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三界都以为我俩有一腿 第40章

作者:晏无厌 标签: 沙雕 竹马 甜宠 HE 玄幻灵异

狄九徽见状感叹道:“红线牵住两人灵魂所带来的情感羁绊当真不同凡响,他们原本不合,互相厌恶,一见面就冷嘲热讽,姜憬便算了,如今他变回姜子牙,竟然还驻足原地不肯去地府轮回,其威力可见一斑。”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委婉道:“缘起缘灭刹那之间,纵有万般不甘,往事恰如云烟,情分再深,遗憾再重,若不能及时醒悟便成了心魔,况且仙君的师弟是和您一同下凡历练,顶多几十年,等这一世结束他也会回来地府,届时二位还能再相见,何必……”

“不。”姜子牙悠悠摇头,“你们误会了,我是要看他笑话。”

黑白无常:“?”

姜子牙温和笑笑:“他对我一往情深,我舍命保他清誉为他而死,以后就是心头挥之不去的白月光,余生几十年,他活着的分分秒秒无时无刻不受尽煎熬,如此盛景,我怎么能不留下好好欣赏一番?”

狄九徽大为震惊,“红线不是牵上了吗?他前不久为他而死,不像假的啊,姜子牙怎么还厌恶申公豹到这种地步?”

“或许……断了?”闫御揣测。

“灵魂契约难道都敌不过千年如一日的反感?月老何时这么拉了?”狄九徽忍不住质疑他的业务能力。

黑白无常劝说无果由着他去,黑无常有点想留下来看热闹,期期艾艾半天没开出口来,被白无常一把拽走,姜子牙就此待在凡间,吹毛求疵地审视申寒萧的一举一动。

没有障碍物的阻拦,申寒萧顺利登基,上位第一件事便以雷霆手段镇压了流言,凡是诋毁姜憬名誉的全部下了大狱,情形严重者发配充军,胆敢进言的流放边疆,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姜子牙颇有微词:“暴君之举,民怨沸腾,真是辜负我一番苦心。”

紧接着申寒萧又处置了三皇子,贬为庶人,终身囚禁大理寺,但对他的家人网开一面,饶恕了世子与女眷,留给了她们一条活路。

姜子牙指指点点:“手足相残,同室操戈,师弟的心性与作风一如当年啊。”

而后申寒萧不顾满朝劝阻,也不顾史官如何记载,执意追封姜憬,许他满门荣耀,并举国哀悼三日。

姜子牙相当欣慰:“时隔千年,师弟终于学会感恩了,虽然慢点,倒也聊胜于无。”

申寒萧知晓姜憬的抱负与遗愿,余下的人生里,他像封印了所有多余的感情,一心扑在朝政上,早朝晏罢,宵衣旰食,勤勉治理天下,日渐月染下,国力蒸蒸日上,百姓发自内心地敬仰他爱戴他,至于曾经广为流传的私情,再也无人提及。

姜子牙守在申寒萧身侧,悠闲旁观着他至高无上又孤家寡人的一生,无论申寒萧干点什么,他总能嘲讽几句,唯有在申寒萧病重之际,烧得迷迷糊糊,嗓音沙哑哽咽地喊“老师”,他才难得沉默下来。

姜子牙看到他眼角的晶莹,轻不可闻地叹了气,“这才过了十六年,你还有三十七年的寿命,我的弹指一瞬间对你而言何其漫长。”

申寒萧浑然不觉,梦呓般重复着那两个字,姜子牙注视着他片刻,走近了一点,手掌虚虚覆盖在申寒萧额头上,轻声道:“师弟。”

他顿了顿,又极轻地唤了声:“殿下。”

几十年对于神仙转瞬即逝,凡人却要在这一瞬间受尽磋磨,一粒沙饮饱风霜可以变成珍珠,一个人尝遍坎坷只会粉身碎骨。

申寒萧终身未立皇后,也无子嗣,为了江山社稷,从宗室过继了一位品德兼优的立为太子,那时他的身体已经不大好了,伴随多年的心魔难愈,再加上病痛折磨,整个人形销骨立,又这样挨过了五年,须发皆白,缠绵病榻,恍惚间他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与当年行将就木的父皇并没有多少区别。

将死之人隐约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大限将至,那天他的精神格外好,召来所有人事无巨细地叮嘱着身后之事,等交代完了,他将身边人又全部谴走,独自一人坐在窗前望着天际半轮残月。

“明月何皎皎,当年,也是这样一个安静的夜晚,老师与我长诀,我似乎从来没有说过,自我初见老师的那日起,在我心里,老师便如天上的清月触不可及。”

“可是我却将月亮弄脏了。”

申寒萧轻轻摩挲着碎掉的玉佩,这枚玉佩的一半跟着姜憬葬入墓冢,另一半他贴身佩戴,片刻不离,等他死后二人合葬,分别多年的玉佩又能合二为一。

“我曾经说过好像在哪里见过老师,匆匆几十年白驹过隙,我依然认为也许我们早就相识,只是不在今生,而是前世,老师……理应是我的故人。”

“老师,很快我就能见到你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会在原地等着我吗?”

