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鸥岛
天空大亮，已是晌午。
顾英羿在别墅客厅的沙发上醒来，他身上衣服都没脱，大概是原人格回来后直接昏睡在这里。
之前他会在早上原人格沉睡后就醒来，但今天不是。
这好像是个敲打顾英羿的警钟，让他半分时间也不敢耽误。
除了时间差不一样，这次醒来他感到身体也格外不适，头痛欲裂，浑浑噩噩，大脑不停给他灌输想睡觉的指令。
好在这和那不可控的汹涌睡意不一样，并不是立刻让他陷入沉睡，只是感觉非常困乏。
他使劲晃了晃头，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然后他起身去卧室换了身干净衣裳，准备去看看沈郁。
他得尽快安排沈郁离开了。
最晚在明天晚上之前，一定要把人送走。
......
沈郁好似也发现了他的规律一样，白天时都能精准辨认出是他。
他刚刚喂完孩子，抱着乐乐坐在窗边晒太阳，看到他便站起身抱着乐乐走过来。
顾英羿顺势把他跟孩子圈在怀里。
“郁郁，明天江妄会来接你，你去他那儿住一段时间好吗。”
沈郁迟疑的看着他，顾英羿昨天已和他说清楚会送他离开一段时间，他也答应了的。
“老公，会来找郁郁吗？”沈郁眼神热切祈求地看着他，纵使顾英羿应允了他，他还是很没有安全感，仿佛这一走两人就再也见不到了。
“会的。”
顾英羿希望这个会的能变成真的。
他的时间太少了，短暂的陪伴沈郁后就接到了裴烬的电话。
手机是震动的，贴着裤子口袋嗡嗡作响。
有些话并不能被沈郁听到，他悄默声将手机静音，然后抚了抚沈郁怀里的孩子，对沈郁说：“公司有点事，我得走了，明天再来看你跟孩子。”
沈郁抿唇点了点头，踮起脚不舍的在顾英羿唇角亲了下，眼神坚定，里面闪烁着水光：“郁郁等老公。”
顾英羿温和地笑了笑，指腹蹭了蹭他的脸颊后便走了。
沈郁盯着他的背影，心口钝痛。
顾英羿有事瞒着他。
一种很强烈的直觉。
走廊尽头，顾英羿拿出手机，切换了另一张电话卡才给刚刚的未接电话回了过去。
电话被接通，裴烬的声音传了过来：“喂？”
“抱歉，刚刚不方便接。”
“我从黑市某个倒卖医疗机密的贩子那儿收到一个特别的机器，据说是曾经某个精神类教授的毕生研究成果，只是可惜，那名教授已经死了十几年了，这成果也是未完成的，只有一半，他死后研究成果就被人偷了出来，没想到在这小小的黑市让我碰到了。”
只有一半的成果自然是不能改变顾英羿现在的状况。
裴烬接着说：“我钻研了一下，试着根据前半段把后面的也补充出来了，虽然能顺利运行，但我不能保证百分百成功，机器一旦启动，你和原人格就会被迫进入一场“梦境”，梦境里是什么我不知道，或许是你和原人格腥风血雨的一场厮杀，也可能是其他的，机器只能启动一次，哪个人格能在梦境结束后苏醒，谁就是最后活下来的人格。”
第131章 “孩子只有你了。”
“我想说的是，这个尝试风险很大，但同样的，收益也是巨大的，看您如何选择了。”
在逐渐被原人格抹杀和直接选择殊死一搏，顾英羿更倾向于后者。
顾英羿点了根烟沉默着没说话。
沈郁把睡着的乐乐交给来病房打扫的阿媛，然后出了病房，果然在这一层的尽头看到了顾英羿接电话的背影。
他逆着光，一边抽烟，一边语气平淡的和对方说话。
走廊寂静，顾英羿的声音被沈郁尽数收进耳朵。
顾英羿没发现他，他站在顾英羿身后不动。
顾英羿思考了片刻，接受了可能发生的后果：“我同意，不管结果如何我都接受，或许我明天再也醒不过来，裴先生看上的那块地皮我已经托人过继给你，还恳请您和江妄先生代我照顾沈郁。”
过继地皮顾英羿用了些手段，原人格不会发现端倪。
沈郁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
电话打完顾英羿便走了，在他转身时沈郁迅速藏在墙角。
眼泪从指缝中流出，他拼命压抑哭声。
顾英羿骗了他。
顾英羿会死。
......
