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右
北馨没有想多说的意思，得到了李卓相的保证之后，冷哼一声离开了。房间里剩下李卓相和一名护士，以及负责木歌安全的飞鹰。
木歌觉得有必要问一问他：“你要对我做什么？我身上已经没有知觉了，还有什么价值？ ”
“当然有了。”李卓相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面上带着扭曲的微笑：“亚当的手，是自动钻进了你的手臂，这个我们从未见过……你竟然能供养他？”
木歌侧头看着自己的胳膊。亚当曾经把他们两人的血融在一起，或许因为如此，他的手臂把他当做了亚当也说不定。可这能维持多久呢？月馆将亚当的翅膀接在Alan身上，Alan是活不长的。换做是他…………有什么结果他也不知道。
木歌觉得有些讽刺，轻笑了一声。现在北馨和恩唯竟然都改变了立场，想要他活了。可惜他实在做不了什么，他无法找到遗失的芯片，也没办法养活亚当的手。很快的他这具不能动的身体就会油尽灯枯，谁也救不了。
他本该在坠海的时候就死的。
亚当那时候如果不抓住他，他一定已经解脱了。
李卓相十分不解地看着木歌的笑脸。那是一种无欲无求的超脱的脸，好像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明明他刚刚醒的时候是不一样的，他这么快就接受了自己全瘫的事实？
这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他忽然觉得木歌有些危险，不是对他人的，而是对他自己。他还想要他保住亚当那只手，不想他出什么意外。
“你活着，亚当才会回来。”李卓相注视着木歌说道，“你不想再见他吗？”
木歌转了头看他，忽然笑得十分灿烂：“你们找不到他了？”
李卓相愣了愣，迅速改口道：“有你在不会找不到的。”
木歌最想知道的消息已经由他的口里说了出来，他再没什么顾虑，说道：“他不会回来了。好不容易跑出去得了自由，怎么会为了区区一个人类回来？最清楚的人应该是你啊，是你让他对人类充满了恨意，Alan不过是个可怜虫。”
李卓相眼镜上的反光让木歌看不清他的神情，他沉默一阵道：“真难想象你都这样了还会可怜Alan，被亚当洗脑了吗？他回不回来不是你说了算的。”
木歌深吸一口气，听李卓相的语气，亚当难道没有离开？他们想用他诱捕他？
“那你就等着看吧。”木歌此刻心里充满着不确定，以北辰和恩唯的能力，亚当如果没回去，应该早就被他们发现。距离他们的逃脱已经半个月时间，他怎么可能还在这儿呢。
他不再想和李卓相交流，说完便一言不发，室内的气氛显得非常尴尬。飞鹰在一边盯梢，让李卓相感觉不怎么自在，很快地带着护士离开了。
木歌盯着门口发现飞鹰并没有出去，略微有些疑惑，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想劝一下您，人活着还会有各种可能，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飞鹰开口道。
木歌沉默着没回话。这个年轻人虽说年纪不大，看事情却很通透。
“您之所以全不在乎身体变成这样，是因为您想随时离开这个世界，对不对？”
木歌不置可否。要他以全瘫的状态过后半生，他是宁可解脱。在他丧失劳动能力，也没有足够的钱的情况下， 活着会是一种煎熬。虹桥不会让他活的舒服，也不可能一直花高价治疗他。
“你知道我的病情对不对？”木歌忽然问道。他自醒来发现没有感知之后，就大概猜到了是个什么情况。抱着必死的心态，他没有去仔细了解过。
“您的脊椎在坠海的时候断了，造成了严重的脊髓损伤。”飞鹰答道。木歌这辈子是不能站起来了，纵然恩唯把他送到了国内最好的医院。
要一个人接受一辈子全瘫无疑是在宣判死刑，尤其是木歌这样优秀的青年。在听到诊断之后他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情绪，反而安静得可怕。飞鹰虽说对他抱有同情，可也只是希望他不要在自己值班的时候出现闪失。
