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群青微尘
楚狂叽里咕噜地说了些胡话,勉强搪塞了过去。然而方惊愚依然起疑,一个奴才,怎能习得这般游刃有余的箭术?但一想此人竟有胆做刺杀玉鸡卫的刺客,身无本事倒也不可能。方惊愚返身回到行列中时,独眼男人倒凑上来了,与他低声道:“惊愚,你家中的那位厮役……”
“怎的了?”
独眼男人神色肃穆,道:“他箭法这般超群……”
方惊愚心中一动。他知这位昔日的头项看人眼光毒辣,莫非是看出了楚狂身上的端倪么?
谁知却见独眼男人脸上隐隐现出些期许神色,接着道:“……此人箭法高妙,指不定可与‘阎魔罗王’一较高下!惊愚呐,你是捡到了个宝了!”
方惊愚没话了,在他看来,楚狂就是个二两银子买来的痴儿,还是个心机藏得颇深的疑犯,怎么就没人看穿其伪装?谁知是头项虽生疑,却顾及此人是方惊愚家仆,心想既是方惊愚这般有眼色的人,断不会将一个凶犯携在身边;而方惊愚却觉既然连与“阎摩罗王”打过照面的头项都未起疑,那楚狂多半不是“阎摩罗王”了。何况方惊愚瞧这厮疯疯傻傻,怎像那撒奸巨滑、二十年来举蓬莱之力仍逮不住的头号逃犯,便阴差阳错地减了疑心。
仙山吏们掘了陷坑,将那两只头颅与尸首掩埋了,在其上再盖了数块坚硬大石,做罢这一切后依然惊魂未定。这觅鹿村里果真有古怪。小椒更是怕得面无人色,颤声道:“他们方才那样……算是死了么?会不会等咱们走后,他们便会自己扒开土爬出来?”
无人能回答她的疑问。小椒又接着发抖道:“这村子比‘阎魔罗王’可怖多了!在这里盘踞的怕不是货真价实的阴差,连死人都使唤得!”
非但是她,众人心中也都不约而同地生出了一个疑问:这觅鹿村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环顾四周,只见白骨蔽野,鬼气森森。一群老鸹盘旋于空,喑哑嘶鸣。
将伤员包扎罢了后,一行人再度启行,只是这回审慎了许多,仙山吏们皆将刀剑抽在手上,绷着身子前进,偃止了交议声。众人路过一片坟地,幽圹萤扰,垒墓的墙砖也已然残破,然而每一座坟都被掘开,土坑空空荡荡。
小椒惊恐道:“这些坟里……好像都没有人!”
这又是怎么回事?仙山吏们面面相觑,只觉寒意仿佛藤蔓,沿着脊背慢慢缠上身躯。忽有人喊道:“前方有人!”
前头确然有人影,众人走近一看,是个瘦小伶仃的女孩儿。她正蹲在坟前吃供果,一身难以蔽体的破布衫子,脸巴子脏污。仙山吏们眉头一松,除却道旁尚存一息的“走肉”们外,这是他们在觅鹿村里遇到的第一个活人。
独眼男人上前,摆一副和气的模样,问道:“小娃娃,你是何人,为何在这里?”
问了三四声,皆不见那女孩儿应答。独眼男人耐着性子,再问了一遍,那女孩才如蚊蚋一般细声道:“你一转身,便知我名姓了。”
独眼男人纳闷着,却也转过了身,只见身后却立着一块墓碑。碑上刻痕已然斑驳,看不清其上字迹。然而再一转眼,便听得一阵呼噜噜声传来,仿若猛兽吞涎,那小女娃突而狂态毕露,张牙舞爪地扑来!
