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游瓷
晏伽没想到顾年遐会直接这么做,手腕哆嗦了一下,忍着没收回来,别扭道:“这是你们狼族互相舔毛的习惯吗?”
顾年遐抬眼看了看他,没说话。
“等一下。”晏伽坐直了,忽然严肃道,“你不会这个时候变回人吧?”
“我不会。”顾年遐终于忍不住出声道,“你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说】
你在想什么(watching you(¬_¬)
第32章 “摸摸尾巴……”
好不容易又哄睡了顾年遐,晏伽熄了灯躺在床上,却彻底睡不着了。
他反复回想着那些画面,尤其是最后铺天盖地的刀剑、枪戟落下时,他眼中捕捉到的某些细微之处。
晏伽有个极其过人的天赋,但凡经他双眼看过的招式,无论是多么须臾的一闪,他都不会忘。就算过了再多年,哪怕他已经不记得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一招,再看到同样的招式时,他都能立刻回想起来。
那是一场与人族灵修的大战,激烈程度不亚于青崖口之祸。如果那真的是顾年遐曾经历过的,晏伽实在想不通他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顾年遐明明才化形三年,何时有机会对战如此之多的灵修?
睡在身旁的顾年遐嘟哝了两句,像是在说梦话,晏伽伸出手,拍了拍小狼温热的肚子,感受掌心有暖意传来。
——晚上靠着你睡觉,不会做噩梦。
这是他彻底睡去之前,脑海中响起的最后一句话。
从第二天起,顾年遐开始每日往返于学宫和徐府,原本学宫里可以代为安排住处,但是晏伽没有同意,他还是担心学宫的人会趁其不备对顾年遐下手。
那些失踪的学生也同样是外姓门卿,他不得不有所防备。
推门声响起,晏伽放下手里写到一半的剑谱,看着走进来的顾年遐:“今天回来得挺早。”
顾年遐表情有几分郁闷,反手关上门,尾巴嘭一声弹了出来,闷头往檀木榻上一扑,动也不动。
“怎么了?”晏伽怔了怔,抓住他的尾尖,“我以为你今天也是蹦回来的呢。”
“今天教习带我们御剑。”顾年遐低声说,“我怕高,没有站稳,还摔下来压到尾巴了。”
晏伽手一顿,立马放开顾年遐的尾巴,掀起宫装下摆看了看:“摔哪儿了?”
顾年遐回头,指了指尾巴根的位置:“平时我不露尾巴的时候,这里还是会有感觉的。”
“等会儿,我先给你揉揉。”晏伽把剑谱推到一边,让顾年遐的腰枕在自己腿上,“你尾巴往左动动,我看看。”
顾年遐尾巴往左一甩。
“再往右动动。”晏伽又说。
顾年遐又把尾巴晃到右边,很蔫地耷拉下去。
“没摔坏。”晏伽松了口气,“揉两下就好了,没事。疼就说话,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也怕疼,可怕疼了。”
不得不说,狼尾那柔软蓬松的手感让他有些上瘾,还热乎乎的,会自己摆动。晏伽全神贯注地揉了半天,忽然余光一瞥,悚然开口问道:“不是,顾年遐,你撅屁股干什么?”
“我……不知道……”顾年遐的耳根红得有些不正常,“尾巴那里好舒服,你再多揉揉,晏伽……”
晏伽觉得不太对劲——这个场面太不对劲了。
然而顾年遐好像比他还沉浸,连腰身都忍不住耸了起来,尾巴根主动去蹭他的手心。
“等等……”
晏伽心道顾年遐这幅样子可不像被揉尾巴的反应,但是他又说不上来个所以然,只能先松了手,又把顾年遐的衣裳撩下去:“行了,赶紧起来。”
顾年遐蜷缩起双腿,没精打采地将尾巴夹在中间,缓缓在晏伽腿上蹭了蹭:“你再……多摸一摸……”
“摸什么摸?!”晏伽见状,越发觉得有些头皮发麻,“我不是在给你揉尾巴吗?”
