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执灯
桃汁的大脑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生物大脑，扫描图显示出部分区域已经失去了活性，跟随着桃汁的躯体一起死亡了。
可电脑上的数据明明白白地显示着，桃汁仍然有处理信息的能力，神经中枢仍在运转。
“叶老师！”许知奚忽然说，“你看这里。”
他扯过闲置在一旁的无影灯，按下开关，明亮的灯光瞬间将整张手术床照亮，任何细微的异常都无所遁形。
桃汁的脑袋顶部有一个极其细小的伤口，看起来只是被针扎了一下，或像是做了个微创手术，在打光下才能看清楚。
“奇怪。”叶正杨紧张地查看着这处伤口，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抬头高声道，“探测仪扫一下，看看它脑子里有没有东西！”
小叶立刻打开探测装置。
屏幕上的画面闪了闪，出现一个空白的框，一帧一帧地显现出扫描的影像，像是打印机出片的过程。
他们死死盯着屏幕。
猫大脑和人类大脑的结构相似，顶部轮廓渐渐浮现，在落针可闻的实验室里，只有扫描仪的工作声和恒温设备吐出冷气的振动。
十几秒后，一张完整的扫描影像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大脑正中间赫然是一枚比小拇指指甲盖还要小的芯片。
芯片像是蛛网的正中心，向四面的脑组织四散出蛛丝，已然与大脑融为一体。
桃汁的身子自然不能用了，许知奚和楚彻去黑市淘了一圈，找了一家做义肢的，定制了一只白猫躯体，把眼睛也换了套全新的。
变成真正的电子猫后，许知奚开始尝试训练猫。
桃汁脑子里的芯片取不出来，许知奚只能用叶正杨的那套脑机交互设备，从外界连接芯片，向内输入一些简单的指令。
比如叫起床、叼外卖、关窗户。电子猫养起来省心省力，不掉毛也不用吃喝拉撒，但还是照样的黏人可爱，许知奚非常满意。
在关键时刻也能够派上用场，正如此时，桃汁帮他记录下来楚彻在哪里完成了“信号拦截”这一口令动作。
桃汁蹦蹦跳跳地跑下楼，许知奚便跟着它向下，心里有几分惊讶。
他本以为信号拦截的程序是从书房电脑里发出的，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桃汁跳到一楼窗户上，回身看去，等到许知奚跟上来后才抬起爪子，推开了窗户，跳出去。
许知奚沉默。
他连忙跑到窗边，眼巴巴地看着桃汁蹦到小花园里一棵树下，围着树干转着圈。
许知奚回头扫了眼监控。
好你个楚彻，把拦截设备放在院子里，明摆着让他看得见够不着。
他咬咬牙，叫回了桃汁。
得想办法往监控里植入点病毒。
此时远在黑市的楚彻通过监控将许知奚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眸色越发冰冷。
“楚队，就是这里。”钱畅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楚彻关掉监控悬浮屏，抬眼看向止步之处。
一个极其普通的店面，乍一看是卖五金的，货架上乱七八糟堆着些工具器械，沉甸甸地堆满了整家店，门口悬挂着一个灯牌，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大字，“铁器，修理，工具”。
“编号为B102，代号……小爬，顶级黑客，查出来从市联大楼数据库里偷机密就是他的手笔，有案底，曾经入侵过镜域工厂的数据系统，不过没干坏事，帮镜域工厂修了个bug，挺奇怪一人。没读过书，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上次出事后科研所脑机交互实验室招揽过他，没去，但是帮他们解决了几个问题，走访时叶主任对他的评价是太过自负，自命清高，好像这个B102说自己比科研所的研究更快更完美……不属于任何雇佣兵组织，不缺钱，冬岸组织这次找他合作应该许了不少钱财以外的好处。”
楚彻“嗯”了一声，抬脚迈进店里。
店主早已经看到了他们，正局促地站在桌子后。
那是个穿着沾了许多机油的衬衣的年轻男人，男人瘦胳膊瘦腿，衣摆空荡荡像是罩着一根肋排骨，看起来愣头愣脑，完全不像是能干灯牌上“修理”这个活的样子。
楚彻身子高挑结实，站在那男人身边像是能一脚把人踹飞好几里。
军靴踢开掉在地上的扳手，发出叮咣几声响，带起一串金属碰撞声。
楚彻走到他面前，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指一勾，面前的空中弹出几张证件扫描件：“市警署探长，这是搜查令。”
那男人后退半步，眼睛睁得大大的，恍然无助般四下看着涌入店里的一群警察，几根手指反复揉搓衣摆，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但楚彻知道那双转来转去的眼睛里没有害怕，而是在机敏地寻找一个突破口，那双在衣服上蹭来蹭去的手是在反复确认藏在腰间的枪支能够被迅速拔出来。
楚彻冷冷看着他，平静地抬手挥了挥。
跟在后面的警察们一拥而上，推开挡在楼梯前的货架，冲上楼去。
货架上的杂物噼里啪啦掉了一地，一片嘈杂里，男人面色一沉，猛地抬起手掀翻了拦在两人之间的桌子。
楚彻比他速度更快，手中刺眼的激光一闪，桌子被横空切成两半，轰然落地。
木屑灼烧的气味散在空中，男人举起一把银枪，可还没等他扣下扳机，就觉手腕钻心疼痛，一道血流飞溅，他闷哼一声，银枪落地。
尖锐的飞刀深深切过他的手腕，凿钉入他背后的木柜，飞刀颤动几下，亮起白光，应召原路返回到楚彻手中。