方惊愚当机立断,拦到独眼男人面前,拔剑刺出,剑刃穿透其肩胛,将她狠狠钉在地上。创口处淌出漆黑浆液,恶臭难当。再一看那女孩儿,歪眼斜口里流出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来,喃喃地道:“让我吃……让我吃你们的肉。大仙不给我施肉粥……我便只能在这里找肉吃……”
话音只持续了片刻,便慢慢消失了。方惊愚垂眸看那女孩儿,却见她手脚僵硬冰凉,显是已死多久。然而方才她却在坟包前吃供果,还能与他们说话——真是离奇,他们又撞见了一位死人!这时身后传来惊恐的叫声,方惊愚扭头去看,只见一众仙山吏已然围在那女孩儿蹲坐的坟包之前。有人舌头似打了结一般地道:“她……她吃的不是供果……”
但见坟包被掘开,露出底下新掩不久的尸首。然而尸身上有咬啮的痕迹,原来那孩子吃的是尸肉。
独眼男人咬牙切齿:“真是乱了套了!”
这觅鹿村里的一切都阴森可怖,能走路、说话的死人,在啃噬着腐肉的死人,这里究莫非是妖魔降临了么?方惊愚忽想起这女孩儿方才话里提到的一个词:“大仙”。他道:“是不是向着炊烟走,就能找到她方才说的施粥的‘大仙’?”
众人虽默然不语,心里却也认同他的说辞。这“大仙”又是何来头?在一个阴风阵阵的村子里施粥,又是个古怪的行径。他们不约而同地冒出了个想法,约莫见了那“大仙”后,这鬼村的谜团将能迎刃而解。
于是他们对那女孩儿如法炮制,掘坑掩埋后盖了石头,再度前行。这时已入了夜,夜色像稠墨,抹遍天野。老树枯枝沉默伫立,像一群黑森森的干尸,道不明的阴凉恐怖。前方隐隐有一点火光,引路星一般,仙山吏们在黑夜里穿行,便似走在泥淖里。也不知走了许久,四面黑漆漆的林叶褪去了些,火光愈来愈亮,他们发现一片平日用来晒谷的平地,那平地上正支着几张杉木桌,桌后放一口大锅,里面正咕嘟嘟煮着粥。
一列面黄肌瘦的“走肉”正排在锅前,手里拿着桦皮、瓦片,权当作碗,没精打采地等着上前装粥。锅旁站着个人影,着一袭篾织斗篷,戴风帽,宽大的帽檐投下一片厚重黑影,看不出那人的样貌。那人把着一只铁勺,在为饥民们舀粥。
“施粥的‘大仙’……会是他么?”小椒藏身在方惊愚身后,牙齿格格打战。
有仙山吏狐疑道:“可这人只是施粥,也瞧不出异状,说不准只是个愿赈灾的好心富商。”
众人躲在树丛后观望那晒谷场,一时也不敢上前。然而方惊愚眼尖,只见那些用瓦片接了粥的“走肉”们慢慢走开,蹲在树下用舌尖舐着粥水。不一时,他们浑身便似遭了雷电般抽搐起来,倒在地上,两眼翻白,肌肤皲裂,碎屑如小雪般纷纷落下——那粥果真有古怪!
突然间,“走肉”们厮扭作一团,狂嗥怒吼,宛若纠缠麻结。甚而有人以手爪抓挠对方面皮,血肉横飞。一瞬之间,晒谷场上血肉模糊,化作人间炼狱。
众人正看得惊心骇胆,却听得那披斗篷的人低低发笑,那声音虽不大,却不知怎的能清晰传入在场之人的耳鼓,如蚊蝇回旋:
“诸位远道而来,寻本仙是有何事?”
这人自称“本仙”?众仙山吏正腿脚发软,方惊愚却已挺身而出,挡在众人面前,尽显敌意,扬声发问道:
“你是何人?”
“也不是何人,本仙不过是见此地灵气充郁,龙脉流经,四肩围护,便择此地而居罢了。”那人阴森笑道。“这地时常来些翻越天关而遭刑罚的可怜人儿,本仙怜悯他们常遭饥馁,便略施些粥水。诸位风尘仆仆而来,可要尝上一碗?”