顾年遐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呼吸也很急。他神志渐渐有些模糊,本能地把脸往晏伽手上蹭,吐息灼热,烫得晏伽一缩手:“你先起来。”
“晏伽……”顾年遐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呢喃,听得晏伽后背一僵,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门还虚掩着,这光景要是被别人进来不慎撞见,怕是真的大事不好。
晏伽一咬牙,扛着顾年遐走到门口,一脚踹上门,又转身回了内间将人扔上床,一手撑在顾年遐身侧,另一手拍拍对方的脸:“顾年遐,小兔崽子,你给我正经点。”
他很奇怪顾年遐为什么没有用冰魄给自己调息,反而放任身子越来越烫,看这样子也不像入魇,简直诡异非常。
顾年遐眼底蒙着一层薄雾,微眯着看了看晏伽,接着一伸手搂住对方的脖子,脸颊不管不顾地贴上去,一下下磨蹭起来,身上银铃叮铃作响,听起来极度乱人心神。
晏伽抓住他的手腕,低声呵斥着松手,也无济于事。顾年遐的尾巴抬起来,紧紧攀住了晏伽衣摆下面被黑靴收束的小腿。
长到这么大,晏伽不是不知道投怀送抱什么意思,却第一次切身体会到——怀中如烙铁灼烧,却和水草一样缠绕着无法挣脱。他深知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但是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拨开顾年遐额前略带潮湿的头发,低声说:“年年,你认得我吗?”
“晏伽。”顾年遐口中很清晰地吐字,“摸摸尾巴……”
晏伽没再拒绝,手探下去,在小狼的尾巴上来回安抚着,感受身下的人逐渐安静下去,最后脸上的红色彻底消退,整个人闭眼躺在那里,呼吸沉沉地睡去了。
看来是白天太累,回来实在撑不住。
晏伽又探了探他的经脉,发现一切如常,并无可疑之处。
顾年遐一直睡到晚饭时才醒,坐起来揉揉眼睛,本能地在房中找晏伽的身影,却发现空无一人。
身体没有刚才睡梦里那么沉了,顾年遐用了许久才回想起自己睡过去之前的事情,耳朵噌的一声竖起来,耳廓慢慢红了。
他有点难为情,踌躇了半天翻身下床,摸了摸已经叫了好几声的肚子,决定先去找点吃的。他走出内间,忽然闻到一股香气,循味找过去,看到桌上用竹笼扣着饭菜,中央是一盅炖鸡腿,都还是热的。
只不过到处也不见晏伽人影,顾年遐看着满桌的热菜热饭,斗争片刻,还是扭头出了门,打算找晏伽回来一起吃。
他沿着内院找了半天,跟着晏伽留下的一点微弱气息,摸进了东后园的一处小院,刚踏进去就看到中间的轩窗后亮着灯,人影憧憧,看样子不止一个。
顾年遐悄然跳上走廊外的横梁,身形隐在黑暗中,努力听着里面的动静。
房中并没有隔绝声响的结界,他分辨出里面说话的两人,一个是徐晚丘,另一个的嗓音听起来却很奇怪。他仔细想了想,忽然意识到这声音为何有些似曾相识——他与晏伽在长明镇那家客栈里,见到的那个与怀钧交谈的黑影,正是用这种男女不明、尖锐又扭曲的声音说话。
“……我以为徐宗主改变心意了。”那人低低笑道,“那个名叫‘言年’的弟子,虽然只是外姓门卿,但没有徐宗主的首肯,恐怕也拿不到牙牌。”
徐晚丘缓声道:“徐家人不适宜修行外道,只是门卿的话,倒也无妨。”
那人道:“可徐宗主从前连门卿也不许入学宫,既然肯如此稍缓行事,也算是与之前所想不同了。”
“你想说什么?”徐晚丘问,“开门见山吧。”
“几千年来,我们作为人,诞生时便无半点法力随身,从孩提起便要夙兴夜寐、一心修炼,耗费数十年才能小有所得。而凡人之中又分根骨与天资,根骨上佳者是天之骄子,万人瞩目,那些天资平庸甚至毫无根骨者,也只能庸庸碌碌耗尽一生。”那人说,“许多人在见到这世间的高峰奇景之前,就已行将就木、油尽灯枯了。”
徐晚丘道:“人族本就短寿,如今得以窥见罅隙之力,只要专心修炼,百年之寿并不在话下。”
