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宴夜鲤
事情朝着姜岱从未想过的方向发展,互换身份这样大胆的举措,如果有朝一日被人发现,会引起怎样的震动?
姜岱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已经老了,变得畏手畏脚,顾虑重重,而两个孩子则朝着他们心之所往处靠近着,说是勇敢也好,不顾后果也罢,起码直到现在,他们是无悔且快乐的。
姜岱沉默片刻,最终叹息一声:“我需要考虑一下。”
陈念精神一阵,既然姜岱这么说了,就代表有戏。
“好,一定要好好考虑,以后我还要带您去更多地方看风景呢。”他终于再度露出笑容,“等您考虑好了,我就立刻给沙弗莱说,让他尽快把您接到上面。”
姜岱:“好,你快去休息吧。”
陈念嗯了一声,他拖着格外沉重的背包,回到自己房间,陈词在旅行离开之前,把屋子收拾的井井有条。
陈念一屁股坐在床上,向后仰倒,整个人摊成一个大字。
他的小卧室没法和皇宫里豪华的套间相比,但是最温馨的地方。
这一周的时间里,他也不用出门工作,正好也能避免会被唐纳德的人查到,就待在家里画画,练习精神力就好。
陈念换上宽松的居家服,趴在地板上,从床底摸出装有小蘑菇的盒子。
三个星期没用,还是先充上电。
他刚给小蘑菇插上电,腕上的终端就震动一声。
陈念瞅了眼,是来自傅天河的消息。
傅天河发了张照片过来,图中是一只戴了橡胶手套的手,还有一条湿漉漉的狗,周围的地面和墙上甩得到处都是水迹。
傅天河在给大聪明洗澡吗?
陈念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复傅天河,见面的时候他专门问过陈词,遇见这种状况要怎么办,陈词只说正常回复就行。
哥哥和傅天河现在应该还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但两人毕竟刚刚结束了同行的旅程,还经历过许多惊心动魄的事,又不能表现得太冷漠。
陈念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回道:【辛苦了。】
紧接着他把照片转发给陈词。
小蘑菇充上电了,陈念便暂且把盒子收进抽屉里,就在这时,终端又震动一声。
他还以为是傅天河发来的,没怎么急着看,等忙完了手头的事情,打开终端才发现是另一个人。
一个被命名为“。”的账号。
陈念通过头像认出这个“。”是沙弗莱。
不久之前沙弗莱为了帮陈词处理什么帕格尼尼还是帕尼尼的事,加了他终端的好友,只是陈念没想到陈词竟然给了沙弗莱这样一个备注。
估摸着哥哥觉得不能写沙弗莱的真名,也想不出应该用什么来指代,就直接乱打了一个符号。
陈念忍不住想笑,他点开聊天框,沙弗莱问他到家了吗。
【已经到了,和姜叔说过去顶层治病的事,他说得想想。】
【我和陈词也已经到了。】
沙弗莱抬起头,陈词正在参观他在皇宫的新住处。
对于需要从白塔搬到皇宫,陈词没什么意见,反正住在哪里都一样,在皇宫里他的活动范围还能大许多。
和沙弗莱住在一墙之隔的隔壁,也方便商量事情。
“这个是我给你们准备的新终端。”沙弗莱将陈念事先放好的终端递给陈词,“记得先关上智能管家再用。”
陈词应了声好,沙弗莱又道:“陈念现在在跟着私人教师学习文化课,又决定往博物绘画的方向发展,这一周里我已经给他请好假了,你之前在白塔的那些课程——”
“不需要,我现在什么课都不想上。”
沙弗莱点了下头,这还是陈词第一次如此明确地表达拒绝意思。要知道长久以来,陈词遇见不想做的事都是习惯性地沉默,从不会像这样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好事。
“待会我们一起去吃个饭,下午你好好休息,晚上还得去参加他们的演奏会。”
陈词和沙弗莱一同离开卧室,前去餐厅吃饭。
饭后他照例午休,陈念在这里的三周里过得挺自在,皇宫的智能管家也不像在白塔里的,时刻按照日程表严密执行,导致陈词一觉醒来都已经到了三点半。
他在床上坐了会儿,卧室里一片黑暗,让他想起遗弃郊区夜晚的帐篷。
眼罩和耳塞都在包里,被陈念背回去了,毛绒小熊放在陈念的床上,说起来他出门这一趟好像没带什么纪念品回来,唯一的胸章还送给沙弗莱当做了生日礼物。
陈词发了十多分钟的呆,再度回到他应该在的地方,推掉了所有课程,竟是有点无所事事。
他关闭智能管家,拿过新终端,看到陈念转发给他的那张照片。
傅天河在给大聪明洗澡。
陈词盯着照片一动不动,如同一尊坐在床上的塑像,身体沉在迷蒙的黑暗之中,只有终端屏幕的光芒照亮他平静的脸庞,那双眼睛里一如既往的空洞——不,在它们的最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孕育。
不知过了多久,他睫毛轻轻颤动了下,陈词缓慢地抬起头,他赤着脚下了床,走到窗边,亲自将厚重的窗帘拉开。
午后温暖的阳光洒在他脸上,刺得陈词眯了眯眼。
——这周他需要好好休息,正好为下次互换做更加严密周全的计划。
下一个二十一天,他想到月光上去。
.
