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 第52章

作者:耍花枪 标签: 年下 强强 正剧 HE 玄幻灵异

终于想明白这一点,班贺面上没了表情,收起哀求。心中的失望被掩在挺直背脊下,坐在小小的阱室中,端正得像一方印。

“别的我做不了,但我可以把你带走。”赵靖珩语气低沉,“我只要一样东西,你师父那块天铁。”

班贺声音冷淡:“这世上,怎么会有那样的东西。”

赵靖珩:“这样的回答,是否可以视为你在蔑视本王?你把别人当傻子?”

“小人不敢。”班贺下巴微抬,垂下眼睑,“我不过是据实说罢了。轻信这样轻易可以识破的谣言,才是不聪明。”

赵靖珩冷笑:“若是没有,你为何要逃?”

班贺反问:“我现在说了没有,王爷信吗?王爷不会信,我为何不逃?”

凤眸瞬间锐利,赵靖珩身体前倾,迫人的气势散发出来,紧盯着班贺。片刻,他靠回椅背,恢复悠闲慵懒的状态。

“还有什么要说的,趁还能说话,一并说了吧。”

什么?范震昱慌起来,低着头不敢引人注目,内心呐喊:快别说了,没见火已经烧起来了吗!

听了这些话,他怕是不能活着走出班房了。谁不知道淳王手段狠绝,范震昱后悔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儿?他娘就不该把他生出来!

“王爷让我说,那我就说了。”班贺淡然道,“王爷想要那块天铁做什么?是我所想的那样吗,将战士的手脚,都换成无知无觉的钢铁,好送上战场?”

赵靖珩皱了皱眉,抬手制止身后的侍卫,让他继续说下去。

“王爷。”班贺望着他,幽静的面容在火光下明暗清晰,眼眸如两道深渊,探不见底。

彼时葛容钦在阱室内,他在阱室外,此时淳王在阱室外,而他在阱室内。唯一不变的是班贺无惧无畏,声声逼人。

“若真到了那一步,他们在你眼中还是活生生的人吗?”

清冷的声音在阱室中回荡,语气层层叠加,质问如同闷雷。

“亦或者,只是承载那些冰冷钢铁义肢的——人肉支架?”

第72章 一诺

太猖狂了,对着手握重兵杀人不眨眼的王爷,竟然如此大言不惭。范震昱瑟瑟发抖,亲耳听到这些话,他约摸是活不过明天了。

此刻仍然一副不知死活的模样,范震昱怜悯地想,班贺或许也只剩今晚了。

“说完了吗,”赵靖珩问,“班贺,这就是你要说的?”

班贺:“是。”

赵靖珩露出几分失望:“我以为,你能有什么高见,看来我亲自走这趟,注定是徒劳无益。”

大逆不道的冒犯之语并未让他生气,看向班贺的眼神变得轻蔑,像是在说:你也不过如此。

葛容钦传来的消息,让他误以为班贺是个有才能之人,以莫大的胆气放出豪言,亲自来见一见并无不可。可若是只会横加指责耍嘴皮子,除此之外毫无用处,那么和朝堂上那些针砭时弊指手画脚的文官有何区别?

攻讦指摘他的人要多少有多少,不缺这一个。

赵靖珩欲起身离开,班贺再次开了口。

“殿下,除了那块不存在的天铁,殿下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哼。”赵靖珩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你倒是说说,本王要的是什么。”

“殿下要的是,统帅万军的将,攫戾执猛的兵,和破坚摧刚的器。”

班贺口中字字清晰,深深跪拜,“殿下想要减少士兵的折损,但不该局限于此。弧矢之利,以威天下。唯有传世利器才是国之根本,使强敌不敢来犯,才能永保江山。”

赵靖珩沉思片刻,神情中的轻蔑散去,语气未变:“你充其量,占一个器。将和兵,你都给不了。”

班贺双眼映着屋内仅有的光,清透纯粹:“草民的确不是领兵打仗的料,但草民自认有几分识人的眼色,斗胆向王爷举荐将才。”

赵靖珩眉梢微挑:“陆旋?”

班贺痛快承认:“正是。”

“当年陆籍将军武功盖世,通识兵法,行兵布阵有如神助,未能收入本王麾下,是一大憾事。”赵靖珩忆起当年,颇为感慨,目光回到班贺身上,“但陆旋终归不是陆籍,是龙是虫,不是由你评说。他现在,跟着骆忠和?”

看来,淳王对陆旋的情况已然知晓。班贺不觉得奇怪,坦然道:“是。骆将军有意栽培,对这位故人之子很照顾。”

赵靖珩唇角一翘:“骆忠和那老小子,看着爽直没城府,实则到处是心眼。跟着他,学不到什么好。”

班贺不敢随意揣测:“殿下的意思是……”

“就让他在那儿待着吧。”赵靖珩说,“也让我看看,你口中的将才到底如何。”

班贺悄然无声长出一口气,叩谢恩典。

赵靖珩调整坐姿,像是才发现他还跪着,下巴微抬:“别跪着了,你脸色不大好看,坐下说话吧。”

待班贺坐稳,他接着道:“听你的意思,你不想进入天枢密院?”

天枢密院为朝廷设立的特殊衙府,由内侍监管,专为皇室制作天铁。班贺目的却不在此:“是,殿下。我想进入工部军器局。”

赵靖珩略思索:“所谓的国之利器,给你两年时间,够不够?”

