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说不要以貌取人 第55章

作者:柴帽双全 标签: 天作之和 灵异神怪 玄幻灵异

  妖蛟调转头颅,回望着城楼上独身而立的沈凡。

  “何必挣扎?”

  它对着沈凡一人说道,听闻在谢云澜等人耳中,则是一道巨大的咆哮,轰隆如闷雷。

  “你们注定失败。”妖蛟呵呵笑道。

  沈凡没有反驳,他只是望着城外的人群,望着那盏人群中最为炙烈的魂火。

  “我答应了他。”沈凡迎着天空那不怀好意的猩红眸子,沉声道,“便试一试罢。”

  “徒劳无用!”妖蛟嗤笑一声,巨大的蛟躯在空中游动,它来到沈凡上方,调集全城的怨气,来扑灭这碍事的魂火。

  天幕被撕开一道口子,怨气裹挟着暴雨,便如天河倒倾,在空中形成一道百丈粗的巨大水柱,向着沈凡悍然压来。

  沈凡不闪不避,他高举魂火,火势像是得到了什么助力,在此刻猛然暴涨。

  沧州城不散的暴雨来源于怨气,同时,还有被利用的龙力。那转化龙力的阵法正在沈凡脚下,那断裂的龙角也正埋于城楼下方,妖蛟可以利用这龙力唤雨,可这股力量对于沈凡而言,同样可以利用,甚至不需要任何阵法转化,这力量本该归属于他。

  骤然暴涨的火焰沿着风雨中的怨气往天空四散蔓延,便仿若一朵绽开的莲,火焰形成的花瓣牢牢挡住了风雨的攻势,托起这飘摇的人间。

  人群发出惊呼声,被这炙烈的火光所震撼,谢云澜也被吸引了目光,他遥望着城楼上只手托起风雨的沈凡,这一刻,他的全部心神,都被这抹白色的身影所摄,此生再难忘却。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冲众人呼喊道:“抓紧时间!”

  众人纷纷回过神来,顶着头上的风雨,拼了命的挖掘着沟渠中的污泥。

  他们满身脏污,便是谢云澜,此刻都是一身的淤泥,甚至分不清谁是谁。可无论是谁,此刻都在这滔天风雨下,像一只蚂蚁一样,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去做一件几乎不可能办到的事。

  这世上,对于人类而言,有许多不可能办到的事,但万里长城依然拔地而起,千里江堤于涛涛江水中巍峨挺立,人类,不可能,却也永远可能。

  雨势开始转弱,漫长僵持下,妖蛟惊恐的发现,它的怨气竟然所剩无几,而这座本该渺小不堪一击的城池,竟然在这无数凡人的努力下,抗住了这疾风骤雨。

  伴随着最后一铲挖下,沟渠的连通处渗出水流,谢云澜连忙呼喊一声:“快爬上去!”

  众人连忙手脚并用的往沟渠上爬,先爬上去的人回过身来拉后边的人,他们一个帮一个,将所有人都拉上来后,江水也彻底冲垮了那最后的一点土层。

  一条浩浩荡荡的水龙在大地上调转了流向,人群在岸边发出兴奋地呼喊,妖蛟不甘心地怒吼,可终究,被火光燃尽最后一点怨气,它巨大的蛟躯消散于天际。

  云销雨霁,有光破开云层,徐徐升起的朝阳驱散了这徘徊多日的雨云,温暖的日光下,众人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便是谢云澜,此刻也累得再站不起来。

  远方,有人踏着晨辉走来,他一袭洁白不染的白衣,与地上众人这满身污泥的模样格格不入,便像是从云中下来的仙人一般。

  沈凡走到谢云澜面前,微垂着眸子,低头看他。

  谢云澜也看着沈凡,明明沈凡就站在他面前,可他此刻仍然感觉到了一种遥远的距离感,便像是神与人的界限。

  他盯着沈凡看了片刻,内心闪过许多许多的想法,他突然朝沈凡伸出手,像是想要沈凡拉他起来。

  沈凡看着那满是淤泥的手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伸手握住了对方,还没等他用劲拉人,谢云澜却猛地一使劲,猝不及防下,沈凡被带的栽倒在地上。