木歌过了一会儿接着问：“为什么李卓相会在这个医院里？”
在他的认识里恩唯想搞垮北辰的，虽说芯片遗失她的计划没能实施，不过也断然不会和北馨合作。在他和亚当逃出那晚北辰显然也知道， 不过在他坠海之后显然是恩唯先找到了他。
“因为那只手‘生长’在了您手上，普通的医院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请了虹桥的专家团协作。”
木歌这才明白，并不是恩唯想将他“让”出来，而是李卓相掌握着让他活下去的关键技术。
“他们是想看‘他’能不能长大吧。”木歌注视着自己的手腕，不知为何感觉断手看上去并没有在亚当身上那么强壮。
“不论是什么原因，他们都会想办法帮助您恢复的。”飞鹰解释道。
木歌冷笑一声。
他从空中落到海面不死已经是奇迹，说什么恢复，以人类现阶段的医疗水平，除非给他换个身子。可人的生命何其宝贵，谁会不要命了把身体捐给他？
他只挂心亚当的去向，所以想要一个可以联络外界的机器人。一旦确定了亚当的离开，他就打算去西天见佛祖。
虽然对不起木凌，可他这个哥哥已经不能再帮木凌做什么事了。
“您请放宽心，我会尽量满足您的要求的。”
“给我一个机器人。我这么躺着，吃喝拉撒的，你们来伺候不嫌恶心吗？”木歌再一次提出要求，除了联络外界，机器人好歹能让他不去面对自己的同类。
飞鹰忽然笑得有些奇怪，看了木歌上下一眼：“有挺多人想来见识一下恋人的风采，只不过不是人人都能进来。”
木歌觉得这是对他的嘲讽，有着满满的恶意。什么风采，他如今连人的尊严都没了，谈什么别的。
“如果机器人能让您好受一点，我尽量帮您。”
木歌点点头， 和飞鹰说这一会儿话他就觉得疲累，昏昏沉沉地闭上眼。如果醒来的时候能有亚当或者小离的消息该多好。可他明白，这时候不能去问小离，那样的话会害了她。
·
第二日木歌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下的气垫正在充放气。今天的吊针扎在了他手的不同位置， 遗憾的是他连疼痛都感觉不到。睡醒的第一件事木歌看向了自己的左手，亚当的手掌还在上面，与他和谐共处着。那只手非但没有变得更有血色，反而更苍白了。
他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觉得那可能是自己观察的角度有问题，亚当的手接在他身上，状态怎么会变差……？难道因为他身体太差的关系，撑不起手臂？
木歌呆呆地看着那只手，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小时，门口响起了一阵交谈声。
木歌听清那是飞鹰和另一个男声在说话。看来夜里并不是他值班，木歌也不知是谁在外面。两人细细碎碎地说了一会儿，大概是交接班完毕，飞鹰敲响了木歌的房门。
“木先生？”
他的礼貌让木歌多少有些意外。
“我醒着，进来吧。”木歌迫切地想知道他有没有替他安排机器人的事，语气较前一日平和。
“我替您申请到了机器人，不过……您在使用的时候会受到我们的监视。”
木歌压根不在乎了，只要让他获得外界的消息，怎样都无所谓。在医院醒转的这几日，他眼睁睁看着护士把他当动物一样对待，只能紧闭着双眼装睡。
每天最难熬的，就是有人在这个房间的时候。
“没关系。”木歌难得露出一个真心的微笑。
飞鹰有些失神，低声嘀咕一句：“木先生以前一定很受欢迎吧，为什么做恋人呢？”
“我有非做不可的理由。”木歌望了一眼手臂，说道：“麻烦你，替我看一下……亚当的手，是不是和昨天不一样了。”
“我看着好像没有什么？就是……感觉越来越瘦了。”
木歌不知道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飞鹰的话让他不自觉地有些神经质，果然他看到的亚当的手起变化是真的。他会同他的身体一起死去吗？……
