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为宁
沈伊走后的第二日, 姚靖驰依旧摆弄着手中的东西想要卜出云烨投胎之处。
“你还找呢？”
“怎么又来了？”姚靖驰头都没回的应着庚辰的话：“你不觉得自己讨人嫌吗？”
“我在人间也没个去处，不找你找谁？”庚辰看着桌上的小物件忽然道：“不用卜了，我带你去找他。”
“你肯说了？”姚靖驰有些意外：“先前怎么问你都不肯透露。”
庚辰笑道：“我想跟你讨个人情, 赏我一杯酒吃。”
“出息。”姚靖驰随意点点桌子，屋内飞出一坛烈酒落到庚辰面前。
豪饮一口, 庚辰放下酒坛惬意道：“他在东陵。”
“东陵？”姚靖驰十分满意：“倒是个不错的去处。”
“东陵皇室。”庚辰补充道：“皇后的肚子里。”
“什么？”姚靖驰下意识一拍桌子, 花岗岩的桌子瞬间碎成齑粉：“宣德帝年少时亲自带皇后找过我, 他那个皇后不是能有子嗣的命！云烨怎么能托生到她肚子里？庚辰, 你疯了？”
“这可不是我搞的。”庚辰满脸委屈：“你怎么不问问是不是你家那位搞的。”
姚靖驰被气的简直不能言语，什么叫云烨搞的？没有庚辰默许，云烨能自己做主投胎到东陵皇后的肚子里？
“东陵幅员辽阔, 国运正盛。”庚辰道：“这两年你一直暗箱操作，妄图用一个剑盟去抵挡归墟的魑魅魍魉, 我知道你是什么打算。”
“你知道我是什么打算？”姚靖驰一时气急, 竟对着庚辰咆哮：“东陵皇后已经过继了一个儿子了！有名义上的嫡长子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打算还给他送去那个吃人不见血的地方？”
“玄序。”
听见这声玄序，姚靖驰像是登头被泼了盆冰, 这盆冰将他冻在原地，又冷又痛。
“神魔大战，人族与妖魔二族互通消息，那一仗是怎么打的你在天阙阵看到过。”庚辰顿了顿, 补充道：“我有时候就会想，如果神魔大战的时候我没袖手旁观会是个什么结果, 可惜没有如果，再来一次神魔大战我也会袖手旁观。我之前答应过你为你撑一个百年，可百年后诸神结界消散, 到那时魑魅魍魉不在受结界约束, 你觉得单凭一个废物剑盟就能保住人族吗？”
姚靖驰缄默, 眼圈却渐渐红了，单凭一个剑盟确实保不住。
“投胎到东陵不过是皇位之争，只要你愿意，我亲自去杀那个所谓的嫡长子，我甚至能让他出生就当皇帝。”庚辰循循善诱。
“你想救人总要有人去当这个马前卒，你徒弟做的很好，可单凭你徒弟一人撑不住，那个所谓的上修界连我都能看出是个破罐子。除了轮回转世的云烨，旁人我信不过。你有脚上这道印，就注定了他这一世都会对你毫无保留。平心而论，人族的皇权凌驾于上修界、甚至是我们之上。”
“庚辰。”道理姚靖驰都懂，可他还是不想：“我已经……已经把承洲推上去了……”
“我知道你苦。”庚辰温声道：“可这世间哪里不苦，你难道你忘了最初的妖魔大战了吗？”
姚靖驰永远都忘不了那时候的场面，正是因为没忘才如此痛苦。
风雨飘摇中很多人做出了错误选择，最终助纣为虐，屠戮同族，这是他和庚辰不愿看到的。
“庚辰，自从他入了轮回，我开始绸缪一切，考虑的一直都是如何与他斩断契约彻底分开，这样对彼此都好。”姚靖驰不甘心：“我一直不敢想，不敢想如果我们能一直在一起该有多好。”
庚辰眸光一暗，是啊，如果能一直在一起该有多好，不光姚靖驰不敢想，就连自己都不敢想。
……
半月后，宣德三年。
姚靖驰在院子里打盹，烈在他胳膊上死死缠着，一如当年。
“啪”的一声，烈的鞭尾突然扣住了姚靖驰手腕，靠在柱上假寐的姚靖驰终于醒了。
他伸了个懒腰，低头问烈好像也是在问自己：“转世了？”
