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枫香
他本来以为这就是礼貌性地问一声,不会有什么问题,没想到米正拒绝:“不用了吧,我这儿也没什么能帮上忙的。”
米大伯愣了愣,又低头看了看飘着白烟的香,嘴唇动了动忍住了没劝:“那行,我去跟梁老板说一声。”
米正就站在门口看米大伯一边往果园走,一边打电话,没当一回事又去扎马步。
那边的梁家人接到电话之后,直接就慌了。
梁星剑看着茶几上像是被橡皮擦一点点擦掉符文的符纸,眼眶里都开始积蓄泪水:“怎么办啊?我们直接去找米正吧?”
第16章 实情
梁星剑高中三年,被他妈妈压着,一心扑在学习上,对自己父亲的说辞完全没多想,这会儿遇上诡异的事情,也很直接,那就是找能解决问题的人。
梁爸爸和梁妈妈都是社会经验丰富的人,一听那边回绝了,就知道之前的拜访搞砸了。
梁妈妈一脸懊悔:“明知道人家是妙华寺法师推荐的人,就不该得罪。”
梁星剑的眼睛盯着符文一点点消失的镇宅符。换做平时,他一定会说,米正那样的,谈得上什么得罪?但现在看来,米正读书是不行,在神神叨叨的这方面很行。
高中不在一个班级,初中的时候两人前后座,谈不上熟悉,那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怎么就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梁爸爸拿着烟的手微微颤抖:“这不是看他年纪小……不说了,赶紧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好在米家庄住上几天。哪怕不能请动米大师,起码比待在家里安全。”
说着,一家人一点都没磨叽,十五分钟就胡乱收拾出三个行李箱,带上昨天拿回来的所有符纸,开车直奔米家庄。
他们倒是想从容一点,但是看着符纸上快速淡去的符文,以及符文消失之后直接变成飞灰的符纸,全家的脸都白得没一点血色。
梁妈妈拿着手机,手指不断切换着微信和通讯录的页面,一个人一个人的联系,一边叮嘱梁爸爸:“开车慢一点,来不及我们先去老街。”
梁爸爸双手紧紧攥着方向盘,像是头一回进驾校的菜鸡,一听赶紧说了一声:“对!米老板那儿肯定还有符纸!”
梁星剑坐在后座,把几张符纸摊在一旁,下意识说道:“早知道就不把那些除秽符给工人了。”
梁妈妈立刻就骂:“闭嘴!”
梁星剑不服:“本来就是。你看看这个样子,一张符给他们能顶什么用?还不是白给?现在能联系上他们吗?”昨天他们拿到符之后,连夜给送了去。
工人们都是本地€€城人,小部分在城里买了房,大部分住在附近的一两个村里,不用叫跑腿发快递,自己开车两个小时就把符送完了。
“怪事是从后半夜开始的。”
说话的时候,梁星剑一家已经坐在了米正家的会客厅里。
整个屋子刚打了蜡,木格的玻璃窗擦得一点灰尘都没有,推开就能看到夏日里格外油绿的盆栽。
只一个偏厅,就比梁家的会客厅要大不少,梁星剑对米正向来是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的,这会儿也收敛起来,不仅仅是被米正家的老房子震住,还是因为害怕。
半个小时前,他们一家拿着1500一张的除秽符,到了米家庄,直接被大花带着到了米正家里。
电三轮开五六分钟的路,步行大约需要十多分钟。梁家三个人倒是还能走更快一点,无奈大花走路不快。
他们中午出发,这会儿太阳正是最毒辣的时候,大花乌黑的毛发在阳光下透出一种妖异的红,整个看起来不像只黑猫,反而像是一只红猫。
米家门前的香还剩下最后一小截,进到大门里,发现墙角还点着不少类似的香。
有不少“人”在打扫卫生,但是他们一个都看不到。
米正看着一个中年阿姨端上来的茶水,说了声“谢谢”,弯腰把在自己腿边蹭来蹭去的大花抱在腿上,表示自己在听。
梁家人只看到茶水自己飘过来,放在边几上;看着米正跟看不见的透明人道谢。
梁星剑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愈发小脸刷白:“我半夜起来……打游戏到半夜,去外面倒杯水,就听到有敲门声。”
他当时觉得奇怪,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人找上门,但也没多想,直接就到了大门口,凑到猫眼上去看。
米正听着也搓了搓脸皮:“外面也有人对你看着?”
