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三界都以为我俩有一腿 第39章

作者:晏无厌 标签: 沙雕 竹马 甜宠 HE 玄幻灵异

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三皇子眉头一皱,这时有家仆匆匆而来,对他耳语一番,三皇子脸色猛然变了,他攥紧了缰绳,怒视申寒萧:“你把她们怎么了!”

申寒萧慢悠悠笑道:“被三哥绊了一跤,摔了这么大个跟头,自然要吸取教训,三哥监视我的同时,我也在监视三哥啊。”

三皇子虽然卑劣,却不是冷血之人,这三位全是他的至亲至爱,只是与皇位相比,不知他会如何选择了。

三皇子恨得牙都快咬碎了,“老五!你谋逆是不争的事实,即便我输给了你,天下人都有眼睛,悠悠众口你堵不住,你为了一个姜憬将事情做到如此地步,早晚会自取灭亡!”

说罢他拔剑自刎,姜憬忽然出声制止:“且慢!”

他看着申寒萧,劝道:“留他一条命吧,毕竟是你的兄长,不要再造杀孽了。”

申寒萧看了眼怔愣的三皇子,含笑应允:“都听老师的。”

包围天牢的官兵逐渐撤去,一堆收尾的事等着申寒萧处理,姜憬望着苍茫东方,天还未明,这一夜真漫长啊。

他看了看正与下属说话的申寒萧,眉眼俊朗锋利,不怒自威,早不似最初的稚嫩,时间过得真快,到了明日,他便不再是自己看护了七年的太子,而是君临天下的帝王。

“老师不必担心,那些流言蜚语很快就能压下去,等再过些时日众人的注意力被别的事件转移,便再无人记得了。”料理好一切,申寒萧兴冲冲地将这好消息告知姜憬。

“我已经不在意了。”姜憬微微笑了一下,从怀中取出玉佩交还给他。

申寒萧敛了笑,“老师这是何意?”

“我并没有把玉佩送给九儿姑娘。”

他把前因后果一丝不漏地解释了一遍,申寒萧听后眼睛一亮,欣喜道:“当真?既然如此,老师为什么又要还给我?”

姜憬温和地笑着,仔细将玉佩系在申寒萧腰间,“这份诺言太重了,你不必为我承担什么,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老师要与我一起好好活着。”申寒萧握住了他的手,纠正道。

“三皇子的亲眷也算无辜,都是些老弱妇孺,不该把她们牵扯进来,你赶快命人把她们放了。”姜憬催道。

“好,我这就去。”

姜憬目送他远去,脸上笑容如面具般一成不变,闫御眼睛一眯,说:“姜憬状态不对劲。”

他径自走到无人的角落,随手拔出一柄利剑,剑刃横在颈间便要割下去。

“他想自戕!”

狄九徽要出手阻拦,可这时风云忽变,声势磅礴的九天惊雷在头顶酝酿,将落未落。

是天道在警告他。

便是这迟疑的功夫,三尺青锋轻而易举地割破皮肉,颈间鲜血瞬间喷涌如雨。

申寒萧还有句话想问他,一回头便看见这肝胆俱裂的一幕。

“老师€€€€!”

第38章 身死

长剑脱手,“哐当”落地,横贯脖颈的伤口如深不见底的山脉沟壑,绵密剧痛足以将人撕裂,姜憬眉眼却是舒展的,神色解脱释然,他浑身卸了力,再也无法支撑地向后坠倒。

墨青色的衣袍翻飞,裹着他清瘦的身体,轻飘飘的如同一片薄韧的竹叶,本该砸进地里碾入污泥,最后一刻被拼命冲过来的申寒萧牢牢接住。

素日颇受皇帝青睐的沉着稳重消失殆尽,他方寸大乱,浑身发抖地跪在地上,仪态全无地大喊着太医。

姜憬是抱了必死的决心,这一剑划得极深,森然白骨隐约可见,鲜血每流一滴,他的身体便冷上一分,就算药王在世也回天乏术。

他的死已是注定。

申寒萧不肯相信,手掌死死捂住姜憬颈间血肉模糊的伤处,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试图阻挡汩汩而出、刺得人眼睛生疼的血。

可他不知血液竟能如此滚烫,如火一般灼烧得他锥心刺骨,五内俱焚,连灵魂都在战栗哀鸣。

“老师、老师你不要死……太医马上就要来了,老师再坚持一会儿,没事的,老师会没事的。”申寒萧双眼通红,语气却轻得似羽毛,仿佛稍微重一点便会把姜憬彻底吹散。

姜憬躺在他怀里毫无反应,直愣愣地望着漆黑的天际,半点光亮都没有,黑沉沉地笼罩了万物,他能感觉到生命力在迅速流逝,困倦也如潮水袭来,眼皮沉有千斤重。

姜憬药石无灵,以凡人之力是救不回他的,这一点狄九徽心如明镜,他不想看着他死,但九天惊雷此刻就盘旋在他正上方。

愈发厚重的雷云滚滚,积压了大半个天空,闪电冷白如蛇,不安而躁动地穿梭乱舞,倏尔一道雪色电光由远至近划破夜幕,瞬息点亮苍穹,四下明如白昼,震耳欲聋的雷鸣紧随其后,那猛然炸开的巨响撼天动地,涤荡诛邪,清扫污浊,九垓八埏,众生警醒。