第二天很快到来，沈郁彻夜未眠，眼下两个黑眼圈。
他哭了一整宿，眼睛肿成了核桃，江妄早早来了医院，顾英羿中午也来了。
顾英羿是提前办的出院，为了掩人耳目。
他们从病房出来，走到车库。
沈郁情绪低落顾英羿能感觉出来，他们谁都没说话，气氛诡异的宁静。
为了轻便出行，顾英羿给他带的东西并不多，除了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衣服还有乐乐的奶粉尿不湿，几乎没别的了。
沈郁抱着乐乐，眼睛跟锁在顾英羿身上似的，一刻也不舍得挪开。
顾英羿被他盯的心里也难受，他把手头的东西全部放在江妄开来的车上，关上后备箱，转身抱了抱沈郁，捏了捏他的脸，“又不是见不到了，别哭丧着个小脸。”
他一说，沈郁蓄在眼眶里的眼泪立马掉出来了。
“别哭，听话，等我去找你。”
沈郁沉默着掉眼泪，一句话都没说，时间不早了，顾英羿把人哄进了车，江妄上车前对他说：“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顾英羿轻笑了下。
江妄上了驾驶室，车子绝尘而去。
沈郁望着后玻璃中顾英羿的身影越来越小，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江妄透过透视镜看到沈郁抱着孩子落寞悲伤的样子，哄他道：“你只是跟妄哥住一段时间，顾英羿会来接你的。”
沈郁痛苦地闭了闭眼：“你们，都骗我......”
江妄一愣。
沈郁继续说：“你们...都骗我，他也骗我。”
沈郁傻了这么久，唯一聪明的一次却是用在了发现顾英羿的心意，他知道，不管他说什么，如何恳求顾英羿别丢下他，顾英羿都不会听的，他会用尽一切办法送走自己，所以他才没有让顾英羿知晓他已经知道他会死这件残忍的现实。
他哭着问江妄：“妄哥，他为什么会死？”
江妄叹了口气，既然沈郁已经知道，那便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车子停在红灯前，他说，“不是一定会死。”
沈郁抬起湿润的眼皮。
江妄组织了一下沈郁能听懂的语言，说：“你知道的，他们不是同一个人，但是又都住在同一个身体里，原人格想要杀掉另一个自己，也就是现在的顾英羿。”
原人格就是最坏的那个人，他要杀掉......顾英羿。
不，不可以。
江妄继续说：“裴烬有办法可以尝试让现在的顾英羿永远留下来，但是这是没有保障性的，且风险性很大，成功率只有千分之一，一旦失败，那么这具身体里现在的顾英羿将永远消失，这也是为什么他非要在此之前送走你的原因。”
沈郁艰难消化着江妄的话。
他抱着乐乐，把脸没有安全感的贴在乐乐的小脸上，小乐乐或许是感受到了爸爸的情绪，刚刚还自己吃手手玩的开心，现在却撇着嘴，一副要哭的样子。
千分之一的希望也是希望不是吗。
“妄哥，你能带我去吗？我不会出现的，什么结果，都能.......接受，如果他醒不过来，我也会...跟你走......”
这是顾英羿的希望，沈郁不想让他失望，如果他真的醒不过来，他会乖乖跟江妄走，会好好...把乐乐抚养长大。
他蹭了蹭乐乐的脸，泪流满面。
江妄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能答应沈郁，不过他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裴烬会在启动仪器后离开实验室，他所在的实验室也不是自己的，而是为了保险起见找了家无名的，实验室里有个隐蔽的监控，他们不在现场也能看到画面。
江妄将人带到了裴烬那儿，裴烬正通过监控远程操作实验室的仪器。
看到他把沈郁带来了，裴烬一愣，“怎么把他带来了？”
江妄大致解释了一下，裴烬闭上嘴不说话了，继续捣鼓键盘远程操作。
裴烬面前的电脑屏幕中显示着实验室中的画面，实验室里，顾英羿躺在铁床上，铁床的两边有两条机械手臂，手臂在裴烬的操作下不停在顾英羿头上动作，把他的头，还有身上都贴满了管子。
顾英羿似乎不是清醒的，他双目紧闭，半点没有睁开眼的迹象。
机械手臂从一旁的台子上拿了微创手术刀和一枚小芯片，裴烬小心翼翼移动手臂，靠近他头部的时候，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把这个几乎没有希望可能性的微型芯片植了进去，这个过程很快，几分钟就完成了，植完芯片，他说：“准备开始了。”
他的话音落下，便按下了某个按钮，画面中链接顾英羿头部的机器亮起，顾英羿整个人如同遭受了电击一样，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
沈郁目不转睛盯着屏幕中的顾英羿，抱着乐乐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随着顾英羿的颤抖停下，裴烬电脑的屏幕中出现了一道进度条，正在以一种极度缓慢的速度前进。
在场的人目光都紧紧锁定在进度条上。
莫约过去了一个小时半，进度条终于从百分之九十九变成百分百。
仪器启动结束，接下来的，就看最终醒过来的人是哪一个人格。
距离进度条结束又过去了一个小时，屏幕中的顾英羿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沈郁焦急不已，眉头从头到尾都没松下来过。
裴烬也皱了皱眉。
有些奇怪，正常不应该现在还不醒。
他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又操作起来，画面中的机械手臂也开始在顾英羿身上动作，他头上连接的东西通通被取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