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狐狸菌
这时,明尘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没什么错,方九鹤也没那个意思。”他的嗓音平静柔和,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昨夜是我疏忽了,没想过容昭会回来,也没想到有人能不触动结界进来。现在我去找一趟曲复,把容昭接回来就行。”
“……真的?”
“真的。”
方九鹤怔了一下,抬眸扫了一眼,这才瞥见山殷发红的眼眶,若有所觉。
最近好像确实没怎么找山殷了。
难道说……
他还没来得及继续发散到“吃醋”两个字,就见山殷重新抖擞了精神,棒槌似的开口问明尘:“你去接?你行吗?”
明尘:“……”
“不如我和你一起……唔唔!”
方九鹤一把捂住山殷的那张嘴,道:“你先去,不行再让山殷去。”
“……好。”
-
半个时辰后,明尘回来了。
两手空空,那头漂亮的银白长发暗淡得几乎灰了,看起来心情十分低落。
方九鹤问道:“没带回来?”
“没有。”明尘低声道,“曲复说容昭刚喝完药,一听到我来,就吐了,还把碗给砸碎了。他……不肯见我。”
第45章 挑拨
容昭吐得昏天黑地,额角冷汗涔涔,软绵绵地挂在床沿边上,几乎只剩一口气了。
容尊者这辈子都没尝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他怀疑曲复要害他。
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
“明尘已经走了。”曲复推门而入,扶起容昭,打扫干净床边的狼藉,又给他喂了点清水,“怎么吐得这么厉害,药太苦?”
清水漱过口,苦味散去了些。容昭缓过劲来,推开他,又缩回了被子里,看起来烧得更严重了。
曲复倒是很有耐心:“不吃药可不行。我再煎一副没那么苦的药,你且服下试试。”
容昭皱眉。
“要喝的。”曲复拍了拍他,“我给你拿几粒糖,去去苦味。”
新药很快煎好,他端着药来到床边,手里果真攥了一把糖。
这回容昭总算勉强喝了进去,虽然还是被苦得直皱鼻子。
“有这么苦?”曲复诧异,自己配的药什么味道自己最清楚,里面添了许多甘草和山楂,苦味已经比寻常药汁淡了不少,“你……以前没喝过药?”
“……没有。”容昭含着糖,病歪歪地靠在床上,额头敷着冰凉的湿毛巾,虚弱道,“好苦……”
曲复怔了怔。
须臾,他剥开糖纸,又往容昭嘴里塞了一粒糖:“甜甜嘴。”
“唔。”容昭差点被呛住,皱起眉头,不客气地道,“你少碰我。”
“脾气还不小。”曲复笑起来,看了他片刻,眼中浮现出几分怀念之色,“遇见师兄之前,我也没喝过药。第一次喝药,也苦得直吐,还骂他让他滚。然后师兄给了我很多梅子糖。”
容昭抱着被子躺在床上,闲着没事就听他唠,听着听着,嘎巴一声,咬碎了嘴里的糖粒,吃到了藏在里面的梅子。
酸甜酸甜的,味道很好。
“你师兄没有成仙?”容昭好奇道。
“他死了。”曲复收敛了笑意,“碎成很多块,连个全尸都没有。”
“哦。”容昭也就随口一问,没太多感想,“山殷还没来吗?”
“还没……”
话音未落,门就被敲响了。
曲复瞟了他一眼,起身离开,开门去了。
仙府门口。
方九鹤穿着大氅,站在山殷身后,懒散得看起来快睡着了。
曲复有些意外。
“你怎么也来了?是药……”他看了一眼山殷,不动声色地改口道,“有要事?”
方九鹤懒洋洋地应道:“嗯。我徒弟落你这儿了,来看看。”
曲复更加意外了。
“容昭是你徒弟?”
“教了点东西,算是吧。”
山殷见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不由心焦,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后小心翼翼地插话道:“上仙,容昭他还好吗?”
