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吾九殿
护身符?
戒圈外沿有一行图勒字母,不知道什么意思。
仇薄灯试着把银戒取下来,图勒巫师戴得很紧,他转了好几下,才将戒指褪出来。对着火光举起,发现戒圈里边也有一行图勒字母——一行熟悉的图勒字母。
巫师的名字。
至高的图勒,强大的勃额,伟大的降落。
翻译成中原话就是:
师巫洛。
仇薄灯像被火烫到一样,将戒指丢了出去——他好像猜到外边那圈字母是什么意思了。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应该也是个人名……
大概、可能、也许,是他的名字。
戒指落到毡毯上,滚了几圈,绚丽的雪晶在火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辉。
离仇薄灯有一些距离。
仇薄灯盯着那枚戒指,乱七八糟地想了好多事情,离不出半点儿头绪来。只是精美的戒指孤零零滚落在毡毯上,镶嵌的雪晶光芒随火光一闪一闪,刺着他的眼睛。
犹豫了半天,仇薄灯伸长胳膊,将它捞了回来。
也就是在这时候,他发现戒面镶嵌的雪晶里头,原来还刻了几个图勒字母。
不认识。
“……什么啊?”
他嘀咕着。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粘贴成废稿了。大家重看一遍,救命我怎么这么蠢?
娇娇:护身符
阿洛:婚戒
第36章 风雪
银戒旋转。
火光从戒圈表面的图勒字母,跳跃到戒圈内侧的图勒字母,像那些淡金的经文一样,把两个名字连在一起。
好像……
不止是护身符。
仇薄灯以指尖勾住它,格外茫然。
他始终没有回过神,不明白图勒巫师为什么要出这么大代价救他……他知道自己长得好看,被圈起,被强占,不是很难理解。可如果只是为这个,他刚刚都同意了,那人却什么都没做。
……真奇怪。
对他有欲求,又不在他默许的时候占有他。
那人,究竟在想什么?
何必呢?
惑于美色,图于鲜活,何必忍耐?反正他又没法自保,怎么强迫都可以。
何必对他好。
东洲的损友曾说仇小少爷忒不是好东西,哄他宠他没用的,因为对他好的海了去。一转头,就能把人忘得干干净净,倒是记仇天下第一……其实,他是知道的。知道献媚讨好,和舍命相救的区别。
他不是真的傻子。
乱七八糟的思绪混成一团,青涩懵懂的小少爷自旋涡中挣不出身来。打第一次见面起,他就被图勒的首巫直接拖进最狂暴的海啸里了……诸多种种,过往十九年全然未有的经历,全由那人施与。
指尖慢慢转着戒指,戒面的雪晶天空一样澄澈。
一个恍神,它掉到衾被被面。
仇薄灯拿起它,犹犹豫豫,给自己套了进去。
——那些字母开始烙烫他了。
仇薄灯缩起身,习惯性以一个很没安全感的姿势,慢慢睡着了。在梦中,他无意识地把戴戒指的手放到脸颊边。
寻找一点儿安全感。
…………………………
部族议事结束了。
由首巫拍板,图勒部族收下了苍狼部族绣有“以万神的名义,放下你的弯刀”的歃旗。
众人退出木屋。
眼见首巫大人的背影即将消失在山路尽头,上岁数的族老还好,其他人瞬间绷不住神情,你戳我我戳你,满脸写着新奇。七嘴八舌,疯狂问其他人:“你刚看到没?”“看到了!看到了!”……
“图勒啊!我还以为是我瞎了!”
一人感叹。
其他人颇有同感地点头。
刚首巫进圆顶木屋的时候,大伙儿险些把眼睛瞪出来:他们冷峻的、尊贵的、强大的首巫大人,竟然带着被编得乱七八糟的发辫进来了——对天发誓,部族最小的孩子徒手抓,都比那编得好。
换做别的勇士,带这么一头发辫,能被笑上整整十年。
还得连他的阿尔兰一起。
“没想到,首巫大人的阿尔兰竟然这么……”巴塔赤罕感叹。
话刚说到一半,扎西木狠狠捅了他一胳膊。
巴塔赤罕猛地闭嘴。
——山路尽头,首巫大人回头,瞥了众人一眼。
“护得可真紧,”巴塔赤罕咋舌,“半句玩笑都不让说。”随即问扎西木,怎么发现得这么及时的?