  暴雨刚过,地面都是淤泥,这一摔,他洁白的衣袍第一次惹上了尘埃。

  谢云澜犹嫌不够,还用自己脏兮兮的手去抹了抹沈凡的脸颊,然后看着对方那花猫般的邋遢模样哈哈大笑。

  旁边的人群也在笑,众人共享着这劫后余生的喜悦。

  唯有沈凡面无表情,他看着自己这满身淤泥,像是生气了。

  谢云澜又抹了一把他的脸,笑着说:“别气了,我回头帮你洗干净!”

  沈凡看他片刻,勉强同意了。

第58章

  风雨停歇后,淹没城镇的江水慢慢退去,但城中的一片狼藉却需要时间好好休整。

  谢云澜暂时没有回到城中,他带着沈凡去了城南的一处温泉山庄,这山庄是城中一位富商所有,富商感念谢云澜的救命之恩,特地把山庄提供给他们沐浴,洗去这一身泥污。

  温暖的泉水浸没身体时,四肢百骸间的疲累仿佛一瞬间减弱了许多,谢云澜将手臂搭在池边的鹅卵石上,发出舒服地喟叹。

  泉水“哗啦”一声,又有人进入池中。

  这让谢云澜放松惬意的心情陡然紧张了起来,说那句话时没有多想,真正坦然相见时,才意识到不妥。

  好在这池子够大,沈凡并没有跟他紧紧挨着,并且除了在入水前的那一瞬,进入池中后,泉水淹没身体,便也看不清什么了。

  不过他何等眼力,是可以在茫茫草野中一眼瞧见那躲在暗处的野兔的,哪怕只有一瞬,他还是看见了些什么。

  谢云澜盯着沈凡的脸,暗自嘀咕着,这家伙常年不锻炼,走几步就喊累,身材竟然意外的很好,肌肉虽不比王泰那般夸张地隆起,却也生得很匀称,流畅的线条别具美感。

  他偷偷打量沈凡的时候,沈凡也在看他,他的视线比谢云澜直接很多,他毫不避讳的看着谢云澜的胸口,那里有一道寸许长的伤疤。

  谢云澜在京中时一直称自己有伤在身,沈凡从魂火上判定其在撒谎,如今看来,倒也不全是。

  他确实受过伤,从这刀口的位置和长度来看,是足以危及到性命的,即便现在伤口已经结痂愈合,却依然可以看出当时的凶险。

  “是战场上留的?”沈凡问道。

  庆俞好像跟他说过这伤的来历,但他当时没太注意。

  谢云澜“嗯”了一声:“是跟元戎人的最后一战,元戎大单于塔尔古留的。”

  塔尔古也是个不世出的英才,他惯使一把黑金宽背狼首刀,也不知用了什么材料打造,刀身异常沉重,配合塔尔古猛虎一般的力气,简直是如虎添翼,挥舞起来,断人头骨便如砍瓜切菜。在整个元戎的领土上,从来没有人能够在一对一的交锋中战胜他。

  便是把范围扩大大夏,过往数十年,每一个与这把刀交战过的将领,最后都成了狼首刀的刀下亡魂。

  谢云澜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他也是唯一一个战胜塔尔古的,他也因此名满天下,斩杀元戎大单于的功绩广为人传颂,可事实上,这一仗,他赢得一点都不轻松。

