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没有良心
沈知瑜小声嘟囔:“这个才是正确答案吧!怎么有人玩游戏这么偏心啊!”
言知瑾不苟言笑:“只是顺便提醒一下。汤底没有吃错。”
“是是是。”沈知瑜点头如捣蒜, 敷衍地说,“下一位!”
言虺清清嗓子,眷恋地看向言知瑾,说:“那我也讲一个有关蛇的故事吧,从前有一条蛇……”
他讲到一半,一道狂风骤然袭来,吹熄篝火,卷起漫天的黄沙。
“快!快进屋!”爱德华惊慌失措地站起来,“大风来了!”
一群人慌慌张张地躲进旅馆内。
等最后一个人关上门,几乎所有人的头发里都沾满了沙子。
门窗被呼啸的狂风震得猎猎作响。
沈知瑜手忙脚乱地抖着身上的沙子,惊魂未定地说:“我的天,这风也太大了吧,要是不赶快进来,我们是不是会被埋进沙子底下?”
“这里的天气就是这样。”爱德华叹气,“以前可能还好,尽二十年越来越严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惹了什么东西……”
他戒备地瞥了马特一眼。
言知瑾拍落肩膀的沙粒,严肃地说:“保护环境,刻不容缓。”
风来得急,去得也快。只是大家都没有心情再玩游戏了,道别之后,纷纷回到自己的房间。
马特等人也回到住处。
言知瑾洗完澡,把头上沾的沙子仔仔细细地清理掉,又揪着大黑蛇,也泡了个澡,把鳞片缝隙也搓了个干净。
黑蛇扬起尾巴,挡住眼睛,腹鳞泛起粉色,羞涩地说:“全身都被摸过了。”
言知瑾把毛巾搭在浴缸边缘:“……你哪里我没摸过?”
黑蛇扭动着尾巴尖,说:“以前摸得没有这么用力。”
他靠近尾部的地方弹出一对东西:“这里也……”
一条毛巾被扔到他脸上,后面传来言知瑾压抑着怒火的声音:“自己洗!”
黑蛇随便泡了会水,就迫不及待地往外爬去。
他身上湿漉漉的,身上吧嗒吧嗒地掉着水珠,衬得鳞片更加油黑发亮。
言知瑾正在重温今晚发来的实验报告。
“怎么又看一遍,”蛇慢吞吞地游过去,昂起全半身,绕过电脑屏幕瞅他的脸,“你脸怎么红,洗完澡那么久,热气还没散下去吗?”
言知瑾差点用笔记本电脑把他的脑袋夹扁。
言知瑾保持着最基本的冷静,把宝贵的笔记本电脑关机、合上,放到安全的地方,才对言虺说:“和你有关系吗?”
黑蛇摇摇脑袋:“我怕你发烧。沙漠昼夜温差大,容易生病。”
“我没事。”言知瑾按住心口,试图让心跳速度慢下来。
好像,他的整个脑海都充盈着心跳声,听不进其他任何声音。
“没事就好。”
蛇又甩着水,游到一边。
言知瑾看着他脑门上的水珠,再看看从浴室拖出来的长长的一串水迹,叹了口气,拿干毛巾把它裹起来,擦残留的水迹:“你这样才容易感冒。”
“我不会生病。”蛇乌黑的眼睛望过来。
言知瑾手里的动作一顿。
也是,言虺怎么会因为这种事生病。
他有点自嘲地想,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忘了,看来确实是精神不好。
黑蛇用尾巴顶起毛巾,笨拙地用尾巴擦着背:“而且我没办法自己擦干。”
言知瑾看着他把毛巾扔在地上,艰难地在毛巾上蹭,试图把自己身上的水擦干,抬手擦掉脸颊上被溅到的水,面无表情地想,还不如甩干呢。
他蹲下,按住蛇多动的身体,用毛巾把蛇鳞好好擦了一遍,问:“你就不能变回人形吗?”
蛇停止扭动,歪头看着他,眼神充满震惊。
蛇小心翼翼地问:“你说真的?”
“有什么问题?”言知瑾淡淡反问。
蛇甩掉他的手和毛巾,调转方向,上半身抬起,正面对着他,尾巴闲闲散散地拖在身后。
一阵黑雾散去,出现在他面前的,是男人苍白的皮肤和精壮的身材。他单膝跪在言知瑾面前,牵起他的手。
言知瑾眼睛微微睁大,双唇微张,一股热血涌上大脑,眼眶被涨得隐隐作痛。
男人绅士地亲吻他的手背,将他的手包裹在手心,深情凝视:“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直接。”
“我说的是你变回人形在卧室把身上的水擦干!”言知瑾倏地甩开他的手,从地上站起来,满脸通红,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因为站得太急,又是一股血往上冲,眼冒金花,不得不扶住墙壁,才能勉强站稳。
言虺也跟着起身,神色凝重地握住他的手:“头晕?”
言知瑾盯着地面,将注意力集中到蛇留下的积水上:“你把衣服穿上。”
言虺有点委屈地说:“我蛇形的时候,从来不穿衣服。”
“那下次你变回蛇的时候,我把你的鳞片拔了?”
言虺不情不愿地闭嘴了。
言知瑾平复完心情,再次抬头,他已经变回蛇形,安静地盘在一旁。
每当他这样乖巧地待在一边时,言知瑾都会忍不住心软,觉得自己太过严厉,欺负了蛇。
明明知道他可能是故意装的,却还是忍不住上钩。
言知瑾暗中叹了口气,铺好床,盖好被子,拍拍身边的空位,说:“过来,睡觉。”
蛇欢呼一声,如一道闪电,飞快地游到他旁边,钻进被子里,脑袋枕在他的枕头上。
言知瑾关上灯,摸着凉凉的蛇鳞,睡下了。
寂静的黑暗里只有均匀的轻微的呼吸声。
言知瑾轻声问:“你今天,本来想讲什么故事?”