楚彻收好飞刀，看向痛苦捂着血流不止、几乎快要被切断的手腕的男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钱畅心惊胆战地目睹了看似瘦弱无害的男人突然发难，连忙走上前将他按住，向门外带去，一面走一面急呼：“B102已捕获，来人临时包扎一下，拿修复药膏来！”
随同出警的其他人正在楼上楼下地快速搜证，楚彻从忙碌的同事们身边走过，走到门口时驻足，垂眸看向地面上的一条铁链。
这是从货架上掉下来的，链子还连着项圈，旁边附赠一个漂亮的饭盆。
这年头的宠物大都是电子宠物，早已不再需要这些物件，不过还是有些愿意怀旧的人会买走做做样子。
楚彻盯了几眼，招招手叫来钱畅，指着地上的锁链：“拿一套走，我家里私用。”
第29章 冬岸
B102是个黑客，四舍五入也是靠手吃饭，楚彻一刀把他两只手都切伤了，算是断了他耍小把戏逃走的路。
男人的银枪被楚彻上缴，送去了检验科，验出来那把枪里装的不是子弹，全是数据病毒，如果被击中人的身上装过义肢，能顺着伤口植入爬到脑子里。
“小爬。”楚彻念了念这个代号，猜出来这名字的由来。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抖了抖，惴惴不安地看着他。
“姓名。”
男人嗫嚅几下，哆哆嗦嗦说：“小……小爬。”
方尧一拍桌子：“别给我装可怜，当我们不认识你？”
小爬偷瞄着他，这警察有一双下三白眼睛，鼻梁高挺，嘴唇很薄，面相瞧着是最凶狠阴险那一挂的，说起话来也毫不客气。
坐在他身边的那位便是差点削断他一双手的警官，此时他单手撑着下巴，似有几分疲倦，可面色上却不显分毫，两眼仍是锐利如剑：“姓名。”
“夏小爬。”他说完这话，才缓声问，“你们不都认识我吗，还问我叫什么？”
方尧点了根烟，咬在嘴里，面带戏谑：“既然这样，你应该很熟悉接下来的流程了，说说吧，别等我们问了。”
夏小爬终于不再用那样小心翼翼的眼神看人，他靠在椅背上，面露坦然，可说起话来还是语速快得直抖：“我不知道你们要问什么。”
“数据库偷窃机密，你干的吧？”方尧问。
夏小爬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没有偷东西，我只是帮他们把市联大楼的数据库打开了。”
见方尧要骂街，楚彻先一步开口：“他们？”
夏小爬沉默以对。
方尧忍无可忍，把一沓纸质报告甩了出去，文件散落一地：“冬岸组织的人雇你去偷市联大楼数据库，他们拿一套科研所同源顶级设备和你做交易，物证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你在憋什么？”
夏小爬看着落在脚边的几张照片，照片里是五金店二楼的办公室屋子里的几台机器。
他的脸色终于变了：“你们怎么进去的？”
“小爬先生，寄生市那么大，不是只有你一个黑客。”方尧站了起来，前倾身子盯着他冷冷地说。
“不可能。”夏小爬小声说，“没有人能打破我的防火墙。”
楚彻适时开口：“所以你早就入侵过市联大楼的数据库，早就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对吗？”
夏小爬撇撇嘴：“区区一个市联大楼数据库有什么难的。”
“实验田计划，你了解多少？”方尧坐回椅子上，翘起腿吐出一片烟雾。
夏小爬抿着嘴唇，不说话。
“你很久之前就看过实验田计划的原本，知道了外世界的存在。你比科研所更早开始了脑机交互的研究，目的就是能够窥探到世界的真相。和冬岸的合作，真正打动你的不是顶级设备，而是他们告诉你他们准备杀死许鹰鸣，打开联通外世界的通路，对吗？”楚彻说。
夏小爬依旧不回答。
他的沉默不再是被动的拒绝回答，而是势在必得的故弄玄虚。
他知道的消息比在场的这些警官更多、更全面，他大可以反客为主，牵制住这些人。
“如果你不愿意回答，我们没什么可聊的了。”楚彻轻轻合上自己手中的记录屏，“但我想你应该是有与我们合作的意愿。毕竟你曾经杀死了我家的猫，还给它打了一针你研制出的初代芯片，夏先生等我们找上门应该等了很久吧？”
夏小爬手指蜷了蜷，攥紧衣角。
晾了他三四分钟，方尧才嘴角擒笑地举起一张照片：“从你的店里搜到的冬岸邮件专属logo，说说吧，你还知道多少关于他们的事？”
����那是一枚火漆的形状，火漆正中间是一片红色的雪花，瞧起来是冰火相撞的反差感。
许知奚看着桃汁从门口叼回来的邮件，一时间有些愣神。
这枚火漆属于冬岸组织，冬岸怎么会平白无故给他发邮件？
对方似乎对他的现状了如指掌，直接塞了封纸质邮件在门口，桃汁去树底下刨信号拦截器时嗅到了属于外人的味道，跑去门口兜了一圈，回来时就咬着这封巴掌大的小小信件。
许知奚找了个监控拍不清楚的地方，背过身去拆了信。
这年头网络安全几乎不存在，在互联网上放个屁都能被监控，传统的书信往来居然变得更安全了。
信里只有两样物件，一枚小小的储存器，一张纸条，纸条上是打印出来的两行字。
“明日正午，镜域工厂旧址。”
许知奚预感这储存器里有非常重要的信息，立刻将它插入电脑里。
储存器里的内容很干净，只有一段孤零零的十几秒的视频。
视频的开头几秒有些晃动，但许知奚仍然能一眼就认出来这画面中的街道十分熟悉，是南区火灾的那栋楼楼下。
可画面里一片宁静，争吵的人群还未出场，一切都是尚未发生的样子。
忽然一个身影走入摄像头，拍摄的人似乎没料到会有人出现，立刻将镜头拉进。
许知奚却脊背僵硬，这个身影他再熟悉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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