“没事了。机器人什么时候能送来呢？”
“我已经带来了，在门口呢。”飞鹰说完，朝门口喊了一声：“小苏，进来吧。”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之后，木歌看到了和小离的外形一模一样的机器人。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出来聊天了555不说话更新没动力哇
第129章 凌迟好吗
他差一些忍不住喊出小离的名字来。
这个名叫“小苏”的机器人进到房间正中，用她的电子眼扫描了一遍木歌，说道：“木先生，您好。”
木歌的眼皮微微跳了一下，注视着她。
“从今天开始我会辅助您的生活作息，如果有什么特别的需要可以和我说。”
“好的。”木歌开口应了一声。他的日常护理工作不想面对真人，可是现在看着机器人的脸感觉更尴尬了。他怎么能让“小离”替他擦洗和按摩呢？
飞鹰在一旁观察一会儿道：“看来木先生对这个机器人还是满意的。”
木歌忽然问道：“她只是个家政机器人？我看着不像啊？”
飞鹰道：“当然不是了。木先生难道这么快就把她的脸忘了？她是木先生带去虹桥的机器人。在木先生带着亚当逃了之后，她被虹桥恢复了出厂设置，交给厂家回收了。恩女士重新联系买下送过来，是想着或许木先生会觉得熟悉，习惯一些。”
木歌满脑子都是“恢复出厂设置”几个字，面无表情地回了声“原来如此”。他的AI妹妹小离，已经没有记忆了吗？……
飞鹰交待完毕，礼貌地向木歌一点头，掩上门退了出去，房间里剩下了机器人和木歌。木歌开口道：“你再过来一些，让我看一看。”
“好的。”机器人小苏上前两步，走路的姿势也和木歌印象里的一模一样。
“小离。”
小苏歪了歪脑袋，在确认了木歌在喊他之后体贴地答道“我的名字是小苏，木先生。”
木歌原本想诈一诈她还有没有之前的记忆，可小苏随后的回答让他的希望又寂灭了下去。
“我想叫你小离。”木歌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些东西，木凌、亚当，还有小离都已经不能和他再见了。这种突如其来的惆怅和孤独感让他异常失落，依旧执着于小离的名字。“就叫小离吧。”
或许小离能用一些方法备份下自己的意识，藏在机器存储的一角呢？木歌望着她，好像要从她的身上瞧出一些端倪。
“好的，如果您高兴的话，就叫我小离吧。”机器人微笑着答。
木歌觉得她的表情和回答都是程序内置的标准应答，完全没有小离那样的古怪表情和调皮语气。
“小离。”
“是的木先生。”
“不要叫我木先生，叫我大哥。”
“好的大哥。”
木歌忽然觉得眼眶有些热。他从未觉得小离在身边有什么特别的，直到再也见不到，又特别的怀念起来。
“替我分析一下，我的这个身体还能治好重新站起来吗？”
“稍等一下。”小离在木歌的话音刚落回答道，已经没有了木歌设置的“模仿人类”的反应时间。
木歌看见她发呆一样地愣了十几秒，知道她在试图连接医院的网络，很是欣慰。
在查阅了木歌的病例资料之后，小离粗略扫描过木歌的身体，答道：“虽然我有了自己的判断，不过大哥还是问医生比较好。”
“为什么不告诉我？”木歌打算问个明白，小离的智能诊断报告比起人类医生来说一点也不差，甚至更加全面。
小离答道：“我怕诊断不准确的话会影响大哥的情绪。“
“我不怕，和我说实话。”木歌虽然早有准备，不过听着小离这么说依旧不好受。智能机器人的体贴之处就是能体察人类的情绪， 提出更可行的方案供人选择。
“大哥的脊椎碎成了三段，现在已经接在一起，可脊髓神经断了就不好恢复。”小离的话说得不清不楚，木歌还是听懂了：“就是说我不能控制我的身体了对吧？”
“嗯，可以这么说。”
“你说不好恢复…………那么恢复成正常人的概率是多少？”木歌不死心，又问她道。
“可以说等于零。”小离毫不犹豫地道。
木歌知道她不会说谎，听到的时候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