烈在他腕上不停收紧，到了一定程度又松开，姚靖驰看着这根某些方面和他主人一样无赖的鞭子，满眼无可奈何，又期待无比：“我们去找他。”
东陵很大，姚靖驰踏着凤凰的剑直奔皇城，没过多久就到了地方，他身着单衣坐在屋顶，听着殿内一声又一声惨叫。
宣德帝披着狐裘在门外急得老泪纵横，宫女有条不紊的一盆一盆换着热水。
清水端进去血水端出来，整整三个时辰，庚辰悄然而至。
姚靖驰偏头道：“你怎么来了？”
底下众人都没看见房顶上这两个大活神，庚辰坦然自若：“我过来看看，难产了？”
“嗯。”给皇后算过命的姚靖驰显然不愿多谈，命中注定没有子嗣之人生子怎会轻松？
庚辰挥挥衣袖，一股金光直冲寝殿：“都说瑞雪兆丰年，入冬已有月余，东陵却一场雪都没下过，此时要是天降祥瑞该有多好。”
姚靖驰自然明白庚辰的意思。
殿内的婴儿的哭啼声和飘落的雪让宣德帝又惊又喜，一把岁数的他竟不管不顾冲进殿内。
姚靖驰立在屋顶，听着底下宫女太监阻拦的声音，盯着诺大的皇宫发着呆。
庚辰看着他这副失魂的样子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姚靖驰道：“这里到处都是枷锁，我就是觉着，好像能将他的一生一眼望到头。”
“我们神兽有千丈身躯，若飞起来便是遮云蔽日，看着十分骇人。”庚辰所问非所答的说起了别的：“但我们身上都有一个薄弱的地方。”
“比如云烨的翅膀？”姚靖驰侧头盯着庚辰的龙角笑：“在比如你的龙角？”
“差不多吧，他被你拽了翅膀就相当于被你拿捏了命脉。”庚辰少见的正经：“他愿意为你出生入死的。”
“怪不得你也愿意为他出生入死。”姚靖驰忽然想起那个终日摩挲庚辰龙角的神了。
“我和云烨到底有些不一样。”庚辰道：“他从小就拽这对龙角，我都习惯了，云烨的翅膀可没被谁从小磋磨。”
姚靖驰：“……”
庚辰笑而不语，爱这种东西虚无缥缈，但只有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才能让一个甘愿神��坠下凡尘，受尽折磨，不停的将自己化为灰烬，在死灰复燃。
……
东陵，百里清川周礼。
宣德帝抱着怀中的奶娃娃笑的合不拢嘴，他身旁除了皇后和贵妃还有两个少年，一立一坐。
“庚辰。”隐去身形的姚靖驰忽然道：“你看百里清煜，两耳垂肩贵相品，龙眉凤眸帝王尊。”
“是啊。”庚辰很难不赞同姚靖驰的话，百里清煜确实生了一副帝王相。谁能想到这宣德帝三个儿子，各各都有帝王命呢？
“如此也好，百里清煜自幼挂在皇后名下，也算是嫡长子，若是将来顺位储君，阿烨也能当个闲散王爷，逍遥一生。”还未等姚靖驰继续乱想，宣德帝就将百里清川放在桌上。
离百里清川最近的地方摆着玉玺，其次是独属于皇帝的各种印，琴棋书画那些东西被摆得远远的，宣德帝的心思可见一斑。
百里清川咿咿呀呀的左摸右摸，奶呼呼的小手落到了传国玉玺上。
一把岁数，老来得子的宣德帝忍不住对着皇后感慨：“我儿将来必是一代明君。”
皇后端庄的附和着宣德帝的话，旁边的贵妃也是满脸贤惠，嘴里不住的夸着百里清川。
姚靖驰看着桌上抱着玉玺啃的奶团子心底一片柔软。
忽然，抱着传国玉玺啃的百丽清川好像发现了姚靖驰，他一脚蹬开玉玺，奔着姚靖驰所在的方向爬了过来。
眼瞅百里清川要在桌上滚下来，姚靖驰赶忙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
百里清川顺势抓住了他的衣摆，对着他咿咿呀呀的笑，不肯撒手。
姚靖驰颇为无奈：“怎么拽着我了？”