他捅那一下的时候,首巫大人绝对还没回头。
回部族后,天天轮凌晨岗哨的扎西木心说,那是因为你没看到,首巫大人天天大清早起来,去做什么。
冰季酷寒。
嬉笑罢,就连最好战的勇士都回屋子烤火去了。刚离开圆顶大木屋的图勒首巫却没有直接回鹰巢。
雪雾弥漫。
图勒首巫在圣雪山山脚,平静地跪下、叩首、起身。
前行、跪下。
叩首。
这几天清晨,被戴上镯链的仇家小少爷还在酣睡,图勒的首巫一个人离开鹰巢。白雾蒙蒙,穿深黑宽袍的图勒首巫,在凛冽的寒风中,沿着长长的石阶,一步一叩,转过山,拜过路。
他在圣山神木下求了一个字。
——为他的阿尔兰。
在刚学会阿尔兰名字的中原话发音时,图勒巫师就去问了许则勒,它们是什么意思。许则勒纠结半天,用图勒语跟他解释。
所谓“薄灯”就是:“一吹就灭的火”。
首巫顿时皱起眉。
火。
它是雪原最重要的东西,没有火,所有人都得在冰天雪地里冻死。萨满们通过观火,来做出预言,也通过火来施展巫术。和其他部族一样,图勒也把“火灭”视为非常可怕、非常不详的征兆。
——几乎与死亡同义。
许则勒试图跟图勒首巫解释仇家给小少爷起这名的原因,首巫不想听。
图勒就没有起贱名压命的习俗。
族人的名字除去对应自己的实力、地位外,一定得有从圣雪山的神木求来的字。就像扎西木、巴塔赤罕、桑鲁……全是富足、安宁、祥和一类的对应。大家都相信,名字是人一生的起点。
雪原的生活太苦了。
大伙儿一生都在跟狂风、暴雪、酷寒、敌人厮杀,跟块岩石一样任由苦难打磨。
如果连一生的起点,都不能快快乐乐,幸幸福福。
那简直太不幸了。
图勒的首巫知道,中原人经常同时叫两个名字。在冬牧回来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想要去圣雪山的神木那里,给他的阿尔兰求什么字。
他要为阿尔兰取个新的名字。
他要请圣雪山庇佑他的阿尔兰。
只是……
图勒巫师起身,经过插在石阶便的经幡。经幡在共毡礼上被火焰点燃。
烧掉了一半。
……漂亮的、艳丽的彩旗。焦黑的、燃烧的彩旗。坠落的、蜷曲的彩旗……那日,图勒巫师抱起他陷入昏迷的阿尔兰,没有看任何人一眼,穿过熊熊烈火,走向高耸巍峨的圣雪山,踏上漫长的鹰道。
共毡礼上,新郎要抱着新娘登上圣雪山,一步一步,走过代表“吉祥”的经文。因为那样,图勒会庇佑他的心上人,叫她做马背上最幸福的姑娘,让她的裙摆一辈子都不会被鲜血弄脏。
大概是他走得不够虔诚,大概是他走得不够郑重。
图勒没有庇佑他的新娘。
图勒,给了他一个可怖的警告:叫他亲眼目睹阿尔兰的破碎和坠落。叫他明白,可怕的风雪即将到来,你要保护好他。
……图勒,伟大的图勒,公平的图勒,残酷的图勒。
她赐予勇士以珍宝,假若他们不知加以珍惜,她定将珍宝收回。
他把阿尔兰藏起来得太晚,他去求庇佑求得太晚。
图勒惩罚了他。
风扯动被烧得残破的经幡,图勒巫师平静跪下,额头贴上冰冷的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