“我把一切都安顿好了,老师的教诲一字都不敢忘记,所以不要走好不好?再等等我,我马上就能跟上去了。”

申寒萧沉沉喘息了一声,不堪重负的肺部在痉挛,剧痛侵蚀着他的内脏,将他的意识搅得七零八落。

“老师……”

他的思绪已然混沌,可还是固执地喊了一声。

“这些年……我很听话,我做得可好?”

一直静静听着的姜子牙心口蓦然一酸,眼睛也涨涨的,他蹲在申寒萧跟前看着他的眼睛,温声说:“你做得很好。”

他似乎听到了这句肯定,努力睁大苍老的眼睛望着虚空之中,可面前什么都没有,申寒萧伸出手想握住什么,手臂却无力地跌落扑了个空,意识在抽离,他最后喃喃了一句。

……

一片冗长的黑暗,有什么细碎的东西在重聚,申公豹遽然睁开了眼,跟随本能,临死时哽在喉咙里的遗言脱口而出:“老师!”

眼前的景象却变了,他看着自己枯瘦凋败的尸身躺在摇椅上,眼神有片刻茫然。

姜子牙揣着手,笑眯眯地看着他,“师弟,许久未见了。”

前尘往事纷至沓来,记忆如洪水般接踵而至,原来申寒萧只不过是他的投胎转世。

“听到师弟那句脱口而出的‘老师’,师兄我恍若隔世啊,凡尘一游恰似大梦一场,我都快要忘却陈迹旧事,师弟倒还念念不忘,千年的师门情谊,我竟不知师弟还是个用情至深之人。”姜子牙故意膈应他。

申公豹眉一皱,露出嫌恶的表情,“又过了一世,你还是不会说人话,凡人之身凡人之事,岂能当真?你若信了,才真是让人笑话。”

红线的作用下,当事仙虽然会变成恋爱脑,但本身的敏锐不减分毫,稍微对比一下前后状态,很容易就能察觉出不对劲,何况是姜子牙与申公豹这种经历过封神之战的心思缜密之人。

不过看他俩现今状况,又不是像妲己和帝辛那种,往日的针锋相对是一点没减少,倒也奇怪。

“他们恢复记忆了。”狄九徽很可惜,“我差一点就能拿到浮生若梦了。”

闫御问:“浮生若梦?”

狄九徽嗯了声,“你不是觊觎月老那东西很久了,来之前我跟他谈条件呢,办成了他就把浮生若梦拱手送我。”

惊喜来得如此意料之外,浮生若梦他可是记挂很久了,月老怕被偷走,连看都不让看,闫御按捺住期翼,故作淡定道:“浮生若梦于你没什么用处,你要它做什么。”

“因为你啊。”狄九徽秒答。

闫御嘴角翘起了一点弧度,他默默将本就板正的身板挺得笔直,像梗在原地一样,准备迎接猛烈的欢喜。

“你想要的东西千方百计都得不到,而我略施小计就能得到。”狄九徽微微一笑朝他炫耀,“怎么这么拉啊。”

闫御:“……”

他嘴角立刻拉下去了,脸色难看得像全天庭都欠他的债,“你也得不到。”

“未必。”狄九徽瞄了眼那两人,拍了拍手要走,“行了,让月老收拾收拾准备从天庭滚蛋吧。”

“师弟若想笑话那就笑话吧,我总是忍不住当真。”姜子牙苦笑,“你在喊‘老师’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答应,就好像在我面前的还是那个我看了七年之久的太子殿下。”

申公豹霍地一怔。

“其实我也感觉有些奇怪,一世轮回而已,可……”姜子牙低头按住了胸口,表情困惑,“这个地方很悲伤,总感觉错过了很多东西。”

申公豹眼睛一垂,看不清神色,“你以为你是姜憬吗?”

“不然师弟觉得我是谁?”姜子牙朝他露出一抹笑,那是属于姜憬的笑,温暖和煦到仿佛是在梦里,他不知有多久没见过了,申公豹顿时晃了神。

姜子牙不是姜憬,他也不是申寒萧。

可又都是他俩。

皮囊易老,灵魂不朽,他们追随的、永恒的、不变的从来都是独一无二的灵魂,大千世界轮回辗转,无数个春夏秋冬昼夜更替,唯有那样脆弱又坚固的灵魂上刻着走过的每一段路。

动情的是他,嫉妒的是他,狼狈的是他,痛苦的也是他。

他是申公豹,也是申寒萧。

刻意压下去的那股浓烈的情感见缝插针,波涛汹涌地卷土重来,刀刻斧凿般在他的灵魂上烙印下无法抹除的痕迹。

他,真的很喜欢姜憬。

而姜憬亦是姜子牙。

第40章 师兄

曾经刚拜入元始天尊门下时,早他入门多年的姜子牙是众星捧月的大师兄,清风高节,襟怀坦白,深得天尊喜爱与器重,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姜子牙和善地对待每一个人,从不因他是妖出身而像其他同门那般反感苛待,反而处处照顾有加,那时他心生仰慕,鼓足勇气试图靠近,却受到其他师兄弟的讥讽。