  这刀锋若是再偏那么一些,或者谢云澜当时没有来得及后仰避让,他都会直接被狼首刀砍断肋骨,刺破心脏。

  谢云澜说故事一样的跟沈凡说了说与塔尔古的那一战,沈凡听着听着,突然上手摸了起来。

  他用指腹细细描摹着这道伤疤,像是想凭此感受那一战的惊险。

  谢云澜的话音慢慢停住,他感觉有些不自在。

  这伤口已经愈合数月,早已不再有感觉,可如今沈凡的手指轻触其上,他却还是感觉到了一阵阵痒意,犹如过电一般,身体也不自觉的发烫,也不知道是因为这温热泉水,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谢云澜捉住沈凡乱摸的手,他耳尖泛红,身体也有了反应,为防被沈凡察觉,他连忙让沈凡转过身去,说:“我帮你洗洗。”

  下池子之前他们便已经大致冲洗过,但有些地方还需要细细清洗。

  沈凡不觉有异,“哦”了一声,乖乖背过身去,脑袋枕着手臂,趴在池边,任由谢云澜在他身后捧起他的长发,用泉水浇着清洗,再用木梳慢慢梳理。

  谢云澜没有帮人梳过头,不过他足够细心,动作也放得足够轻,沈凡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甚至舒服地眯起了眼,像是昏昏欲睡的小猫。

  这一幕本来很和谐,谢云澜也没有多想什么,直到他的手不经意的碰了下沈凡的颈侧。

  “唔……”沈凡突然闷哼了一声。

  谢云澜一怔,以为是自己扯到了沈凡的头发,弄痛了对方,可他注意到沈凡的神情,又感觉似乎不是这样。

  沈凡眼尾泛红,就犹如上回吃了两碗酒酿醉倒时一般,带着股诱人的艳色,不一样的是他这回嗓音都有些沙哑,说:“别碰那里……”

  “哪里?”谢云澜懵了一下,他往前回忆,突然想到什么,他试探性地又碰了一下沈凡的左侧脖颈,其下两寸左右的位置,这里的皮肤跟其他地方没有任何不同,摸起来的触感也是同样,但他只要一碰到这里,沈凡的身体便轻颤一下,像是很敏感。

  说了不让碰还碰,沈凡一把攥住谢云澜的手腕,他转过身体,用那双黑沉沉的眸子,盯着谢云澜。

  他似乎有些生气,谢云澜感觉到那攥着自己手腕的手指在某一刻收的很紧,紧到他都有些痛了,可沈凡这样看了他片刻,最后什么都没做,只一言不发的爬上岸去,随便披了件外袍,一个人走了。

  谢云澜一个人站在池水中,呆了好半晌,才终于想起来跟着爬上岸,他匆匆穿好衣服,想要去追沈凡,却正好撞见过来找他的王泰。

  王泰说:“侯爷,找到云袖了。”

  云袖前日被化蛇掳走后,便下落不明,骆咏安没有杀她,哪怕云袖差点出卖他,他也没有杀她,只让化蛇将云袖带往城外,永远不要再回来。

  可云袖还是回来了,她知道骆咏安想做什么,她想阻止他,只是迟了一步,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谢云澜闻言停住步伐,他正好有些事想问问云袖,只是……他盯着沈凡离开的方向看了片刻,罢了,回头再哄吧,先去办正事。

  他跟着王泰下了山,太守府刚刚被淹过,内里还没来得及清扫,谢云澜将会面的地点选在了彩云舫。

  二人在二楼的包间相对而坐,不需要谢云澜询问,云袖便主动说起了她重遇骆咏安的经过。

  那是在一年前,新任沧州太守许鑫上任的日子,百姓们瞧见他那脑满肠肥的样子,便知这又是一位大贪官,云袖也是这般想的,许鑫来彩云舫玩乐,并且还指明了要点她时,她还很忐忑。

