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归鸿落雪
宿礼镜片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然后笑了起来，“对不起，我刚才说那些话是不是吓到你了？”
不等郁乐承摇头，他紧接着道：“不会有人看见的，我也不会让别人看见……同性恋毕竟是少数群体，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我只是����”
他皱着眉不自然地咬了咬牙，将手从郁乐承手里抽了出来，“我有点不舒服，承承，你回去上体育课吧。”
郁乐承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手，小声问道：“是因为你妹妹吗？”
宿礼倏然抬起眼来，那一瞬间他脸上是郁乐承从没见过的躁戾和冷漠，让他原本温柔俊朗的脸蒙上了层阴翳。
“郁乐承。”宿礼扯了扯嘴角，声音里带着快要压不住的暴躁，“你能别问吗？”
“我看见你把药都扔了。”郁乐承小声道：“我还跟踪你去了你妹妹住的医院，我也查了三年前津水初中的新闻，一个叫宿文的女生因为校园暴力����”
嘭！
他话没说完，就被宿礼抓住了领子掼到了墙上，脚下的碎石发出了哗啦的声响，尘土飞溅。
宿礼有点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咬牙切齿地问道：“你跟踪我还敢调查我！？”
这语气可完全称不上和善，面前的宿礼好像终于坚持不住撕开了那层温柔的伪装，暴露出来了一丝真正的情绪。
郁乐承不仅没感到害怕，甚至有种莫名的兴奋，他对上宿礼愤怒的目光，没什么底气地小声道：“我都绑架你了……”
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腕上还残留着恐怖的紫痕，宿礼罕见地被他噎了一下，依旧感到愤怒，“我家里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郁乐承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你之前说我才是你的家人。”
宿礼愣了一下。
“你说我是你唯一的家人。”郁乐承后知后觉地不开心了起来，“你为什么还要你的爸爸妈妈和妹妹？你妹妹跳楼的新闻一查就能查到。”
宿礼攥着他衣领的拳头青筋暴起，他愤怒之余又难免心虚，然后在一片混乱的情绪里失去了冷静，“那你手机里为什么还留着你跟你爸妈的全家福？你妈妈给你发的每条短信你都回！”
两个人像是小学生幼稚的吵架一样开始互相揭短，逼迫着对方解释彼此根本解释不了的问题，亲缘关系像是堆腐败又新鲜的烂肉，连带着筋血黏长在他们的骨骼里，哪怕已经疮疽横生。
而他们曾经试图构建起来的虚无缥缈过家家一样的关系根本经不起这样的质问。
沉默与喘息里，下课铃声从操场上远远地传了过来。
“对不起。”宿礼松开了他的衣领，抬手推了推眼镜，有些烦躁地往周围漫无目的地看了两眼，最后才对上了郁乐承的目光，又垂下眼睛仔细地给他整理有些凌乱的校服，盖住了他脖子上新鲜的吻痕，温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承承。”
“没关系。”郁乐承缩了缩脖子，躲开了他想碰自己的手，“回教室吧。”
宿礼的手僵在半空，然后故作自然地垂在了身边，“好。”
郁乐承往前走了两步，转头看向还停留在阴影里的宿礼，慢吞吞地冲他伸出了一只手，“走了。”
宿礼沉默了片刻，抓住了那只手，然后顺着那股不算小的力道往前，手腕上的淤痕在阳光下泛着漂亮的紫色。
“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
“但是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偷看我的手机？”
“不可以。”
“我会打你的，刚才…我、我差点就没忍住。”
“有本事你打死我。”
“宿礼。”
“对不起，我错了。”
第69章 大意
“郁乐承，你体育课去哪儿了啊？我和晓乐都没找见你。”郁乐承刚一进教室，就被萧圆给拦住了。
“我、我……”郁乐承做贼心虚，一紧张就有点结巴，这会儿校服底下被宿礼啃出来牙印还没消。
“他和我去办公室帮忙了。”宿礼笑道：“你找他有事？”
“没事，我们打羽毛球缺个人想找他来着。”萧圆有点郁闷地叹了口气，然后出其不意地抓住了他的校服袖子，“郁乐承，你跟我过来一下。”
“等����”郁乐承被她吓了一跳，顺着她的力道往前走了好几步来到了她的课桌前，转头去看宿礼。
宿礼压平了嘴角，不紧不慢地跟了过来。
盛晓乐正坐在位子上喝水，见他过来揶揄地笑了一声，“哟，汤圆终于把你给逮到了。”
萧圆冲她哼笑了一声，从桌洞里拿出来了截编织起来的红绳子扣在了他的手腕上，“别动啊，我量一下。”
郁乐承很少跟女生相处，僵着胳膊没敢动，由着她量，很快萧圆就拿走了红绳，“还差一点。”
郁乐承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就是给你编的。”萧圆大大方方道：“我觉得你的手腕特别好看，手指也好看，拜托了帮个忙拍个照，这关乎我男人的身家性命。”
郁乐承被她说得一头雾水，“不、我不戴。”
“你就帮帮她吧，她姐开了个网店卖手链，她非自告奋勇当手模结果拍出来她姐不满意。”盛晓乐笑眯眯道：“这会儿她姐找不到模特快要急疯了。”
“拜托拜托，求求了，我的四个男人能不能吃上饭就靠你了！我姐给的钱咱们三七好不好？你七我三，呜呜呜。”萧圆一边假哭一边咔咔咔对着他的手一顿狂拍，“你就是我们一家五口的救命恩人！”
郁乐承震惊地退后了一步，旁边的盛晓乐道：“别怕，她游戏里的男人，最近这四个比较得她盛宠。”
宿礼靠在后面抱着胳膊轻笑了一声。
郁乐承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宿礼抓住他的手腕仔细端详了一番，笑道：“这双手是挺漂亮的。”