他将盛满粥水的碗摆出,仙山吏们只见那碗里的粥水漆黑,遥遥地传来一股恶臭,竟似是一路上袭击他们的尸首里淌出的黑血。一时间,众人胆寒心颤。
“你自称仙人,名号究竟是什么?”方惊愚又喝问道。
“说起来,本仙还未与各位通名,实是失礼。不过本仙已誉延四海,想必诸位也有所耳闻罢。”
那人阴恻恻的一笑。陡然间,天地似因此而一变。树林在风中震颤,如无光的暗海。林叶相击,宛若漆黑上涌的泡沫。穹窿没有星,与山野连成一片漆黑的帐幕。火光勾勒出厮杀的“走肉”们的身影,而在血海之中,那披着斗篷的人神秘莫测地徐徐说道。
“我乃‘大源道’教主,名为——‘雍和大仙’。”
第33章 雍和大仙
天已入夜,穹野漆暗。晒谷场前血海连绵,像铺开了一地红缎子。火光摇曳,映出一个披斗篷的阴森人影。
“雍和……大仙?”
仙山吏们怔然伫立,这名号于他们而言太过熟稔。传闻雍和大仙赐蓬莱以甘木之种,令仙木生长结实,普天之下无人不渴求那仙实所酿的玉液琼浆。那琼浆被称作“仙馔”,听闻若饮一樽,便可筋力甚伟,力敌千钧,又可愈难瘳之恙,益寿延年。因此雍和大仙深受民众景仰,可称是蓬莱的天神。
然而雍和大仙应在蓬莱仙宫内得天家供奉,又怎会蹇居此地?何况这披斗篷的人方才说他是“大源道教主”,“大源道”又是当今圣上最深恶痛绝的邪教,其教徒宣扬蓬莱之外有乐土“桃源”,唆使黎民翻越天关。这邪教之主怎会有着“雍和大仙”的名头?
那披斗篷的人见众人沉默不语,神色惊疑,哂笑道:“怎么,诸位不信?”
“雍和大仙乃蓬莱之日月,光泽四野,你这等寝陋人物,怎可妄称雍和大仙!”有仙山吏怒喝道。
“蓬莱仙宫里供奉的不过是本仙之位,真身不在那处,国师那汲汲营营的小人却借本仙名号作威作福。至于样貌,此身也不过是副躯壳,只是为亲近黔黎,化作人形罢了。还是说……”那人微微抬起面庞,虽依然看不清面容,然而刹那间,一股仿若能堕指皲肤的阴冷之气铺散开来,凛若霜晨,令众人无不为之心胆俱寒。雍和大仙笑道,“你们胆敢直视本仙金身?”
众人不禁骇然。独眼男人额上沁出冷汗,他望见那人身后的大锅里沸着漆黑的粥水,其中的肉片似有神智一般,竟在扑扑跳动,诡谲之至。
“那是什么东西?你给‘走肉’们吃下的是什么?”
雍和大仙低低笑道:“是肉粥。”
“为何要施粥给他们?”
“蓬莱雪虐风饕,本仙看他们啼饥号寒,于心不忍,遂施粥予人,这岂不是一件大善行?”
“既是肉粥,为何饮下粥水的‘走肉’们尽皆发狂?”
“那并非发狂,只不过肉粥滚烫,兴许他们吃得急,灼痛了唇舌罢。那是强筋健骨的好粥,里头的肉片便是本仙的肉,吃了后,他们便会身上气力渐长,还会想起一些过往之事……”
雍和大仙的声音渐渐压低,发出窸窸窣窣的笑声。众人皆对他的话语听得一头雾水,独眼男人沉声喝问:“什么过往之事?”
突然间,雍和大仙振声大笑,那笑声凄厉喑哑,好似利物剐擦于冰面上:
“关于蓬莱的往昔,只要吃了这碗肉粥,便都会知晓!蓬莱将罹大祸,变作冰天雪窖,不可久留。然而仙宫之人昏昧,竟对本仙及信者们赶尽杀绝!”