  可那夜在包间中的谈话,叫她震撼不已,面前这臃肿丑陋之人,竟然是十年前离开的骆咏安。

  云袖知道那个说法,可她不怎么信,她一直怀疑骆咏安是否出了什么意外,骆咏安告诉她的真相果然如此,她的一切猜测都应证了,害丽娘的是罗鸿远,杀骆咏安的也是罗鸿远。

  云袖与徐丽娘是姐妹,也是挚友,得知丽娘死去的真相,云袖痛哭不已,她也于此开始跟骆咏安合谋。

  扳倒罗家很难,但却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罗家能有如今的权势,做过很多不干净的事,就譬如朝廷每年修堤的银两,他们跟江南各县的州城太守官商勾结,以采购修堤材料的名义以次充好,来谋夺这巨额的银两。

  许鑫本打算凭借自己太守的身份,和云袖在彩云舫打听消息的便利,慢慢收集罗家贪赃枉法的罪证,这个过程会很慢,可他们也别无他法,直到三个月前,许鑫意外得到了一份天赐的礼物。

  “那天,他带我来到江水边,跟我说,丽娘回来了。”云袖回忆着那一幕,化蛇浮上水面,音容笑貌,与十年前的徐丽娘一般无二。

  云袖初时觉得恐惧,因为那“徐丽娘”下半身不是人腿,而是长长的蛇尾,但慢慢的,她见骆咏安时常会轻抚化蛇的头发,便如十年前他轻抚徐丽娘的秀发一般,那化蛇也从不攻击云袖,反倒十分亲近她,有时还会依偎在她身侧,云袖渐渐相信,这就是徐丽娘,他们的丽娘回来了。

  可骆咏安同时变了,他变得激进,变得暴虐,他想出了河神显灵的计划来以牙还牙。

  “我劝过他,我们的仇人是罗鸿远,不该伤及无辜之人。”云袖说,“可他说丽娘是怎样死的,罗鸿远便该尝尝同样的死法,那群愚民是罪有应得,我说不动他,他也不再事事与我商量,他做的许多事,我都不知道。”

  “但……谢大人,无论你信不信,我都想告诉你,骆咏安以前真的不是这样,他是心中有恨,恨不得杀罗家满门,可他断没有杀死沧州十万百姓的想法,一切都是从那东西找上他以后开始改变的。”

  “我信。”谢云澜说,“那找上骆咏安的是心魔,心魔会放大人心中的欲望,大到践踏一切人性。我和沈凡来此的真正目的,便是为了寻找心魔,阻止它祸乱天下。”

  “幸好有你们,阻止他犯下真正的大错。”云袖叹了一声,她又道,“谢大人,我有一事相求。”

  谢云澜:“你说。”

  云袖:“可否将骆咏安的尸体跟丽娘安葬在一处?”

  十年前徐丽娘溺亡后,云袖偷偷找了人打捞起她的尸身,将其葬于城郊一片竹林。

  骆咏安犯下滔天大罪,按理说,他的尸身不能擅自处置,可谢云澜沉吟片刻,应道:“可以。”

  云袖松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什么很重要的心愿,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她又突然想起什么,从袖口拿出一卷书册,递给谢云澜说:“这是我与骆咏安先前收集的罗家贪赃枉法的证据,谢大人或许有用。”

  谢云澜翻开一看,竟是修堤的账目,这何止是有用,简直是大大有用,他因为罗鸿远一事本就与罗家结仇,昨夜还直接下令泄洪冲毁了罗家的万亩良田,罗家现在恨他入骨,估计告状的信函都已经在路上了。

  可如今他拿到罗家的罪证,倒是不惧这些了,正好还可以顺势整治整治江南官场这官商勾结的风气。

  谢云澜合上书册,真心实意道:“多谢姑娘。”

  离开彩云舫后,谢云澜本想回太守府去找沈凡,却又被人拦下,是沧州本地的官吏。

  许鑫已死,沧州现在无人做主,这些官吏们不敢贸然行事,都在等谢云澜来主持大局。

  谢云澜只得又跟着去忙碌,这一忙起来,便忙了足足有三天,三天下来谢云澜睡觉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四个时辰,更遑论找机会去哄沈凡,也不知道沈凡是不是有意不想见他,他们虽然同住一间别院,三天里却连面都没见上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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