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羽毛使用法 第82章

作者:芥菜糊糊 标签: 甜宠 HE 玄幻灵异

艰难地停顿少时,他声音喑哑地重新开了口,像是对着祝鸣,又像是对着自己说:“甚至就当看到我自己的精神体,想到的都是你。”

对于席羡青这样的性格,能一口气说出这样的话,已经突破他心中埋得最深的那一根线了。

耳根红得像是快要滴出血来,他依旧深深地望着祝鸣的脸:“之前你说,接吻只不过是帮助我开屏的临时药剂,真正痊愈的方法……是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摸索出来的。”

“但是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已经找到了真正的解药。”他说。

祝鸣瞳孔一缩:“什么?”

席羡青并没有说话。

原本垂着头缩在一旁的绿孔雀,此刻像是感应到什么般抬起头,尾部的翎羽微微抖动了一下。

下一瞬,它身后纤长漂亮的尾羽抖动着抬起,在祝鸣茫然地注视下,颤抖着、缓慢地一点一点张开——

“接吻这一类的亲密接触,之所以可以让它开屏,并不是因为这些行为本身起到了任何作用。”

席羡青的眼底眸光幽深流转,艰难酝酿了少时,才重新开口道:“而是因为这一切……都是和你一起做的。”

祝鸣用了许久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可是我们刚刚不是才——”

席羡青别过脸,干哑地打断了他,“但是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哪怕没有和其他人产生任何的肢体接触,它也独立开屏了好几次。”

祝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其实之前……我们就已经找到了治疗的方法,只是你一直专注于科学上的解释。”

绯意在脖颈上蔓延,他错开视线,沙哑道:“而我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又或者说……我只是一直不想让自己意识到而已。”

“其实答案一直都很简单。”他说,“现在的我,只要看到你,甚至在看不到你的时候,只是在脑海中稍微想一想你——”

他一边说着,脚边的绿孔雀也终于停止了尾翎的颤抖——巨大的、华美的翠色屏羽展现在祝鸣的眼前,健康完整地展开。

虽然神态还是恹恹地没什么精神,但是绿孔雀抬起腿,扭着屁股,哒哒哒地一点一点移动到祝鸣的脚边,垂下头,亲昵地用脸蹭了一下白狐的尾巴。

祝鸣茫然地抬起眼,发现席羡青正目不转睛地、沉沉地望向自己。

那双漂亮眸子中的情愫是十分复杂的——透着微不可察的别扭和羞赧,含着灼热到令人无法直视的光亮,而藏在瞳孔最深处的,则是一种祝鸣之前从未见过的,青涩而又炽热的坚定。

“祝鸣,解药就是你。”他听到席羡青说,“从来都只是你。”

第60章 胸肌还挺结实的

祝鸣的呼吸微微发烫,霎时间,心脏像是陷入了绵软温暖的云层之间。

亲耳听到一个向来喜欢逃避面对自己的内心,嘴比钛合金还硬上几分的人如此直接地表白心意,带来的冲击感不言而喻的。

像是终于将最难以启齿,深埋心底的秘密说出了口,席羡青没有任何顾忌地看向祝鸣的双眼,道:“所以祝鸣,我不想继续这一次的考核了。”

祝鸣的心口骤然一沉,并没有理清这一切之间的因果关系。

他下意识地抬手拽住席羡青的袖口:“为什么,是没有灵感吗?可是你必须得画,哪怕——”

席羡青摇头,打断道:“我不画。”

“我知道你想说,哪怕没有灵感,也可以硬着头皮敷衍出一件作品。”席羡青的眸色幽深,良久后道,“但是现在,我不是不能画,是不想画。”

“作品是需要倾注感情和心血才能创作而出的,沈樱和纪茸的共同过往,封嘉驰和谈玉的多年感情,我每一笔勾勒出来的,都是对他们人生故事的理解和共情。”

席羡青盯着祝鸣的脸看了许久:“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替一个道貌岸然,压榨学生,为了地位名利不择手段,甚至——”

“甚至可以害得自己儿子双腿无法行走的潜在杀人犯。”深吸了一口气,他最后还是选择继续说了下去,“设计并做出一份歌颂他丰功伟业的作品。”

祝鸣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地褪了下去。

他僵在原地,许久过后眼睫才轻轻翕动了一下:“你不应该是在给七区首席……”

“七区现任的阮悯只是一个傀儡。”席羡青摇了摇头,“他把这次制作作品的机会,给了他的导师秦惟生,那个真正幕后操纵一切的人。”