“不够。”班贺毫不犹豫。

赵靖珩眉梢微动,班贺却道:“能做的事太多了,两年远远不够。师父的遗愿,是要驱逐蛮夷,拿回遗落的明珠怒城,遗愿达成之前,草民都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得到他的承诺,赵靖珩一掌拍在扶手上,一锤定音:“好,本王总算没有白来。你的话本王一个字都不会漏下,若是未能达成,第一个送你去当前锋,也不枉你有这份报国之志。”

话说得好听,实际上不就是完不成去死的意思?范震昱表情几番变化,今晚不该听的话听得太多了,班贺的命可以肯定暂时不会丢,而他的性命全然相反,越来越危急。

无形的协议在言语中达成,赵靖珩终于着眼于当下,班贺所坚持要管的那桩案子,在他眼中根本不算是问题。

赵靖珩:“你可知道,你沾的盐课,碰触的是大部分朝臣的利益。”

班贺:“草民不知。我不懂为官的弯弯绕绕,懂的只有这些上不了台面的造术伎俩,我只知道,有人为了利益伤及无辜者,我便不能坐视不管。”

搭在扶手上的指尖轮流轻敲,赵靖珩心中有了论断,站起身,拂了拂衣袖:“今晚的事,到此为止。”

“殿下。”班贺唤了一声。

“别急,自然会有人来管这件事的。”说完,赵靖珩领着侍卫头也不回地离开阱室。

毫无预兆地到来,又不明就里地离开。

范震昱盯着重新合上的门,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急于甩掉身上的压迫感似的抖动几下,巴巴贴着木柱望向隔壁的班贺:“龚先生,刚才那真的是淳王吗,淳王真的来过吗?”

“龚……不,不对,我听见淳王叫你班贺……”范震昱低声喃喃,“你不是龚喜……你不是。那时候,那位都虞侯问过,是否确定你就是龚喜,别是冒名顶替……”

他疯了似的跳起来,在一丈见方的阱室里没头苍蝇似的乱转,混乱的头脑经历了有生以来最大的考验,比参加科举考试还要艰难。

那位拿不出牙牌被他关起来的都虞侯,足以令他此生铭记,而到了现在,他才明白,那些都是真话。

被他忽略的提示,再度想起,成了今日最大的重击。

“你是班贺!你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工匠!”

深深感到被欺骗的范震昱情绪越来越激动,班贺却面色沉静,无动于衷。

范震昱喘着粗气坐下,双手抓住发髻:“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被耍得团团转。你们玩你们的把戏去吧!反正,我马上要死了。”

“谁说你马上要死了?”班贺眉心微蹙。

范震昱有气无力:“我听见了那么多秘密,难道不要杀我灭口吗?”

班贺问:“你听见了什么秘密?”

范震昱一抬头:“我……”话到嘴边,却又哽住,脸色微变。

似乎,也没听见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你不会死的。”班贺不再看他,冷静道,“淳王压根没把你放在眼里。”

范震昱:“……”

士可杀不可辱!

班贺吐出胸中浊气,压在心头的坚石似乎松动了些。他心中所疑惑的是,淳王离开时所说,会管这件事的人是谁?

两日后,差役神色慌张地带来了消息,玉成县来了位钦差大臣,奉御旨前来,查明乌泽乡一案。

钦差持有皇帝颁发的专敕,代皇帝前往地方布宣德意,询民疾苦,体察地方官吏是否贤明,权力上高于地方官,如圣驾亲临。

二月上旬已过,没有等来吕仲良,反而来了位钦差大臣,班贺显得忧心忡忡。

钦差大臣无非是官僚系统中的一员,谁知道有着什么样的关系网。

皇权特许钦差便宜行事,但正是因为如此,州县官吏皆答应奉承,唯恐不及。贿赂公行肆无忌惮,往往只是走个过场,与地方官沆瀣一气。

直到差役说出钦差大臣的名字,魏凌,班贺才放下大半的心,哑然失笑,颇有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感。

范震昱不知道这位钦差大人是谁,却清楚自己的下场已经成定局。

这场不甚明晰阴谋里,他不过是个被判出局的牺牲品。

第73章 人证

乌泽乡一案开堂审理之前,杨典史来阱室见了班贺一面,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他面带愁容,尚有几分未消的怒气:“谢先生早两日苏醒了,那场酿成灾祸的火,正是潘二放的。那晚不巧被他撞见,潘二便动手打晕了他,这才导致谢先生遭难。”

这个答案在意料之中,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班贺心中只有深深的无奈。杨典史所气愤的,也并不是此事。

“潘二也恢复了意识,但他什么都不肯说,我们毫无办法。”杨典史眉头紧锁,“还未等他说出真相,昨日有人在他的汤药里下了毒,要不是有大夫在,差点没救回来!”

他气的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还有人暗中下毒手,想要杀人灭口,这到底是怎样的世道!

听到潘二中毒差点丢了命,班贺悬着的心愈发不安,最有力的证人若是出了事,不知又要多几分波折。

“活着就行,只要人还在,总能让他开口的。”班贺低声说道,他也只能如此安慰了。

杨典史点点头,除此之外,别无他选。仅凭潘二与谢缘客的证词还不够充分,另有一些与本案相关的消息,杨典史这段日子四处探访,一一问询,有了不少收获。

“太好了!”班贺听到这些消息,欣喜不已,又多了几成胜算,“不愧是四爷,查案就是专业。”

杨典史轻笑,惭愧地说:“可我已是白身,只能做这些了。”

“别这么说,你帮了大忙。”班贺说,“对了,刚才你进来前,我听到你的声音,外面怎么了?”

杨典史:“哦,我看到一个小子在班房外边探头探脑,不像做正经事,就想叫住他问话。不料他听见我的声音,转身就跑了。”

班贺问:“是你认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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