他们说他痴心妄想,他们说姜子牙不过看他可怜才施以援手,他们说哪怕今日站在这里的不是他,而是一只蚂蚁,姜子牙都会平等善待。

姜子牙对他和对旁人、对万物是没有区别的。

他想反驳,可又不得不承认他们说的是对的,于是他抛却所有杂念刻苦修炼,昼夜不息,当他有足够的本领站在师尊面前,让师尊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时,反商伐纣的人选原本是他。

那是一个修成正果的莫大机遇,他等待了许久,仅差一步之遥便能扶摇直上,可姜子牙一出现,惊艳绝伦引人敬佩的大师兄就只会是唯一的选择。

他理所应当地嫉妒上了他那完美无缺的师兄。

姜子牙下山的那天,他傍晚便叛出玉虚宫,反其道而行之地加入了纣王阵营,那时他心里没了是非善恶,没了黑白对错,他只想证明给他们看,自己的天赋丝毫不逊色于姜子牙,他们是可以并肩站在一处的。

他不止一次设计陷害,无所不用其极地妄图置姜子牙于死地,但次次落空,姜子牙身边志同道合的至交好友越来越多,而他孤形吊影,当兵马势不可挡地杀入朝歌时,身边谁也不剩了。

他犹记那日火焰染红了半边天,铁锈味挥之不去,大势已去,纣王伏诛,他抱着多年来积攒的怨怼拼死一搏,以自己为诱饵引姜子牙入局,不出意外的姜子牙再一次上当,也再一次脱困,他却逃之不及,身亡命殒。

临死时他想,即使他害他那么多次,姜子牙看他的眼神依然是悲悯,或许有些失望,当初他仰慕的那个光风霁月的师兄永远没变过,姜子牙会为他的死哀伤,只因他是众生万物中的一部分,他和蝼蚁一直没什么不同。

如此悲天悯人,如此令人憎恨。

姜憬与姜子牙是不同的,姜憬与姜子牙又是一样的。

牵动着他喜怒哀乐的两个人好似在眼前交织,相貌明明大相径庭,却渐渐重叠一致,面前之人眉目柔软,温煦地对他笑着,申公豹喉头微动,本就不坚定的心魂愈发摇摆。

“师兄……”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算了。”姜子牙肩膀忽的一松,往后微微一靠,笑着摇了摇头。

申公豹不明所以,姜子牙瞧了眼肉身枯败的遗骸,轻描淡写地改了口:“其实都是执念作祟,两个人心里残存的遗憾太深,以致你我也受了影响怅惘难平,师弟,方才的话当玩笑也好,当师兄没说过也罢,别放在心上。”

展露一角的情愫迅速又缩进暗处,开闸倾泻的汹涌洪水硬生生被堵回去,申公豹心底恼火,他冷笑道:“一场历练罢了,我自然不会在意,反倒是师兄,身为师尊最得意的弟子,经历过大风大浪,看惯生离死别,又多世为人,也算身经百战,居然还会深陷万丈红尘之中。”

“师弟此话不假,师兄我颇为羞愧呢。”姜子牙掩面叹息,“看来修炼还差些火候,师弟放心,下次不会这样了。”

那团怎样都咽不下吐不出的气就梗在心口,就算把姜子牙揍一顿也不能开解分毫,他讥诮道:“只是师兄往日里对我唯恐避之不及,想不到竟还会为了师弟我自刎,这情意和这真心,都让师弟我很是感动呢。”

姜子牙漫不经心地听了两句,反问道:“是师弟你先喜欢我的吧?我也诧异,师弟一向也不是情深义重的人啊,怎么就转了性,对师兄我痴心一片,还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申公豹一时哑然,“转世你也信。”

“既然是转世,师弟又何必死死纠缠着不放?”姜子牙意味深长地一笑,“时辰不早了,这磨难还没历完,我也该去地府继续轮回了。”

差点溜走的狄九徽闻言又折回来了,他又惊又喜,姜子牙和申公豹居然没往红线上想?

天助我也,月老的狗命还有救啊!

他快速给月老飞了道“速来地府”的传音,然后追上去趁热打铁留住他们。

他想搞个偶遇,顺势攀谈,聊个昏天黑地,但不怪他演得拙劣,实在是申公豹太过敏锐,一眼看破端倪,对于他俩如此凑巧地出现在地府心生疑虑,再结合前因后果仔细一想,隐约有了个猜测。

“我们此行经历和月老有关?”

质疑都逼到脸上了,那点子事根本瞒不住,狄九徽在心底把拖拖延延还不来的月老骂了个狗血淋头,牙一咬,直接交代了。

“这……”姜子牙扶着额头哭笑不得,“月老还真是糊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