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 第142章

作者:耍花枪 标签: 年下 强强 正剧 HE 玄幻灵异

这人忠诚正直,某些事上到了迂腐的程度,赵怀熠才放心让他诊治,让他保守秘密。事实上,他也做得很好。

“太后知晓,那便是天下都知晓,你想见到天下大乱?”赵怀熠用轻飘飘的语气说着了不得的话,吕仲良更是忧心忡忡,连忙叩首道不敢。

赵怀熠郑重道:“一切朕自有安排。为天下安定,在此之前,你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吕仲良只觉得肩上压着无以复加的重担,还是皇帝亲手压上来的。

他的确不适合这太医院。他得治皇帝的病,得保皇帝的命,不仅是为人医,更是天下攸关。

若天下之主的生死握在他的手里,他可以以此为傲,但倘若生死已不能由他决定了呢?

等待的空当,吕仲良取笔墨撰写了药方,走出门外交给张全忠,全然不在意守在门外的淳王。嘱咐过煎药注意事项,张全忠立刻将药方拿给一个小太监,顶着淳王压迫的视线,他又回到皇帝身边。

等了好一会儿,估算着时辰,将银针取下,收回针包里。

闭目小憩的赵怀熠睁眼:“记住朕的话。”

吕仲良心中苦涩,俯身一拜:“臣遵命。”

见吕仲良挎着药箱出来,似乎是结束了,赵靖珩开口问道:“陛下如何了?要紧不要紧?”

吕仲良对赵靖珩躬身一礼:“淳王殿下。陛下已无大碍,只是一时急火攻心所致,臣为陛下施了针,佐以内服汤药,不日便可痊愈。陛下在里面等着,臣先告退。”

赵靖珩还想问,吕仲良却步履匆匆,念着一门之隔的皇帝,只得放弃,放轻脚步进入门内。

房内赵怀熠已经坐了起来,他身上未沾染一丝污迹,望来的双眼神采奕奕。除了残留在赵靖珩身上的血渍尚能证明,之前的事情像是未曾发生过。

“给我倒水。”赵怀熠颐气指使。

赵靖珩摸了摸桌上茶壶:“水已经凉了,我让张全忠端热茶来。”

赵怀熠看着他:“凉的我也喝。”

但赵靖珩是决计不会让他这样将就的,只是回身向门外吩咐一声的事。

不用等吩咐,张全忠已经机灵地准备了温度适宜的茶水,听见要立刻端了上来。

赵怀熠不伸手,赵怀熠便坐在床沿,喂到他嘴边。看着他一口气喝下半杯,心里霎时烟消云散了似的,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赵靖珩将茶杯握在手里,踌躇片刻,道:“太医说你是急火攻心,有话慢慢说就是了,不必那么大火气。”

赵怀熠别开脸:“我就是心眼小,受不得气。你尽管气我吧,把我气死就好了!”

“怀熠!”赵靖珩气急,克制着放软了语气,“你这么说,不是往我心窝里捅吗?”

“你说话不捅人心窝?你杀人不用刀,一两句话就叫我死去活来。”赵怀熠说着,倒在床上面朝里,只给他看后脑勺,“立后也催,子嗣也催,太后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把我当什么,种猪还是种马?”

赵靖珩哑口,不知如何辩驳让他涨红双颊,他并非只是听从太后教唆,而是因他也是如此认为,可这话说了赵怀熠肯定更生气。

最终只是讷讷说出一句:“可你是皇帝……”

赵怀熠回头看他,瞧见他红着双颊无措的模样,把身体转了过来。

“五叔,你离近点儿。”赵怀熠盯着他。

赵靖珩迟疑片刻,稍稍俯身。赵怀熠眼睛一眨不眨:“只说我了,你呢?”

