明脚下拐了个弯儿,去找寻微。徒弟昨儿从穆宅接过来了,师吾念把她安排在南边的燕子楼。顺着木制曲廊经过镜子似的小湖,掀起画着海浪的竹篾风帘,就进到她的小楼里头。顶着黄灿灿的百里小叽,他从灿烂的木芙蓉里头探出脑袋,屈指敲了敲寻微的轩窗。里头传来细细的脚步声,接着面前吱呀一声响,窗棂打开,谢寻微双手捧着下巴靠在窗屉子上,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师尊尊,”谢寻微笑意盈盈,一派天真,“找我什么事?”

  百里小叽:“叽!”

  谢寻微摸了摸小鸡崽的小脑壳。

  她穿了身留仙裙,耳下垂着一对玉兔捣药耳坠子。两只玉兔随着她的动作晃晃悠悠,活泼泼的可爱。姑娘越长大越好看,百里决明见了她就欢喜。多日来心里头的阴翳一扫而空,管他什么西难陀北难陀,他就不去。管他三七二十一,旁人的生生死死与他何干?生前又如何?反正都忘光了,忘光了就是不相干。他只想照顾好他的小徒弟,看她出嫁生娃子孙满堂。

  只是纯阴命格这事儿麻烦了些,他得想想法子,翻翻古籍查查旧典什么的,看看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这些都不必告诉她,小姑娘只管开开心心漂漂亮亮就好了。眼下还有一件事,他必须尽快确认。

  “徒弟,”百里决明神神秘秘凑过脸儿,对谢寻微道,“正好赶上师吾念和鬼侍出门,宅子里要人没有人,要鬼没有鬼,你帮我个事儿。”

  “哦?”谢寻微挑了挑眉。

  百里决明左右望了望,压低声音道:“我怀疑师吾念是裴真!”

  谢寻微睁大眼睛,眸子里流露出些微的愕然。这倒不是装的,他是真没想到师尊竟能发现这两个假身份的猫腻。他眨了眨眼,问道:“师尊何出此言?师郎君有什么古怪么?”

  “古怪倒没有……”百里决明欲言又止。头发味道相似这个原因实在不好说出口,否则他怎么解释他怎么会知道裴真头发的味道,又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他咳嗽了声,道:“你看这小子,上赶着认我当爹,还老是戴着面具,实在有些可疑。他嘴上说因为毁容,可我越想越不对劲儿,还是得好好验证一番。但他怪有钱的,不能轻易得罪。前头他还许诺送我一条巷子,要是他不是裴真,我又贸贸然揭他的面具,咱们这价值一万两白银的小巷子就泡汤了。所以……”百里决明目光灼灼,“我要私下去调查!”

  “怎么调查呢?”谢寻微问。

  “上他睡的屋看看,”百里决明道,“换身份容易,习惯却换不了。裴真那王八羔子就爱穷讲究,熏的香一定要用‘雪中春信’,一两沉香,半两白檀,半两丁香,一钱都不能配错。喝的茶得是虎丘豌豆香,泡茶的时候还要放点橙花。我进去瞧一眼,只消得看看他的香炉灰,茶叶碎,就知道这小子究竟是谁了。”他为自己的智慧而洋洋得意,“怎么样,你师父我聪明吧?”

  谢寻微失笑,想不到师尊对裴真的观察细致到这个地步,看来日后行事得多加小心。

  百里决明沾沾自喜,等着谢寻微的崇拜和夸赞。谢寻微非常上道儿,捧着脸连连点头,“师尊尊最聪明了!”

  然而百里决明没有注意到,一条影子默默从谢寻微脚下分离,贴着墙角飘出了屋檐。

  “要是师郎君当真是裴先生,师尊打算怎么办?”谢寻微又问。

  “那当然是……”百里决明摩拳擦掌,笑容阴狠,“把他关在地牢里,我要折磨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谢寻微的眉头轻轻皱了皱,怅然问:“师尊就这么恨他?”

  “恨得我是昼夜难眠呐!此仇不报,我百里决明枉为修罗恶煞!”百里决明咬牙切齿。

  之前冒犯太过,果然让记仇的师尊恨入骨髓了。裴真这个身份用不得了,改日让穆知深处理掉。谢寻微心里头惆怅地叹气,又问:“那我该怎么帮师尊?”