“那倒没有。”梁星剑脑补了一下和不明次元的人眼对眼,整个人一哆嗦,“外面没人,但是敲门的声音一直在响。我觉得不对,就叫了我爸妈起来,这时候敲门声停了,变成了撬锁的声音。我们试着找物业、报警,没用,家里没信号。我妈把镇宅符贴到了门上,撬锁声才停。”
那个符纸真的特别奇怪,明明只是一张普通的纸,又不是什么贴纸,这么往门上一拍,竟然自己就贴在了上面。
他们还没松一口气,就见镇宅符上的符文慢慢变淡,手机还是没有信号。
一家人哪里还敢睡觉?就这么守着一张一张的往门上贴镇宅符,到了天亮之后符文淡化的速度才稍微慢了一些,变化到正午才停止,家里的手机信号才恢复。
“然后我们就拿着剩下的几张除秽符来找你了。”他手上捏着的除秽符,已经淡得看不见符文,显然出门之后他们周围也有“不干净的东西”。
“哦。”米正简单应了一声,并没有做什么表示。
哪怕是时间换到昨天,梁星剑看到米正这幅样子,肯定要跳起来叫两声响的,但是现在他却没有半点多余的想法:“你能不能帮帮我们?”
这种语气实在不像是梁星剑会说出来的,米正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又低头看了看大花。
要不是大花把他们一家带进来,他是不想掺和这件事的。
现在也不想。
梁爸爸赶紧说道:“先前是我们不对,先给您道歉。”
也就是一天的时间,昨天来的时候梁爸爸虽然看上去精神不太好,整个人还是光鲜的,还有心思关注大黑和大花,现在则显出憔悴甚至一丝苍老。
米正给大花挠下巴:“谈不上。”
梁爸爸看他这样子,恨不得能时间回流,把昨天的那个自己给打一顿,干笑两声解释起来:“昨天的事情,怪我没说清楚,实在是涉及的人有点多。出事的项目叫松盛豪庭,有六栋高层,一百多栋别墅。开发商是省城一家叫象鼎的公司,老板娘……新老板娘是松城人。这个项目开发商那边的主要负责人就是新老板娘的爸爸,姓虞。”
这点背后的关系说起来不复杂,但一般也没人会去刻意了解。
做事的人只管干活拿钱,八卦什么的,只要不影响自己的收入,不会当一回事。
“我家公司为了接项目,也给这位虞总送过礼。虞总不懂专业,谁送礼合心意,就把工程给谁做。”
米正心想:那这位虞总的“原则性”还挺强的。
梁爸爸一直在观察米正的表情,但看米正一直没什么变化的样子,心里面也打鼓,只是对方没叫停,应该是愿意听的,就继续说下去:“像我们这种小项目的话,倒也没什么。但是全都这么搞,直接就出事了。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但是听说死了几个人。当时我们在工地的,都被叫去封了口。我本想着事不关己,而且我这边账还没结。要是事情闹大了,工程款肯定没着落,就顺势答应了下来。没想到事情过了都快三年了,又闹了起来。”
这其中的事情,别说是米正,就是梁星剑也是头一回听说。
少年人心怀最朴素的正义感,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爸,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亲爸。
死人这么大的事情,而且是死了几个人,竟然还能封口?
米正也觉得不可思议:“工地上有多少人?一个都不去举报?死者的家属呢?”
梁爸爸摇了摇头:“那时候刚过完年,大部分工人都是过了正月十五才来上工的。我这边当时就剩下一点儿收尾的活,加上工人都是本地的,过去没多远,就先去开工了。当时在工地上的,包括我们单位在里面,大概就三五十个人。这些人有很多不同单位的,彼此之间很多都认识。说是出事,其实我们没见过现场,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后面虞总说是把事情处理妥当了,我大概知道有几个保安后来不见了,应该是安置妥当。那些家属估计也都差不多的安排吧。”
毕竟造的是住宅。不管有钱没钱,人们买房子总不想着买个凶宅。尤其是松盛豪庭定位还是高端住宅,价格不低。会买这里房产的人,个个都不差钱,选择的余地很大,就更没必要买了。
想想曹佑家,明面上一家三口都是“病故”,他们家的房子也压根没人买。他们家还是€€城一中的学区房呢。
昨天关航还在网上抱怨,他们这个小区的房价都受了影响。
“那你们掌握了他们的把柄,他们还敢不给你们结工程款?而且都过了快三年了,怎么最近才闹出事情来的吗?”