寒风飕飕,落叶纷飞,如怨魂们杂沓而来的脚步声。冷意啮入骨髓,仙山吏们寒噤不已。这自称“雍和大仙”的斗篷人果真不似常人,更似超然世外的鬼神,教他们不由自主地欲要躬揖叩拜。
众人僵如木鸡,晒谷场上陷入一片死寂。正在此时,那“雍和大仙”放了粥碗,缓步上前,走向众人,仙山吏们不由得畏怯后退,唯有楚狂站定不动。
“雍和大仙”走到楚狂跟前,抬起戴着一只戴着牛皮手套的手,指尖慢慢拨开他的发丝。仙山吏们缩在楚狂身后,望不清两人的神情,但却见得“雍和大仙”的指尖在其右眼处流连。斗篷人对楚狂笑道:
“你与本仙……是同类。你往时一定吃过本仙的肉粥……”
方惊愚听得满头雾水,但楚狂似是对此无动于衷。这时“雍和大仙”又走向小椒,祂的步伐有一种虚浮的古怪,仿佛不曾生着双脚,而是踩着一团云雾飘然而行。小椒的脸皱作一团,拧幡布似的从眼里挤出了惊恐的泪水。“雍和大仙”又对她道:
“我很中意你。你有道骨仙姿,可聆天语。”
小椒颤声道:“什么咸渍排骨?我听不懂!”
“雍和大仙”嗬嗬笑道:“能在此地巧遇,确是与姑娘有些缘分,这样罢,这些肉粥的佐料便送予你罢。”祂伸出手,猛地捉住了小椒的腕节,小椒像奓毛猫儿,欲要挣脱,却觉手脚不知怎的软弱无力起来,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雍和大仙”将一只小猪皮口袋交到自己手里。那口袋里散出一股腐臭,且似有虫豸在其中蠕动,隐隐渗出黑液。小椒打着寒战,欲要丢掉,却听“雍和大仙”道:
“此物稀贵之至,待姑娘哪日开悟,便懂得其中好处了。这也是本仙一片心意,若姑娘轻易捐弃之,呵呵……”
一时间,小椒吓得神不守舍,提着那皮袋木呆呆站着,涕泪如潡。然而那皮袋里的物事蠕动得更甚,小椒只觉自己仿佛捧着一枚剧烈鼓动的心脏,一时拿不住,将皮袋跌落在地。
陡然间,“雍和大仙”口角一沉,周身散出的寒气愈甚。与此同时,独眼男人瞥见四周似飘来一大片暗沉沉的黮云,仔细一瞧,却是那一众瘈狗一般血肉模糊的“走肉”,一个个齿发上披着血迹,双目通红,令人怵目惊心。
“走肉”们犹如围墙,将他们团团围起。独眼男人顿感不妙,慌忙端起四力战弓,架上羽箭,对准“雍和大仙”。“雍和大仙”阴冷地道:
“诸位是凭蓬莱府之名而来,看来这便是蓬莱仙宫对本仙的态度了么?”
独眼男人嘴皮一颤,似要说何话,然而一旁的仙山吏们已然抢白:“那是自然!‘雍和大仙’长生千岁,不受尘涴,是助蓬莱脱火劫雪祸之神明,怎能教你以伪谤真,冒其名号!”
“雍和大仙”笑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既敢忤逆神明,那本仙也不必留你们性命了!”
祂一摆手,“走肉”们当即倾巢而出,似一大团马蜂般急涌而上。独眼男人面上沁出冷汗,嚅唲道:“今儿虽未逮着‘阎摩罗王’,却也捉到一条不相上下的大鱼了。”方惊愚则对仙山吏们疾喝道:“摆方圆阵势,往村口撤!”
此时他们不知敌手底细,且那“雍和大仙”来头古怪,不可长作周旋。于是仙山吏们执稠木枪、蛊雕角弓的围于外侧,抵挡着“走肉”们疯狂汹涌的进攻。那粥水似对“走肉”们起了奇效,令他们力大无穷,手脚硬如坚铁。不过一时工夫,便有仙山吏的枪杆被他们硬生生折断,他们挥舞起铁锤似的重拳,竟打断了几位仙山吏的肋巴骨。
那攻击宛若海啸,眼见着就要吞噬他们,忽然间,夜色里现出一道皎皎月光。
定睛一看,那并非月光,而是剑光!方惊愚一手持刀,另一手抽出背上被茅草裹覆的剑刃。含光出鞘,剑影似清绝桂魄,缭乱杨花。长剑削铁如泥,光色焕焕,不过一息间便将一片舞爪张牙的“走肉”斩落在地。
仙山吏们皆在退却,他却反其道而行之,自人群里走出,手中执的含光剑便如残雪凝辉,耀人眼目。方惊愚对旁人高喝道:
“走!我殿后!”