这是不折不扣的警示,狄九徽若敢出手,下一秒万钧之势的雷霆就会落在他身上。

他正犹豫,闫御看了他一眼,忽然动了,枯树逢春,死灰复燃,有移星换斗之能的澎湃仙力注入姜憬体内,逐渐涣散的眼瞳留住了些微光彩,即将趋于平坦的胸膛又有了起伏,身子也不似方才那般冷了。

他既然敢出手,天道自然也不会心慈手软,赤红近紫的赫赫雷柱急骤劈下,挟着毁天灭地的威势倾轧,狄九徽毫不迟疑地挺身而出替闫御挡下天劫,然而那股力量极其强悍恐怖,有排山倒海摧枯拉朽之势,任何事物在它面前都渺小如草木,天崩塌,地裂陷,狂风逆昂,气冲云霄,三界因其颤动,一切好似被摧毁,可那风暴核心的汹汹万雷并无半点杀意。

天道不可捉摸,它掌握众生变化的规律,吉凶祸福,生关死劫,花开花谢,日月交替,独有一套自己的运行法则,包容自然万物,又不曾施与一丝怜悯,平等而无情地对待每一位个体,不容亵渎,更不可更改。

天地人三界,人界背负罪孽,苦难深重,地界生死轮回,是结束,亦是伊始,天界参禅悟道,勘破迷障得自在逍遥,方知顺其自然最接近天道。

逆天而行乃是大忌,无论神仙妖怪,擅自干涉必将粉身碎骨,闫御并非要为姜憬改命,他只是想最后留给他们一些时间。

一口仙气护着姜憬心脉,身体上的寒意渐渐驱散,冷掉的五脏六腑慢慢活络了过来,申寒萧眼中迸现出希翼,急切道:“老师,你不会死的,有我在,你绝对不会死的!”

黑白分明的眼瞳缓而慢地转动,姜憬近距离凝视着申寒萧棱角清晰的面庞,除了那日得知他要成婚,他的脸色从来没有如此吓人过,就好像放进心底珍藏多年的宝物突然有一天碎掉了,永远无法再拼凑起来。

惨白的嘴唇翕动,姜憬一字一顿,尽量把字咬得清楚:“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自该由我结束……”

申寒萧好似要哭出来,目光中有痛之入骨的凄楚,亦有哀恸酸苦,他摇着头说:“不是,不是老师的错,全都怪我,是我的错,我知道老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辜负了老师的心意,只要老师活下来,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违逆老师,老师想做什么都好!”

“你还有……大好的未来……我不该成为你的……人生污点……”

姜憬眼神平静,轻微的不赞成一如从前议事那般,不管申寒萧是否说错话做错事,他从来不曾厉声责备,每每都是循循善诱地温和纠正他。

“陛下驾崩,三皇子被降,最后的障碍都被扫清,我于你再无什么用处,活在这世上只会给你带去麻烦,今夜起兵已经铸成大错,你为皇位,后世人称得一句枭雄,你为我,那便是昏庸。流言可以杀人,你不能一错再错,你要做明君,要为民解忧,要名垂青史,我一直坚信你可以做到。”

姜憬攒足了一口气,像是回光返照忽然有了精神,一鼓作气地为他分析利弊,申寒萧心口痛意蔓延,苦涩道:“可是老师,我只想要你。”

姜憬很轻地笑了笑,“但将千岁叶,常奉万年杯,我只会是你的臣子。”

伤口又在往外淌着血,红艳艳地渗透了指缝,申寒萧慌慌张张地用手去堵,两只手都捂在姜憬颈间,像在掐着他似的,申寒萧转头怒骂身后之人:“太医怎么还不来?!”

他又回过头来竭力稳着语调,温声安慰姜憬:“没事的老师,太医马上就会来了,他们会救你,再坚持一会儿,没事的,没事的。”

他不断重复着“没事”,也不知是说给姜憬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姜憬猛地咳嗽了一声,有血沫从他口中呛出,断断续续的呼吸愈发急促,“此生惟愿……四海升平……千里同风……昔日壮志未酬……你要……好好活着……不要辜负……我往日的教导……”

“我们说好了的,老师要与我一起活着,若是老师不在了,权势皇位于我又有什么要紧?我所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申寒萧被逼入绝境,想站在原处不动,前面那择人而噬的万丈深渊便朝他扑来,他绝望地哀求着,“老师,求你了,不要丢下我,求你了。”

所有的声音都在远去,申寒萧的悲鸣,不远处的马蹄,飒飒作响的树叶,耳畔拂过的凉风,姜憬什么都听不到了,最后一丝光泽即将逝去的眼眸遥遥望着东方,他看到天边破晓,第一缕晨曦如期而至,细碎的金光落在他苍白到几近透明的眉眼,他像要羽化飞升。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我……从来都……不怨你……”

月落参横,晨光熹微,明日终于到来了。

申寒萧呆呆地看着怀中没了气息的姜憬,那样安静平和的面孔,仿佛只是睡去,他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老师?”