赵靖珩眼睫颤动:“臣有没有子嗣不重要。”

应当说,没有子嗣更好。

权臣总是为君主所忌惮,哪怕当今皇帝心无芥蒂,难保日后是何情形。只要这一脉留存,就会被当做隐患、威胁。

赵怀熠勾着赵靖珩后颈:“五叔,你要一个孩子吧。我会把他视作亲生,我会待他很好,给他所有宠爱……我的什么都能给他。”

赵靖珩反手捏住他的手腕:“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五叔,我没法拥有子嗣。”赵怀熠平静说道,眼睁睁看着赵靖珩露出比见到他吐血更震惊的神情,继续道,“不是我不想,是我不能。”

赵靖珩甩开他的手:“这不可能……不可能!”

赵怀熠苦笑抱怨:“我连这件事都告诉你了,难道不应当关怀安慰我么?”

“你在骗我。”赵靖珩冷下脸来,倏地起身。

心中震惊以至于无法直面赵怀熠,想起先前吐血那一幕,怕自己情绪不稳再次伤到他,赵靖珩当下转身就走。不顾身后的呼喊,只凭着本能逃避般退出寝殿,将试图询问的张全忠远远甩在身后。

跟了几步的张全忠摸不着头脑,先确定皇帝安危才是要紧事。他回到门前,高声道:“圣上,淳王殿下他,出宫去了。”

门内传来一声“进来吧”,张全忠这才走了进去。见皇帝坐在床边,面色如常,心中却得不到安定:“陛下,今日还是早些歇息,奴婢叫人拿热水来……”

“不用,还有奏疏没有批完,你去帮我备笔墨。”赵怀熠整整衣襟,站起身,“今日之事,别在太后面前多嘴。还有,明日,传班侍郎进宫一趟。”

原以为淳王回京能让皇帝开心几日,反倒圣节当日不欢而散,连亲眼见到皇帝吐血都不能让淳王留下陪伴,可见这回事态严重。

眼前这位是最听不进劝的,张全忠心疼皇帝身体,却又什么都不能说,咽下满腔苦涩,口中应和。

回到家中的吕仲良换了衣裳,等不及喝口水,站到书架前,在那堆泛黄散发着陈旧气息的书里翻找来。

左一本右一本抽出一大摞医书,循着记忆翻找起来,一面找一面摇头,眉头越皱越深。

一阵敲门声传来,吕仲良抬头看了眼,近日没有收到拜帖,不知何人拜访,于是不做理会。但那声音一直持续不断,不胜其烦。他忍不住放下医书,前去开门。

“谁啊?”

门放开启一条缝,锋利冰冷的剑刃顺着探了进来,长了眼一般寻到吕仲良的脖颈处。

一只手将门推开了些,露出一张和颜悦色的面孔:“吕御医,淳王殿下有请。”

吕仲良望着门外那两个侍卫装扮的人,心一横,昂首跨出门槛,俨然一派悍然赴死的模样。

第196章 密令

天色不早,今年圣节烟火取消了,没了热闹看只能早早归家,街上行人稀少。

两个侍卫避着人将吕仲良半逼迫地带到一处隐蔽之地,一把推入暗室之内,两人留在门外关门落锁。

吕仲良抬头,紧闭门窗的室内只有一张空桌,两张木凳,桌边端坐着一个人,哪怕看不清面孔,吕仲良也知道那是淳王。

外面不闻人声,门外只有四个侍卫看守,哪怕在这儿被淳王杀了,也不会有人知晓。

赵靖珩率先开口:“吕太医,这样邀请你过来,多有失礼。”

吕仲良昂首在桌边坐下:“殿下位高权重,随心所欲,下官区区一介医官,任由殿下处置,谈何失礼?”

赵靖珩今日已心力交瘁,不想与他有口舌争端,单刀直入:“皇帝的身体到底如何,他生了什么病?”

他抬眸冷冷道:“你若敢有所欺骗隐瞒,我就杀了你。”

吕仲良不卑不亢:“陛下身体如何,岂能随意向外透露?淳王殿下不是见到陛下安然无恙?其他的,恕下官无可奉告。”

赵靖珩只问他最想得知的事情:“你如实告诉我,皇帝……还能不能延续血脉?”