  “简单,你帮我在门口望风,要是看到师吾念回来,你就学狗叫。”百里决明说。

  “……”谢寻微说,“我们女孩子不是男人,不会狗叫。”

  “那你就学猫叫,反正给我个信儿就行。”

  “好吧。”谢寻微欣然答应,“等我换身衣裳。”

  “换什么衣裳,这身不是挺好看的么?”百里决明纳闷,然而谢寻微偏不,磨磨蹭蹭在里头更衣。百里决明急得要命,后悔来叫这丫头,女人梳妆最是费事儿,再耽搁下去师吾念都要回家了。等得抓耳挠腮,谢寻微终于姗姗来迟。

  百里决明把头发窝里的百里小叽抓下来,抡膀子扔进寻微的妆奁。两个人一路潜行,到师吾念的寝居门口。百里决明让谢寻微蹲在草丛里守着,自己翻窗进了里屋。

  房中寂然无声,入目首先是一片珠帘,地上铺着软软的宣州红线毯,上头是乌漆案,边上搁着一尊扬着尖嘴的金鸭炉。百里决明轻轻打开鸭炉,炉膛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他有些失望,蹑手蹑脚走到描金小炕桌边,打开师吾念的紫砂壶。里头是白水,不是茶水。这个师吾念不喝茶,也不熏香。

  太奇怪了,他明明那么有钱。在百里决明的印象里,有钱人就爱干喝茶熏香这种没有意义的事儿。

  兴许只是巧合,恰巧师吾念和裴真用了同一款澡豆洗头。百里决明撩开袖口,嗅了嗅绑在腕上的发带。发带绑在他手上太久,裴真的味道已经消失了。之前在穆家堡的血垢鬼域里发带被弄脏了,如今已经看不清楚原本的颜色。虽然如此,百里决明还是舍不得洗这条发带,生怕把裴真最后一丝痕迹洗没了。

  心里有一种空空落落的怅然感,好像破了个不大不小的口子,咻咻的风从里头漏出来。来之前的兴奋全没有了,师吾念不是裴真,是他想多了。百里决明有些生气,裴真到底在干什么呢?他都跑了这么久了,居然不张贴个告示什么的来找他。

  此地不可久留。百里决明最后一眼瞧了瞧师吾念的寝居,确实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他扭过身,准备爬窗出去,一条腿刚伸出窗屉子,门臼那边吱呀一声响,高挑的黑衣男人推开门,从外头走了进来。百里决明还没来得及爬出去,师吾念抬起眼,正巧望见僵在窗屉子边上的百里决明。两个人遥遥面对面互相望着,彼此都陷入了沉默。

  尴尬。

  非常尴尬。

  百里决明恨不得再死一次。

  寻微太不靠谱了!让她帮忙望风,她人呢!?

  “义父这是……?”师吾念率先开了声。

  “呃……”百里决明动作缓慢地将腿收回来,坐在窗台上,“我刚起床,来溜溜弯儿,正好路过,就来看看你在不在。”这理由着实蹩脚,然而百里决明厚脸皮,大马金刀坐在那儿,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样子。遇到尴尬的事儿就得这样,百里决明天下无敌除了功法高强,还有个秘诀是脸皮比城墙厚。

  师吾念是个识相的人,并不胡搅蛮缠,只浅笑着问道:“哦?义父来寻我有何要事?”

  他一边说,鬼侍们一边把浴桶搬到丝绢屏风后头,一桶一桶往里头倒热水。热水倒满,鬼侍们告退,还细心为他们掩上了门。百里决明脑子急转,思考用什么借口好。师吾念倒也不催他,在乌漆案后头施施然落座,倒了杯水抿了口,随即又放下。热腾腾的雾气很快萦绕小屋,百里决明看着这景象,不自觉想起当初第一次看见裴真洗澡的时候。

  美人如玉,好一派温柔乡。

  他望着等他发话的师吾念,黑铁面具严丝合缝地罩住了这个男人的脸颊,只露出一角玉一样干净白皙的下巴。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戴着面具,一个不知来历的人,是有什么样的通天本事才能潜入宗门十八狱?还能打开重重关卡,关闭宗门下给六瓣莲心的守护封印。可如果他是裴真,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百里决明的心开始怦怦急跳,或许他真的是裴真呢!洗澡的时候还戴面具么?戴也没关系,百里决明只要看一眼这小子光裸的身子,就能认出来他到底是不是裴真。裴真每一寸肌肤的起伏百里决明都记得,每一寸骨骼的走向都深深印在他的脑海。玉石一样的肌理,脆弱而漂亮的蝴蝶骨。被金链子囚住的每个夜晚,那昙花般的男人就在他的怀里安睡。