“病得不轻。”曲复顿了顿,转头看向他,意有所指道,“若是没空照料,还是别接回去的好。”
山殷被戳中,不免有些心虚,巴巴地看向方九鹤。
“我们只是前来探望,看看情况,并非一定要带他走。”方九鹤接过话,轻轻推了一下山殷,“你先去看容昭,我和曲复说两句话就来。”
“……真不接走?”山殷茫然,“可是明尘……”
“爱莫能助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方九鹤道,“你去容昭那边探探口风,如果他能同意暂且回到明尘那养病,那最好了。”
山殷不疑有他,点点头,接下了这个艰巨的任务。
只剩曲复和方九鹤两人在门口。
安静片刻,方九鹤道:“你给我的药吃完了,还有吗?”
“有。我改了一下药方,做出来的药止疼效用比之前的要好,等会给你。”曲复说着,顺手查探了一下他的情况,发觉愈加糟糕,忍不住皱眉,“你这伤实在古怪……真是因为生死劫留下的?”
“是啊,倒了大霉。”方九鹤笑了笑,“不吃你的药,整夜整夜疼得睡不着。”
他的生死劫,早就在插手山殷劫数的那一刻起,转为了情劫。
辗转相遇,再续前缘。
劫数转换触动了因果,又被天道降罚,他当时伤得几乎死了,靠明尘勉强捡回一条命,拖着无法痊愈的伤病残喘至今。
这种事太过罕见,除了明尘,仙都里谁也不知道他身上还带着情劫。
没告诉山殷,是因为他不想将人牵扯进来;不告诉曲复,只是觉得此人行事有几分虚伪,不值得托付性命攸关的秘密罢了。
不过曲复作为大夫的时候还是很靠谱的,做出来的药也管用。
“那个药,别让山殷瞧见了。”
“知道。”
-
两人进屋时,山殷正在给容昭喂水果。
“多吃点。”他努力地试图弥补自己粗心大意把人弄丢了的过错,“甜不甜?冷?我看看有没有斗篷……”
曲复快步上前,按住了他的手:“他现在不能吃生冷的东西。”
“水果也不行?”山殷茫然,伸手摸了摸容昭滚烫的脸颊,踌躇片刻,对容昭小声道,“你在发烧,还是要遵医嘱。我把水果都留给你,等你病好了再吃。”
容昭不高兴地皱起眉头,想出声抗议,碍于恹恹的没什么力气,也懒得开口。半晌,轻轻偏过头,蹭了一下山殷的手,似乎想用这种方式弥补自己没有水果吃。
冰凉凉、软乎乎的,很舒服,指尖还带着一点好闻的兔子草料的味道,果然和曲复不一样。他稍觉安心,闭起眼睛,轻嗯了一声。
山殷只觉得手心烫烫的,感觉容昭的发热之症很严重,一时愧疚,又十分心软,转头问曲复:“真的不能把容昭接走?”
“他一天要喝三次药,还要时时守着,注意病情有无加重。如果没有好转,还得再来找我换一副药。你若有空,便将他带回去照顾吧。”
山殷:“……”
山殷试着和容昭商量道:“要不让明尘……”
容昭不跟他商量,掀开眼皮瞪了他一眼,扭头就用被子把自己包起来了。
生病的容尊者非常不好说话。
山殷一筹莫展。
“有曲复照料,容昭的病应该好得很快,用不了几天就能把人接回去。”方九鹤提议道,“你每日来看他一回就行。”
“那……那就这样?”山殷看向被子包。
被子包一动不动。
方九鹤试着往里面塞了一本刚买来的、容昭喜欢的奇闻志。
被丢出来了。
丢开书后,那只手又瞎摸了一阵,碰到山殷的袖子,一把攥住。
“病会自己好。”沙哑的嗓音从被子里传来,闷闷的,“我不想留在这里,也不想见到明尘。”
稍作停顿,又重复了一遍:“不想见他。”
山殷被拽得牢牢的,根本走不了,犹豫片刻,对方九鹤道:“我再陪容昭一会儿,你先回去报个平安。”
方九鹤也无可奈何:“好。”
方九鹤走后,山殷费了好大劲才把容昭从被子里哄出来,又陪他念完了半本奇闻志,答应他明天这个时候再来,顺便带只兔子过来给他玩。
容昭这才勉勉强强、恋恋不舍地放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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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昭的病好得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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