蛇把脑袋侧到他耳朵边上,嘶嘶吐着凉气:“你想听?”
“嗯。”
“你是想直接听我讲,还是自己猜?”
言知瑾想了想,问:“边讲边问可以吗?”
“可以。”言虺答应得很爽快。
他把蛇尾巴放到言知瑾手里,勾住他的手腕,轻轻晃动着身体,说:“那我开始讲了。”
“从前有一条蛇,他冷酷无情,凶残暴戾,又阴晴不定。”
言知瑾刚要提问,他轻轻“嘘”了一声:“先别疑问,听我把背景设定讲完。”
言知瑾乖乖点头,规规矩矩地倾听。
“他从一开始,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他要追求绝对的自由。他不需要遵守任何的规则、秩序,也不需要考虑其他生物的感受,他只考虑他自己。任何引起他不悦的生物,他都会直接消灭。”
“他知道其他蛇都惧怕且厌恶他,说他代表着灾难和混乱,说他代表着生物无法克制的、无穷无尽的本能性的欲|望。他是原始的快乐,是野心,是破坏欲,是不道德的,是没有自制力。
“但他不在意。因为他最讨厌束缚了。他足够强大,可以摧毁一切对他口诛笔伐的生物。他觉得他很快乐。
“直到他遇到了另一条蛇。”
言虺的语气缱绻而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第69章
“他其实很久之前, 就听说过这条蛇的存在。”黑蛇轻轻用尾巴拍打着言知瑾的手臂,“这条蛇和他不一样,好像天生就接受着景仰和爱戴。他们就像是天上的月亮, 和肮脏的泥潭。”
“本来, 月亮和泥潭永远不可能有交集,但是那一天, 月亮正好停在泥潭的上方, 死气沉沉的泥潭, 终于在月光的照耀下,有了一丝光亮。”
“可那是泥潭最丑陋的时间。他恰好解决了一群对他冷嘲热讽的人, 正在消化他们的尸骨。泥水和血水混在一起,看不清那是一时的狼狈,还是一直这么丑陋。你无法想象泥潭在望见月光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大概就是, 蛇群里最难看的蛇, 最脏最不堪的样子, 偏偏被长得最好看的蛇看到的感觉吧。他在那个时候涌起一阵绝望的逆反感。既然已经让你看到这么丑陋的一面,不如让你再看看更过分的吧, 反正也是要被笑话的,我倒要看看,你能笑得多开心。于是他拖着沾满鲜血的身子向月亮走去, 摆出威胁的姿势, 故意向对方炫耀自己的血腥和残忍。”
蛇的尾巴尖垂了下来, 软软地趴在言知瑾的腹部。
他的体温似乎比平常更降低了一些,让人想起森林里的那只身受重伤的蛇。
言知瑾侧过身, 弓起背, 把蛇尾巴塞进睡衣里面, 试图用体温把蛇的身体温暖起来。
蛇尾巴剧烈一抖,沿着他的腰,缓慢地爬满一圈。
他自嘲地说:“可是并没有。他没有被嘲笑,月亮甚至眉毛都没有动一下。月亮没有因为那些死在他手里的人愤怒悲伤,也没有因为他慌乱的样子而嘲讽,月亮只是问他,是不是受伤了。”
他蜷缩起来,说:“他终于知道,月亮为什么会是月亮。月亮就是这样高洁、仁慈、公平公正地照耀着所有人。月亮不会因为他曾经的残暴行为对他厌恶指责,也不会恐惧他是否会伤害到自己。月亮从容而又冷静,悦纳一切生物的存在。”
“从此,他开始想要拥有月亮。他故意在月亮的面前出现,一改以前的风格,去做月亮的得力助手。可是好像没有用,月亮仍旧温和而冷淡,月亮不会轻易讨厌谁,也不会轻易喜欢谁,他对所有生物都是公平的。他开始反其道行之,故意做月亮不喜欢的事,想引起他的注意,就算是讨厌他也好,只要他是特殊的就足够了,”他好像喘不过气,停顿了好一会,才接下去,“可是还是没有用。月亮就是月亮,是所有人的月亮,他不会只照耀在一个人身上,尤其是,不会停留在一道污浊不堪、连月亮的影子都照不出来的泥潭身上。”
他说完的时候,绝望感几乎要溢出来了。
言知瑾拍着他的背,轻声说:“不会的。”
“我现在知道不会了。”蛇把头倚在他胸口,轻轻磨蹭,“我希望以后也不会。”
言知瑾仍旧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打着他的背。
沉默了一会,言知瑾停下手上的动作,安静地将手覆上蛇的背部鳞片:“我大概并不是那只月亮。”
蛇倏地抬起头,眼睛在黑暗里熠熠闪光:“你……”
“但我会努力向那个方向靠近,”言知瑾无奈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有点苦涩的笑容,“大概会是纸做的月亮吧。”
他还没说完,凉凉的蛇信子就舔到他的嘴唇,封住他后面的话。
黑蛇卷起他的身体,执拗地说:“你就是月亮。”
“我刚刚的故事还没讲完,”蛇得意地翘起尾巴尖,“后来泥潭变成了深渊,可以把月亮的光,完全拥抱起来,两条蛇愉快地生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