  “你刚刚问我什么来着?”百里决明问。

  “义父来寻我何事?”师吾念笑眯眯地问。

  要怎么才能看见这小子的身子?百里决明想,说留下来旁观沐浴太奇怪,好像一个觊觎义子的禽兽。忽有一个想法钻出脑海,他灵光一闪。

  “你这几天这么忙,为父一直想找你好好说说体己话。正好,今天就有个好机会。”百里决明跳下窗台,走过去拍了拍红木浴桶。这个乖张又荒唐的家伙挑衅地看着师吾念,一字一句道:“咱们一块儿洗个父、子、浴!”

  男人旁观男人洗澡奇怪,男人一起泡个澡总不奇怪了吧!

第95章 烟花(一)

  师吾念眼睛里的笑意一下就深了,映进屋里的夕阳好像染红了他的眸子,那一双眼眸里盛开了赤红的灿烂野花。

  “义父确定么?”他嗓音变得有些许喑哑。

  “确定,怎么不确定!”百里决明咬牙说道。

  其实心里虚得很,耳朵根子在发烫,仿佛有一簇小火苗热烘烘炙烤着。怕什么!他不断给自己鼓励,不就洗个澡么?只要能见着师吾念的身体,他就能判断这小子是不是裴真。要是真是裴真呢?他脸一下烫得能煎蛋了,那他岂不是和裴真在一块儿洗澡了!

  师吾念走过来,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勾住百里决明的腰带,低声说:“既然确定,义父就不可以反悔了。”他的笑容像盛放的罂粟花,带着致命的危险,“孩儿为您宽衣。”

  “你你你你……你先脱!”百里决明开始说不明白话儿了。

  “这怎么行呢?您是我最敬爱的义父,自然要我伺候您先入浴。”师吾念在他耳畔轻语,“不要着急,义父,您宽了衣,我亲自下水服侍您。按摩、搓背、揉腿……您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手指一用力,百里决明的腰带松了结,外衫大剌剌敞开。

  百里决明刹那间就后悔了。

  他觉得他像一只懵懂无知的羊,被恶狼叼住了后脖颈。然而现在退缩太丢人,说好了不能反悔他怎么能落荒而逃?他还要查清楚师吾念到底是不是裴真,咬紧牙关,他的姿态视死如归。

  师吾念的指尖沿着他的腰腹向上游移,似有若无地划过胸膛,到达他的颈侧,一颗颗解开他领口的葡萄扣。玄色的外衫撂在一边,百里决明身上只剩下一件薄薄的绸缎中衣。分明是夏末时节,江左还热得发慌,百里决明却没来由地感受到凉意。隔着一层细腻的绸缎,他清楚地感受到师吾念指尖的温热的触感。在愣神的时候,所有钮子被师吾念悄无声息地解开。于是胸膛那一片风景毫无保留地向外开放。

  师吾念轻轻抚过他的胸前起伏的肌肤,笑意一点点加深。

  “义父真是……好看得紧。”

  语调旖旎,无比挑逗。

  师吾念拉了把他的衣襟,百里决明的肩头就从素白的绸衣底下滑了出来,顺带着半条手臂暴露在男人炽热的目光下。

  “你……”百里决明额头上冒汗,“能不能快点?我自己脱!早洗早好!”

  他说着就要宽衣,师吾念制住他。

  “让义父自己宽衣,说出去别人会觉得孩儿不孝。”师吾念歪头一笑,“罢了罢了,我快点儿就是。”

  中衣撂到一边儿,百里决明上身终于赤裸。他的灵力把这具肉身滋养得骨肉停匀,细腻的肌理依稀可见,从肩背到腰腹,白皙的肌肤恍如一片起伏的平原。他握着拳,手背和腕缘看得见青筋,深刻的力量在其中蕴蓄,炙热的火焰仿佛即刻就要喷薄而出。

  然而更加打眼的是百里决明后腰的咒契符纹。

  师吾念的目光流连在那里,浓密睫羽下遮住的眸光炽热如炭火。

  傻师尊不会想到,当初在十八狱师吾念并没有解开他们之间的咒契。师吾念只是将符纹挪了位置,挪到师尊腰后,臀部的上方——一个他自己无论如何都看不到的位置。

  召鬼拘灵术,当施加术者成功以拘灵阵捉住鬼魂,则契约签订。而若要解约,则须得双方都同意解契才不会有反噬。当年他秘密将封印师尊的棺材从十八狱挪出,在棺下画出鲜血涂就的法阵,与师尊的魂魄订下了咒契。往后师尊无论换了哪具肉身,这契约符纹都会跟着他。只要这契约存在一日,师尊就是他一个人的,他如何会轻易将这契约解开?