这其实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地正式聊起七区考核相关的内容。

祝鸣或许会知道阮悯这个名字,毕竟他是七区名义上的首席,但按照常理而言,他应该是会对秦惟生这个名字毫无印象的。

但是在说出这三个字的瞬间,席羡青看到祝鸣的瞳孔无声一颤,于是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祝鸣,从一开始,你不愿意陪我去七区考核。”席羡青的声音隐隐颤抖,“是不是不仅是因为不想面对那些研究院的人,而是因为——”

其实那盆罕见的千星柑,同样为狐狸的精神体,再加上这几天叶鹭调查而来的资料,席羡青心中的答案已经再清晰不过了。

但他注视着祝鸣苍白的面容,意识到即将出口的这句话会带来怎样的伤害,于是强忍着咽了回去,只是沉默地盯着祝鸣的双眼。

过了很久,他看到祝鸣点了点头:“是。”

“他应该知道我的名字,知道我在T大读书,知道我是唯一的医考满分,也知道我当时在竞选首席。”

祝鸣轻轻地说:“但他唯独不知道的是,我和他有着这样一层的关系。”

席羡青的胸口闷堵到近乎发不出声音:“你是什么时候……”

他甚至连这个完整的问句都说不出口,因为这背后意味着的一切,实在是太过沉重而又过于戏剧化,所以即使祝鸣会逃避躲闪,甚至拒而不答,席羡青都是可以完全理解的。

然而祝鸣垂眸安静了一会儿,最后抬起眼,竟然对着席羡青微微笑了一下。

像是释然,像是洒脱,但席羡青知道,祝鸣总是会像这样习惯性地弯起双眸,笑意浅淡,却始终没有抵达眼底,那不过是他一贯爱使用的、掩盖真实想法的面具。

“当年车祸过后,就知道了。”他说。

在外人眼里,祝满满,也就是祝盈盈细腻寡言的亲姐姐,作出的许多选择都是不明智的。

——不明智地选择了小众的植物学,不明智地和一个无名男人发生露水情缘,并在最后十分不明智地执意生下了祝鸣。

她在孕期六个月时检查出了癌症,诞下祝鸣后,癌细胞扩散的速度已经到了无从控制的地步。

离开人世前,她给襁褓里的祝鸣留下了每一年的生日礼物,一岁一礼,每一年都伴随着一封信,一直对应到祝鸣成年的那一天。

礼物有很多,装在小小的刺绣荷包里的花种,有她亲手编织的、绣着白色小狐狸的小袜子,还有每个七区小孩子正式上学时,都会从父母手中收到的雕刻着名字缩写的第一支钢笔。

尽管无法亲手给出这些礼物,祝满满也努力参与着祝鸣生命中这些重要的节点,她甚至预想到了未来的祝鸣会十分聪慧,还特地准备了跳级的礼物。

而祝鸣十八岁那一年,收到来自祝满满的最后一份生日礼物,是一个小小的日记本。

看得出来,这本日记和之前的信件,是当年在病榻上的祝满满撑着一口气赶出来的——因为十八岁的祝鸣打开日记本时,发现她还在像十几年前最初留给自己的那封信中的口吻一样,用“宝宝”称呼自己。

“宝宝,你成年啦。”

祝满满在日记中写道:“妈妈之前以为,这或许作为一个秘密会更加妥当,但后来又觉得,你的人生有那么长,你有权利知道他是谁。”

祝满满没有说出那个男人的名字,将一切背景都进行了模糊。

她将故事描绘得简短且美好,祝鸣在文字中得知,他的父亲是一位高校的教授,优秀的天之骄子。

他们的相识于一场有关千星柑培育种植的短小对话,对方并不知道祝满满的名字,甚至可能早已忘却了这段对话。

但是年轻的祝满满开始了她无疾而终的暗恋——她其实沦陷得十分清醒,因为她知道,他是教授,她是学生,他们的故事是不会有结果的。

然而后面一场学院举办的酒会后,祝满满再次偶遇了醉酒后的他,夏日的夜晚,蝉鸣难掩悸动的心,祝满满选择了用了化名,短暂地沉沦了一晚。

一夜过后,祝满满选择了逃避,而对方也没有试图再寻找过她——或许是他们知道,彼此的人生本就是不该相交的平行线,回归原本的生活轨迹,才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

只是祝满满没有想到的是,她会在那一晚有了祝鸣。

祝满满在日记的最后向祝鸣和祝盈盈道了歉,她说她知道理应弥补自己的自私,只是她的人生比想象的要短一些,这辈子没有办法为他们偿还太多了。

日记本的最后一页,贴着一张小小的、像是从刊物上面剪下来的照片,是一个男人清隽斯文的侧脸——是的,他们甚至连一张合照都没有。

对于当时的小祝鸣来说,这本日记和这张照片虽然没有为他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家,但也意味着很多。