“看来她已经抓到想要的东西了。”庚辰弯下腰平视着百里清川，刚想伸手逗弄一下，就被百丽清川结结实实啐了一口。
“这小崽子……”庚辰心道：不就是背着玄序偷偷告诉你计划吗，至于转世了还来啐我一口吗？
“他抓的是不是想要的还未可知。”姚靖驰看热闹不嫌事大：“不过他讨厌你倒是肉眼可见。”
“川儿。”宣德帝看不见姚靖驰和庚辰，只以为他是自己和自己玩：“到父皇这边。”
百里清川回头看了一眼宣德帝，又向着姚靖驰方向挪了挪，小手抓的更紧了。
宣德帝径直走过来，想要抱走百里清川，姚靖驰赶忙躲开。
他这一躲百里清川瘪起了嘴，又向前爬了一步想要抓住他他，却在桌沿上直直掉了下来。
“三弟！”一直跟在宣德帝身后的百里清煜反应极快，赶忙扑了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接住了百里清川。
不知为何，锦布连着桌上的物件都被带了下来，本应铸死的匕首莫名出鞘，直直扎向百里清川。
姚靖驰刚想出手就被庚辰打断，好在百里清煜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他。
东西砸了一身，匕首划伤了百里清煜的面颊，伤痕深可见骨。
血腥味惊了百里清川，他拽着百里清煜胸前的衣襟嚎啕大哭。
宣德帝吓了一跳，赶忙跑过去蹲下，伸手扶住了百里清煜：“煜儿，川儿。”
皇后也顾不上仪态，跟着跑了过来，头上的步摇都晃个三响：“煜儿，川儿。”
殿内乱作一团，只有贵妃不疾不徐的走过去。
姚靖驰看清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恶毒，这女人是真可怕，自己的亲生儿子伤了还能这么淡然。
“我没事父皇，母后，母妃。”百里清煜起身，一只手捂着面颊，一只手抱着百里清川。
“大哥。”百里清安驱着轮椅上前：“你没事吧？”
百里清煜脸颊痛极了，却还是强撑道：“没事。”
百里清安点点头没在说什么。
皇后看着百里清煜划破的面颊心中一阵愧疚，赶忙差丫鬟宣太医，又拿了药箱替百里清煜处理伤口。
宣德帝则是在他手中接过百里清川，检查着百里清川身上有没有伤口。
庚辰思索：“这样的兄弟情谊在皇家倒是少见。”
“他扑向阿烨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若是装的，倒也是可怕了。”姚靖驰看着百里清煜面上那道血痕，轻轻对他呼出了一口气。
本来痛到极点的百里清煜莫名感觉不是那么痛了，他没有多想，只将这一切归咎与是自己太过娇贵。
“装的？”庚辰不太信：“这能装出来？”
“别把人想的太简单了。”姚靖驰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贵妃：“生在皇家就算是亲兄弟都不能信，更何况百里清煜是在贵妃肚子里爬出来的。”
庚辰看着站在那里的贵妃耸了耸肩，人间的事他自然不如姚靖驰明白，索性也不在插话。
一场好好的周礼因这次意外闹的不欢而散。
太医战战兢兢的为百里清煜处理好伤口后，皇后一只手抱着百里清川，一只手拉着百里清煜回了寝宫。
见人散了，姚靖驰刚想走，就察觉到一阵不同寻常的气息，抬头一看，殿上梁柱竟不知何时趴了一只鬼怪。
“归墟里的东西。”庚辰也跟着抬头：“看来是盯上百里清川的命格了。”
“怪不得刚刚那把铸死的匕首出鞘了。”姚靖驰对鬼怪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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