“是吧是吧！”萧圆在旁边使劲点头，“我拍照还是很有技术的，郁乐承，你要想当手模挣零花钱，我可以给你当摄影师兼经纪人的！”
郁乐承听见“钱”字耳朵动了动，“能挣钱吗？”
“肯定能啊，我姐的店就能给不少钱，我还可以让她给多介绍一下。”萧圆兴致勃勃道：“只露手不露脸，你这么内向，肯定也不喜欢镜头。”
“班长，你够了啊，赶紧把人家的手放下。”盛晓乐在旁边揶揄道：“你这目光怎么这么涩情呢，啧啧。”
宿礼笑眯眯地跟郁乐承十指相扣，然后把他的手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不给看。”
“哎哟����”盛晓乐一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嚷嚷道：“你们这群臭直男真是够了！”
郁乐承已经吓得浑身僵硬，被萧圆抓住另一只手又是一顿狂拍，十分地可怜无助。
“等我的好消息吧。”萧圆冲他眨了一下眼睛。
一直等到回座位，宿礼都没松开他的手。
“宿礼，快松开。”他紧张地想把手抽出来。
宿礼狎昵地摸了摸他的掌心，低声道：“你是怕我当着同学们的面舔你的爪子吗？”
郁乐承只是想想这个画面就已经头皮发麻，惊恐地摇了摇头。
宿礼这才心满意足地松开了他的手，不等郁乐承松一口气，手掌就落在了他的大腿上。
【……我的，呵，郁乐承可不止手好看……他的腰和背更好看，还有腰窝呢只有老子能看！妈的烦死了，郁乐承真是太能招蜂引蝶了……郁乐承的大腿只有我能摸……不想隔着裤子摸……啊，好想出去跟郁乐承单独住……】
心声像诈尸一样在脑海中响起，郁乐承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还能听见就好。
于是他就听宿礼论述了一节课自己的身体各个部位的手感，下课的时候脸红得快要滴血。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宿礼抬手去试他额头的温度，结果被郁乐承躲开。
【躲我……果然还是不能吵架，不过吵一架舒服多了……郁乐承会不会讨厌我？不，他肯定不会讨厌我，他都爱我爱得发疯了，谁他妈没事绑架同学玩……唔，好喜欢，可以让他再绑架我一次吗？】
郁乐承震惊地看着他，“不可以。”
“什么不可以？”宿礼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一惊一乍的，脸红红的想咬……出国的话就看不见郁乐承了，我不会走的，他们要是敢逼我……好喜欢承承，我的。】
出国？
郁乐承皱了皱眉，宿礼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情，为什么好端端的要逼宿礼出国？
这种事情对郁乐承而言很遥远，在他贫乏的认知里，芜城之外就已经算很远了，如果出了国，简直和从此消失没什么两样。
但如果他贸然问出口，一定会引起怀疑，宿礼这么聪明，说不定会猜到他能听见心声的事情。
“没什么。”郁乐承有些心不在焉地拿起水杯去教室后面接水。
“郁乐承！有人找你！”林睿趴在门口边上喊了一声。
郁乐承在教学楼外面看到李凯的时候有点诧异，“李哥，你怎么来了？”
“我今天正好有空。”李凯整个人看上去瘦了一大圈，他脚边放着好几个大得有点夸张的购物袋，他指了指，“上次的事情太突然，你妈来找你，买的东西都在我车上没来得及给你。”
郁乐承下意识地想要拒绝，“李哥，我不����”
“别拒绝啊，本来就是给你买的。”李凯神色有点落寞，“你姐特意嘱咐我给你送来的，她不方便过来，还有这个，她给你的，我又给你往里添了点儿。”
李凯递给了他一张银行卡。
郁乐承连忙推拒，“不、这个我不能要！”
“拿着吧，学费生活费哪样不是钱？你爸肯定不给你，你妈那边我估摸着你也不会开口要。”李凯硬塞进了他手里，“你也挺不容易的。”
“不，李哥，这个我真不能要。”郁乐承有点急着还给他。
“就当你借我和小雨的，等你以后工作了再还就是。”李凯按着他的手顿了顿，失落道：“承承，这可能是我和你姐唯一的一点联系了，收下吧。”
郁乐承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我姐她……”
“你姐出国了。”李凯苦笑道：“我都没能见到她的面，你姑父和你姑坚决不肯让我们在一起。”
郁乐承拿着银行卡有些呆滞，“出国？”
“嗯，两三年之内是回不来了。”李凯拿着手使劲搓了搓裤缝，笑得有些疲惫，“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姐，你姐学历高家世好长得又漂亮，我纯属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没那个实力抛下一切去找她，她反抗不了她爸妈的安排……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她回来，就这样吧。”
“承承，好好学习啊。”李凯看着他身上的校服，“你哥我高中没毕业就出来混了，要是早知道现在会遇到你姐，我说什么也要拼了命考个好大学……有空去烧烤店，哥请你吃饭。”
李凯说到最后眼睛开始发红，最后欲言又止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学，走了。”
傍晚的阳光把李凯的影子拉得很长，郁乐承看着他落寞的身影，不明白为什么他和宣小雨明明那么喜欢对方，最后还是没能在一起，成年人的无奈和现实的残酷似乎隔了一层朦胧的纱将他挡在了外面，让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
如果宿礼出国，他和宿礼也会变得像宣小雨跟李凯一样吗？
可惜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
转眼又到了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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