吕仲良皱眉:“殿下何出此言?陛下风华正茂,殿下问出这种话来,到底有何企图?”

防备尖锐的反问彰显他坚决的立场,赵靖珩明白,找他打探皇帝的情况是个错误。

早该知会是如此。赵靖珩感到一阵无力,无论他多情真意切,在旁人眼中都是居心叵测。向来都是由吕仲良为皇帝医治,他不能对吕仲良动粗,否则事情闹大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他明知皇帝的身体出了问题,却不能得到证实。吕仲良知晓真相,却要防备他这般身份的人。

这样反倒成了眼下最平衡的局面,皇帝要瞒着外界,谁也不知道。若是他非要探个究竟,撕开的口子将成为皇帝的致命伤。

“算了,你走吧。”赵靖珩的声音在死寂的室内虚浮无力。

吕仲良的警惕半分不减,听见淳王要放自己走,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向门口走去。锁链声响了一阵,门应声而开。

他回头拱手:“淳王殿下,下官先行一步。”

客人离开后,久久不见主人出来。门外侍卫对视一眼,默契收回目光,忠诚守在门外。

在家中与陆旋共同探讨献礼时突发的变故,班贺总觉得淳王没那个闲工夫去搜罗美女,多半是太后手笔。陆旋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可以肯定的是,收礼的人并不高兴。

让他人代为献礼,意味着太后明知这件事会让皇帝发怒,为了不伤母子情,所以让另一个身份、情分都亲近的人出面。淳王头脑聪明,从不任人摆布,只能说明他甘愿担下这份怒气。

只是没想到皇帝忍耐不到晚宴结束就离席,还把淳王给叫走了。

已经对皇帝脾性初步有所了解,陆旋说:“皇帝发起脾气来,就怕迁怒道别人身上。”

其实没什么别人,他就是担心班贺。

班贺点头,抬手掩在唇边:“是皇帝能做出来的事。”

体恤百姓减税、肃清官场,励精图治,皇帝是个好皇帝,只是行事太过任性,难免叫人不放心。

“想着这回去见见淳王,汇报军器局近况,等到他来找显得我怠惰,出了这事怕是见不成了。”班贺惋惜道。

陆旋默默挪到他身后,搂着他的腰把下巴靠在肩上:“不见也好。”

班贺笑了声:“你巴不得我谁也不见。”

陆旋看了片刻,忍不住在他腮上轻啄了一下,搬出他平日的说辞:“我没说。”

班贺反手在他头顶拍了拍,叹了口气:“我最担心的是,吕御医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人影。”

陆旋对吕仲良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不通人情收钱狮子大开口的大夫上,哪怕真是被皇帝叫去的,也只能看病治伤:“你还怕他们叔侄打起来不成?”

班贺心中猜想不能随意出口,也没有必要对陆旋说,只能对此保持缄默。笑笑便将话题带了过去:“魏凌回去了吗?”

陆旋:“回去了,他夫人身边一个小丫鬟来传话,他屁颠的就回去了。”

班贺:“这就是了。已经娶了妻,老在外面睡算怎么回事。回去了有人管也有人疼。”

陆旋瞟了眼班贺:“你管我也听的。”

班贺:“……”

这小子现在怎么一点儿也不脸红!

第二日,班贺被传唤入宫,久违的与皇帝单独会面,他忍不住怪自己多嘴来。

没事提那件事做什么?这下被陆旋说中了。

昨日才愤而离席,今日找他准没什么好事。再往坏里想,一准是皇帝不舍得拿淳王开刀,就开始找别人撒气。

班贺叹着气,做好接受皇帝迁怒的准备。

被带到皇帝面前,班贺头也不抬,找了个还算凑合的姿势跪下拜见,多半要跪着听话了。

“平身,赐座。”皇帝的声音与平常无异,也听不出憋着坏的迹象。

准备落空,班贺一时茫然,坐在椅子上不禁看了皇帝一眼。

赵怀熠偏头看他,笑道:“班侍郎,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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