  他观赏着那个印记,殷红得像血,这也确实是他的血液,涂就法阵的鲜血凝成这符纹,镌刻在他师尊的身体之上,永不磨灭。而这符纹的含义更加直接,它是三个玛桑羽虫篆组成的图案,译成中原文字,则为——

  谢寻微。

  后腰、臀上,如此隐秘而旖旎的柔软角落,标志着他的完全占有。

  他将双手搭在师尊的腰侧,低声说:“我要为您脱裤子了,义父。”

  强行镇定的决心终于崩塌,百里决明握着汗巾子,躲开了师吾念的手。太奇怪了,简简单单脱个衣裳,却像是在受着酷刑。他绷不住了,师吾念到底是不是裴真以后再查,现在先跑再说!他为自己找借口找得得心应手,万一师吾念不是裴真,他同这小子一块儿沐浴岂不是勾三搭四,败坏抱尘山的门风!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他把自己的衣裳捡起来,道:“我突然想起来我还要给寻微煎药,今儿就不洗了,来日再说!”

  他胡乱套上衣裳,葡萄扣都没系就翻窗逃跑了。那衣裳不整的样子,着实像个落荒而逃的采花贼。师吾念望着百里决明慌不择路的背影,一面哭笑不得,一面又觉得惋惜。他摘下面具,露出谢寻微的容颜。换装换得急切,只来得及擦掉口脂。他撑着脑袋,望着水里的倒影儿无声叹了口气,还以为真的能同师尊一块儿沐浴呢。

  接下来师尊安分了不少,谢寻微估摸着他会来兴师问罪,责怪自己没有通风报信,让他难堪,所以乖乖在燕子楼等着,结果直到深夜都没等到师尊。约莫是被他挑逗的手段吓到了,变成了缩头乌龟。谢寻微颇有些失望,准备梳妆睡觉。

  夜已深,盏盏灯火散出泥金色的光晕,笼罩一层层帐幔。他宽衣,用巾帕打湿水,正准备净脸卸妆,余光忽然瞥见窗屉子的茜纱后头映出个高挑的人影。那影子站在窗外,微微低着头,好像在隔着窗纱看里头梳妆的他。

  看这轮廓,像极了师尊。他蹙了眉心,放下巾帕,唤了声:“师尊?”

  人影静了半晌,忽然转身走了。前头有鬼母夜访的前车之鉴,谢寻微没有贸然跟出去。外头探查的鬼影飘回来,在地上墨迹似的洇出几个字儿:

  百里决明。

  是师尊没错,他在干什么呢?谢寻微披上流云披风追出去,幽暗的长廊尽头看见师尊一闪而过的背影,他跟过去,踏着满地氤氲的月光和灯烛,师尊的影子轻飘飘捉摸不透,像一抹飘忽的雾气。他跟着那雾一样影儿踩过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衣襟和发梢沾上了木芙蓉上的露水。青苔有些滑,他小心翼翼跟进了花园深处。芙蓉和月桂幽微的香气在夜里浮动,四下里是清泠泠的月光,师尊的影儿就站在月光尽头,绚烂的花在他身侧绽放。

  可他的影子那样黑,黑得看不清容貌。

  谢寻微觉得不对劲,一步步走近,银针徐徐从指间滑出,面上却带着笑。

  他柔声问:“师尊,你在那儿做什么?”

  隔着五步远,谢寻微不再前进。人影抬起了脸,谢寻微终于看清楚他的模样。

  是师尊,熟悉的白皙脸颊,一如往日。只是他的眼眸变了颜色,好像有鲜血滴进了他的瞳子,殷红的颜色蔓延,他的瞳子红如火焰。而他的眉心,盛开着一朵火红的赤焰红莲。

  “你是谁?”谢寻微温柔地笑,杀气在他的笑意里蔓延,“我师尊的肉身为何在你手里?”

  “你听说过我的名字么?寻微。”男人的声音很轻,似乎怕吓着他,刻意放缓语调,“我是恶童,那个来自鬼国的……恶童。”

  “恶童……”谢寻微的眼眸微微缩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