贵族Omega们的演奏会在七点半开场。
陈词走进大厅,毫不意外成为了众多视线的焦点。
除却少年古典油画中走出般的惊人美貌外,更是因为他身边跟着三个一袭黑衣的皇家保镖,衬托之下更显纤弱唯美。
角落里有人不屑地低低切了一声:可真是好大的派头啊。
“皇子妃殿下。”负责组织这场演奏会的人名叫卡格尔,从沙弗莱口中,陈词得知他是路恒的朋友。卡格尔笑意盈盈地过来,故作惊喜地道,“没想到殿下竟然真的来了——”
陈词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在惊喜个什么劲:“不是你们邀请的我吗?”
卡格尔一哽,被陈词堵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尬笑两声:“当然是我们邀请的殿下,殿下愿意前来,是我们的荣幸。”
陈词说话不像陈念绵里藏针,笑里藏刀,大多数时刻他都直来直往。
情感缺失的另一种表现就是他情商极低,从很小的时候陈词就不太会说话,经常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得罪人,久而久之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他索性就闭上嘴,成了如今的沉默样子。
不说话就不会犯错。
陈词扫了一眼,大厅台上摆放着许多乐器,已经有不少人在试音了,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是Omega,应该有许多和陈念见过面。
但陈词没办法将这些陌生的脸孔和日志中的文字描述对上号。
从进门的那一刻起,陈词就敲定了今晚的计划,结束演奏之后立刻跑路,反正他又没打算在这里找朋友,也不需要这些所谓的朋友。
陈词独自来的,陈念建议他和桂芷棋一起,万一遇见事情也不至于独木难支,但陈词觉得没什么必要,还得耽误人家的时间。
卡洛尔又道:“皇子妃殿下,演奏会马上就开始了,您是今天的贵客,愿不愿意赏光,先来上一曲?”
有人趁机帮腔:“是啊,大家早就听说您的音乐造诣很高,今天可算有机会能够欣赏到了。”
面对这些虚情假意的夸奖,陈词无动于衷,淡淡道:“你们先来吧,我稍微歇一会儿。”
说罢,他自顾自地坐下,端了个干净的盘子,挑了几块水果,三名保镖十分专业地站在他侧旁和后方,将陈词牢牢保护。
试图撺掇陈词的人就这样成了小丑。
卡洛尔唇角抽动两下,决定还是暂时闭嘴吧。
……这个陈词明明也没说过分的话,为什么感觉那么噎人呢?
第92章
卡洛尔假笑着走开了,陈词神态自若地吃着水果,保镖们沉默地在他身边,严密保护着,就连Omega们向陈词投来视线都会被他们迅速发现,然后冷冷地回视过去,很快就没人敢盯着陈词看了。
几分钟后,大厅里的灯光暗下去,聚光灯汇拢,照亮前方的奏乐台,陈词无法从众多身着华服奏乐的身影中找出任何一个熟悉的,他端起杯子喝了口香槟,倒也不在乎。
平心而论,这其实是一场不错的合奏,只是陈词并不喜欢这种形式的热闹,他过来只是为了应付路恒的怀疑。
几首合奏结束,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接下来就是各自的独奏了。
卡洛尔调整好心态,又过来了,笑着问道:“皇子妃殿下准备好了吗?”
陈词微微点了下头,他站起身,众目睽睽之中优雅地用纸巾擦干净每一根手指,走上奏乐台。
无数双眼睛紧盯着他,在陈词看向那座三角钢琴时,许多人都屏住呼吸。
陈词朝着钢琴走去,暗处的路恒激动地瞪大眼睛,双手紧紧握拳。
——就见陈词目不斜视地从钢琴前经过,拿起了旁边的小提琴。
路恒几乎要原地跳起来,恨不得从他手里把琴夺走。
“皇子妃殿下不试试钢琴吗?”卡洛尔问道,他还在努力地帮路恒达成目标。
“我说过,我的琴只弹给沙弗莱一个人听。”陈词拉动弓弦,试了两下音,松香上的不错。
陈词抬眼,无需寻找,就在人群中确定了路恒的方位,他冷冷地望了对方一眼,这一刻干脆想拉一首《钟》,直接告诉路恒在地下城碰见的就是他。
但陈词忍住了突如其来的叛逆。
他阖上眼,按动和弦,来了一曲《G弦上的咏叹调》。
巴赫的任何小提琴曲都有着极高的难度,除却精妙繁杂的技巧,更需要处理好和弦和风格,否则稍有不慎,就会变成拉大锯。
技巧可以慢慢磨,但乐句的处理就不是一般人能搞得来的了,需要极强的悟性和控制力。
旋律绵长而悠扬,仿佛漫步在夏日唯美的庄园,只是演奏者至始至终都面无表情,他就这样站在台上淡定地拉着,仿佛台下的听众们完全不存在。
如同恰好贴合着《G弦上的咏叹调》的另外一个名字——《空气》。
手术刀般精准。这是众人下意识给予这首曲子的评价。
陈词站在聚光定下,宛如一只上了发条的人偶,将这首难度极高的咏叹调演奏完毕,挑不出任何毛病。
掌声逐渐响起,陈词放下小提琴,对着台下点了点头,他走下演奏台,保镖之一立刻上前,为他展开先前脱掉的外套。
陈词双臂伸进袖子里,肩膀轻轻一抖,便重新将其穿好。
修长的手指将金色的纽扣一颗颗扣到领口,陈词平静地望着卡洛尔来到面前,很显然这位负责人准备了一番夸赞。
陈词没等他将那些夸张虚伪的话说出口,道:“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一步了。”
卡洛尔一愣:“皇子妃殿下这才刚来,就要走吗?是不是我们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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