梁爸爸摇头苦笑:“哪里称得上把柄?毕竟我知道的这些,连举报材料都写不出来。出的什么事,死了几个人,死的是谁,死在了哪里,我什么都不知道。至于怎么现在才出事,我大概有点猜测。”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白了白,“前几天,工地上又出事了。听说是象鼎那边派来了几个监理,从高层那边人货梯摔下来,死了。”
本来他的工程早就已经结束了,这件事情也不会和原先的事故联系起来。
但是随后,工地上就陆续出现怪事。
“本来工地上那么多建筑材料,肯定是有保安守着的。项目没完工,工人们也都是直接住在工地上。现在已经没人敢住了。来了几个小毛贼,晚上想到工地上偷东西,被吓疯了,现在还在精神科看病,嚷嚷着闹鬼。象鼎的那位虞总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了。剩下的一些人听说也情况不太好。这个圈子就这么大,我们多少听到了一点风声,联系了一下……好几个都联系不上了。”
“笃笃”,两下敲门声响起,梁家三口人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回头看到昨天和米正在一起的青年拿着个手机走了进来。
第17章 蜘蛛
“小正,有人找你。”
这时候还是中午,和昨天的黄昏不一样,能把人看得更清楚。梁家人就重新打量。这个青年给人的感觉很奇怪。明明长得极好,年纪也不大,但是给人的感觉却不像是个真人,像是存在于另外一个空间,有一种看得见,又感觉不到一点活气的违和感。
米正拿了手机出去接电话,看了一下是大伯,说的是梁家人又来买符的事情。
米良继在店里面忧心忡忡:“小正啊,我打听了一下那个姓梁的事情,是松城那边的一个工地出了问题。我看他们样子应该会去找你,你可别答应。”
“我知道的。”米正的身体有点紧绷,回头看到在偏厅内的姜稷,又安心下来,对米良继又强调了一遍,“大伯放心,我心里有数。”
米良继听他的声音,就知道应该没什么问题:“那你还是在家里多待一阵,免得接触一些乱七八糟的人。”
“好。”
“你这几天待在家里干嘛呢?”
“大扫除呢。”
“哦,别太累。”
米正和米良继又聊了两句家常,注意力偏了一点,回头想要回屋,见梁星剑一家出来。
三个人眼神木木的,经过米正身边像是没看到人,排着队一路走出大门,穿过果园。
米正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场景,回头去看姜稷:“姜哥?”
姜稷站在正厅前,对他招了招手:“过来,别让客人等太久。”
“哦。”米正转身进屋,一个不留神差点被门槛绊倒。
姜稷就把人直接抱进来,还一路拉着他:“就扎了两个小时的马步,至于吗?”
米正挨着他的胳膊借力:“你也说了两个小时。”走路就还好,一会儿抬腿的时候注意点。
梁家人一走,原本窗明几净阳气十足的偏厅,一下子就凉了下来。
米正看着偏厅内站满的“人”,下意识往姜稷身边靠了靠,感觉身为屋子里唯一的活人,心跳有点快。
姜稷不明所以,还以为他真的腿没力气,抬手扶着他的后腰,直接把他放到椅子上坐着。
他摆了摆手,几个鬼搬了许多凳子椅子过来,至少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个地方坐。
米正看墙角的香已经燃到头了,就去补了一支。
姜稷看了他一眼,米正被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姜稷没说什么,抬手揉了他的脑袋一把。小孩儿一夏天没剪头发,长长了不少,上午扎马步一身臭汗,午饭前被赶着去洗洗换衣服,全身香香的,头发软软的,他又多摸了两把。
米正就捂着脑袋,瞪眼,当着那么多鬼的面,不好意思闹腾,就气呼呼地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把大花抱起来撸下巴,没注意到伴随着香的白烟飘起后,为首的一个鬼血红的眼睛变得清透。
等米正看过来的时候,鬼已经变回了生前的样子,年轻英俊,颇有点阳光校草的味道。
“米先生,冒昧叨扰,还请见谅。”年轻鬼的眼睛褪去了深红,但没有变得黑白分明,还有点粉红,让他看上去有点妖异,“我叫向宇寰,象鼎的老板是我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