没有回应。

他固执地又唤了一句,依旧没有回应,无论他喊多少声,都不会再有回应。

大颗大颗眼泪砸下,一种撕心裂肺的莫大痛楚席卷了申寒萧每条神经,将他撕扯得四分五裂,他低头看了看胸口,手掌轻轻摁了摁,真奇怪,这里好像空了一块。

姜憬已死,天劫也不再与狄九徽和闫御过多纠缠,四射的惊雷绸缎般隐匿进层层叠叠的云霭里,不多时满城黑云消散而去。

以一己之力对抗天道,纵使放到天界,在满天神佛里也是非常大胆且不要命的行为,他们二人相当狼狈。

翻涌的气血堪堪平复,闫御一回头便见姜憬身死,他一怔,内疚如水涌上心头:“是我错了。”

“与你何干?”狄九徽为姜憬之死惋惜,却不解闫御为什么要揽下过错。

“倘若我没怂恿申寒萧,或许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闫御绷紧了下颌,“说得冠冕堂皇,我亦有私心。”

他深陷自责,狄九徽拉过闫御的手,平心静气地将他攥紧了的手指一根根揉开,“天牢里我们能救姜憬一次,却救不下第二次,这都是命数,天道这东西,你动,入了局,你不动,亦在局中,要是去找崔珏翻一翻生死簿,哪怕没有我们,姜憬也会折在这生死劫上。”

比闫御体温要低一些的指腹在他手心里划来划去,痒痒的,压抑自谴的心情随着这番话慢慢放松下来,狄九徽瞧他的手指不再紧绷,正要抽身而退,掌心却忽然合拢,猝不及防地被闫御抓住了手。

申寒萧维持着姜憬死时的动作一动不动,下属、太医纷纷来劝他,四周跪了一片人,他无动于衷,直到怀中的尸身一寸寸变冷,身下汇聚的血泊凝固,申寒萧如行尸走肉般站起身,麻木地捡起一旁的长剑,沾着姜憬鲜血的剑锋同样横在了他颈间。

他想随姜憬同去。

最好快一些,不然追不上老师的魂魄了。

申寒萧的动作太快,旁人根本来不及阻止,即将血溅三尺,姜憬亲手给他系上的玉佩冷不丁从他腰间坠落,润泽的羊脂玉不知怎的从中间断成了两半,一半白璧无瑕,一半滚进血泊染了脏污,像替人挡了血淋淋的一劫。

“你不必为我承担什么,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姜憬的叮咛言犹在耳。

好好活着……老师让他活着。

老师说还有心愿未了,老师对他寄予厚望,他不能辜负老师的期许。

他要听老师的话。

申寒萧蓦然松开了剑,颓唐地跪倒在地,他抱着姜憬冰凉的、再无一丝人气的尸首,从小声的呜咽,到破碎的悲泣,再到后来崩溃的放声恸哭,闻者落泪。

第39章 归来

天色大亮,朝晖日暖,灿灿辰光照耀了皇城每个角落,最后一寸黑暗无处遁形,消失在愈发明亮的光线里。

申寒萧怀抱着姜憬的尸身静坐了许久,他像一座金漆斑驳的雕像,周遭噤若寒蝉,无人敢来劝他。

姜憬身故已成定局,狄九徽虽不是戏中人,作为看客心底也极不是滋味,不过此刻容不得他伤春悲秋,还有更要命的事在后面等着。

闫御喊了他一声,示意他看向前方,只见姜憬尸首忽然浮起一道凡人肉眼无法捕捉的白光,那是他的魂魄,三魂七魄离了体,将这近三十年的人生拆分解构,再重新组合成了另一副陌生的模样€€€€姜子牙。

光看外表,上千岁的姜子牙比姜憬还要年轻两岁,后者寒门出身,高中状元,年少成名,浸淫文坛多年,自有胸藏文墨的书卷气,前者历尽千帆,珠玑不御,轮回多世锻体炼心,拥有凡尘之人所没有的恬淡豁达。

容貌上两人长得并不相像,可再细细看去,气质分明如出一辙。

这仅是他的魂魄,并无实质,呈现若隐若现的半透明状,姜子牙环顾四周一圈,视线最终落在神魂恍惚的申寒萧身上。

他迟疑了一下,“师弟?”

狄九徽悄声对闫御说:“姜子牙暂时应该还不知道红线的事,别让他发现了。”

两人隐匿行踪,躲藏至暗处小心观望。

神仙下凡历劫,除去犯错罚下界的,一般都是灵魂出窍,仙身留在地府由鬼差看管,黑白无常察觉到他归来前来接引,姜子牙遥遥一望申寒萧,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劳烦二位多跑一趟了,我想在凡间再待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