仙山吏们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方惊愚总是如此,敢于挺身涉险。楚狂却也并未退却,而是紧随其身后,用自旁人手上夺来的角弓频频发箭,掩护方惊愚动作。然而他头上箭创偏于此刻作痛,令他不由得射空几箭。与此同时,“雍和大仙”低笑一声,竟似弹子一般跃出,斗篷飞动,其下飞出几道黑影,向方惊愚袭去。
方惊愚赶忙以刀剑格挡。那是“雍和大仙”的拳脚么?他感到每一击都带着崩山覆海之力,若不是以西皇铁为锻材的含光剑,说不定便要折于这袭击之下。
于交戟之间,方惊愚眯细了眼仔细一望,却大惊失色,那并非“雍和大仙”的手脚。那黑影细细黑黑,淌着粘稠的黑液,腥臭不已,是一条似八蛸一般的触角。
这“雍和大仙”究竟是什么妖魔?
正在此时,那黑影突而蹿起,尖啸着扑向方惊愚身后的楚狂!方惊愚急忙挥剑去挡,然而那黑影却似有神智一般,灵巧地避过锋芒。情势危急,不及多想,他猛地撞开楚狂。就在那一刹间,剑风拂掠起“雍和大仙”的风帽,方惊愚望见了大仙的脸孔。
那是一张令人胆裂魂飞的面孔。肌肤如泥淖一般,浑浊不清,并无下颏,其上嵌着星星点点的白斑。
定睛一看,那并非白斑,而是眼珠。眼珠子鼓动着,便似沸锅里的水泡,颜色各异的瞳仁倏地齐盯向方惊愚。一股巨大的恐惧攫住方惊愚的心房,这无疑——不是人的模样!
“扎嘴葫芦!”小椒在他背后遥遥喊道,万分焦急的模样。
方惊愚忽觉身形不稳,一头栽倒下去。手脚忽失了气力,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回到了仍患软骨症的幼年。楚狂猛然扶住他,将他抱在臂膀里,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像要将他的心口劈作两半。
方惊愚低头一看,却见胸前缓缓洇开一片血迹,染湿了缁衣。
“雍和大仙”探出的那细而黑的触角如利刃一般,自胸膛而入,刺穿了他的身躯。
第34章 攒锋聚镝
夜色浑浊,山风送寒。仙山吏们拔足狂奔,身后癫狂的人潮如影随形。
方惊愚被扶到方圆阵势的中央,仙山吏们一路护卫他前行。血止不住地淌,不一会便染透了缁衣,他的脸庞也随之而愈发惨白。小椒心急如焚,一迭声地叫:“扎嘴葫芦,扎嘴葫芦!”生怕他一睡不醒。方惊愚轻轻摇了摇头,忍痛道:“我没事。”
楚狂道:“胸口被戮一记,得及时医治,不可在此地耽搁时辰。还有,你若是不嫌弃,将那肉片吃上一二片,倒也能治愈伤势。”
“什么肉片?”小椒心急火燎地发问,却见楚狂提起一只猪皮袋子,正是方才“雍和大仙”硬塞至她手中、被黑血浸透的那只。小椒当即面露恶色,掩鼻叫道,“你怎么将它捡了回来!”
楚狂打开袋口,只见其中竟堆着些漆黑肉片,蠕动如虫,令人胆寒。“那人说得不错,这是自其身上剥下的肉,可愈伤,也可增膂力。只是服食者若无定力,便会同那群‘走肉’一般发狂。”
“你怎会知晓得这般清楚?”
对小椒的这个疑问,楚狂默然不语。方惊愚忽而猛咳几声,创口迸溅出血花,当众人忧心如焚地上前关切时,他气若游丝地再度摇头,“不必了,我不会吃那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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