他知道了爸爸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而并不是故意丢下了他,而且祝满满口中描绘的父亲,是一位优秀的科研工作者。

这也给了祝鸣很多的动力——祝鸣的虽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天赋,但七区何尝不是天才聚集的世界,当年在研究所里辛苦支撑下来的日日夜夜,全部是靠着回报祝盈盈,和那本小小日记里的内容支撑下来的。

祝鸣当然知道,对方现在很有可能已经有了家庭和新生活,所以他也从来没有主动寻找过对方,更没有想知道他的名字。

他期盼着未来的某一天,他们或许会在一个讲座或者学术会议上见面,哪怕擦肩而过也好。

只是作为陌生人打一个招呼,那么也就足够了。

但祝鸣万万没有想到,得知秦惟生的名字,竟然会是以那样的方式。

后来许多人问祝鸣是怎么出的车祸,祝鸣都会淡淡笑着说一句运气不好,遇上了一个疲劳驾驶的司机;哪怕席羡青当时已经察觉到了不对,祝鸣也风轻云淡地一笔带过,说无须想太多,这一切或许真的只是一场事故。

但其实当年从昏迷后醒来的第一秒,祝鸣便坚信这绝对不可能是一场简单的事故。

不可能偏偏就那么巧地发生在了首席的竞选前,警方也不可能莫名其妙地变得遮遮掩掩,他开始地一步步地进行调查,可嫉妒他天分的人又实在太多了,光是同一个研究所内的人都排查得都艰难。

于是就这么过了半年,直到他不得不接受自己无法行走的事实,被迫学会使用轮椅,并尝试与下半辈子都要半身不便的自己和解的时候,才终于调查到了阮悯这个人身上。

他紧接着挖掘出了在身后支撑他的K大研究院团队,一个人接一个人的筛查,最后锁定到了秦惟生这个名字上。

那天晚上,他在K大的官网上,颤抖地看到秦惟生的脸,祝满满生前留下的日记本在手边摊开,那张小小的照片的边缘已经被他摩挲得泛黄。

他其实是不愿去相信的,在心底侥幸地劝慰自己,或许只是长得像相似的人,或许是照片的年代太久已经失了真。

可每多查到一点和秦惟生有关的资料,这个人便与日记本中描述的亲生父亲就多重合了一分。

一直到祝鸣翻出几年前秦惟生高校演讲的视频,看到台上意气风发的秦惟生,和他脚边的赤狐精神体那一刻,他突然觉得人生特别好笑,好笑到了有些荒诞的程度。

那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命运这只手里,只不过是再渺茫不过的一粒细小的石子,他可以被毫无尊严地来回把玩,又可以在下一秒被狠狠地掷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祝盈盈以为他当时的一蹶不振,是因为双腿;周粥认为他不再执着于,是因为研究院那群人的落井下石。

但只有祝鸣知道,最致命的一击,其实是来自他生理学上血脉相连的亲生父亲。

“当时我觉得,为什么会这么巧?为什么会那么狗血?为什么偏偏是他?又为什么偏偏是我?”

祝鸣嘴角勾起淡淡的微笑,“后来我想明白了,宿命是无法解释的,人生不是什么都会按计划走的,和别人相比,我可能就是刚好差了一些运气。”

他还是在笑,好像说着这些沉痛的话,只要将嘴角一直这样扬起,就可以将所有的酸楚抵消掉一般。

“我知道,你不想给他做这件作品,是因为你在乎我,不愿意让他去收获这份名誉。”

祝鸣望着他的脸,“但人生的大多时候,并不是靠着一腔热血和正义来做出选择的,冷静地权衡眼下的形势、将目光放得长远而后作出的选择,才是最理智的。”

席羡青盯着他的脸说:“祝鸣……”

“席羡青,如果你只是一个单纯的患者,我只是把我们的关系当协议对待,那么我当时是不会和你离婚的。”

祝鸣并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声音却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你的成功,你的未来和你的人生,都是与我无关的。”

“可正是因为你对我很重要,你这么多年的付出,你对姐姐的感情,你现在纠结的一切我都清楚。”

祝鸣感觉眼眶很热,全身血液沸腾,呼吸也很烫,烫到他的视野开始变得模糊,但还是很努力地睁大,想要看清席羡青的脸,“我不需要你去思考秦惟生是谁,也不需要你现在为我争一口气,只希望你可以完成这场考核,实现自己的愿望,因为这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所以……能不能不要放弃这场考核,能不能继续画下去,去争取属于你的东西?好不好?”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