对面嗤笑:“如此徐宗主就满足了?神族、魔族,初生之时便已经站在了我们穷极一生才能攀上的顶峰,倘若他们也无天生法力傍身,便不一定能越过人族,凌驾众生之上。”
徐晚丘没再说话,像是在思索什么。
“抛却肉身的桎梏,成神登圣。”那个声音又说,“那些掌门和家主,只要从我这儿尝试过法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滋味儿,就再也无法满足于毕生积攒下的可怜修为。那些已过甲子、耄耋的灵修,在自己的寿数即将到头的时候,看到了永生不灭的许诺。”
“成神?”徐晚丘喃喃重复道,“以凡人之躯飞升吗?千年来,仙道中还从未有过飞升之人。”
“因为神族从一开始就欺骗了我们,就算再绝世的根骨,无论再怎么修炼都永无飞升之日。”对面的声音逐渐低沉,“神族已经化作尘埃不复存在,魔族日薄西山,现在我们终于找到了飞升之法,也早应当是这世上唯一的主人了,徐宗主。”
“我需要时间。”徐晚丘说,“一月之后,若那名门卿平安无虞,我会再行考虑。”
顾年遐听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徐晚丘应当是知道自己或是另外的什么人在门外偷听,因而咬字和平时有些轻微的不同。
如果是第一次和徐晚丘交谈,不可能发现这种差别,但已经在徐府待了数天的自己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轻轻跃下房梁,飞快向着院外跑去,却在门口和一人撞了个满怀。对方身上极其熟悉的气味让顾年遐一怔,抬手摸了摸:“晏伽?”
“我刚才还在猜,你多久能发现我。”晏伽抓着他手腕,轻笑道。
“你一直都在吗?”顾年遐问。
晏伽看了一眼依旧亮着灯的窗子,道:“别在这里说,先回去。”
第33章 他急了 他嫉妒了
两人回到厢房,晏伽将门窗都闭锁好,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随手凑近灯烛点燃了。
他看着指间纷乱而下的纸灰,说道:“徐晚丘故意让我们听到的,今日晚饭的食盒中放着这张谛听符。徐府中布设了许多百年以上的法阵,再辅以各类符咒,除却徐氏家学以外的一切法术在此都会失效。”
顾年遐将食盒端上桌,盘腿坐到罗汉床上,放松地露出双耳和狼尾:“好饿,我们边吃边说吧。”
晏伽接过对方递来的筷子,忽然说:“如果你在学宫里待腻了,直接告诉我,我们就不去了。”
顾年遐点点头,夹了一口菜,说:“为什么会待腻啊?我觉得很不错,除了烦人的教习,那些人族灵修都对我都很好,虽然比你差一点点。”
“什么叫比我差一点点?”晏伽放下筷子,“小白眼狼,你说清楚,他们对你的好就只比我差一点点?”
顾年遐吐了吐舌头:“那比你差好多,可以了吧?我肯定觉得你最好的,他们又不会给我——”
他话说一半,忽然噎住了,脸上一阵烧起来,牙齿僵硬地啃着筷子,尾巴也不摇了。
晏伽不明就里:“不会给你什么?”
“不、不会……给我揉尾巴。”顾年遐声音低下去,“我又不让别人摸我的尾巴。”
晏伽心想自己就不该问,好不容易忘掉白天的事,怎么又扯回去了。
“学宫有什么好教的?”他岔开话题道,“修炼术法须得因材施教,各人根骨、天赋都不同,也没有任何人能兼修多道,为人师者同样如此。让善用剑的人去教善用符的人,其结果必然是老师以为学生是庸才,学生觉得老师误人子弟。”
顾年遐点点头:“我知道了,所以我练不好御剑,是因为老师也不会。”
“……你还是没听懂吧。”晏伽道,“算了,先吃饭,等会儿我教你御剑。”
徐府太过安静,而且在这里御剑实在有点显眼。吃过饭,晏伽带着顾年遐去了金陵城外的一处小矮丘,四面空旷无风、视野开阔,只有一汪湖泊映照澄空,很适合放开手脚去练习。
晏伽手持一柄随手从徐府库房里翻来的铁剑,掌心凝结法力,接着将长剑信手一抛,纵身跃上了剑身,转头看着顾年遐:“让法力附着在剑上,试着腾空,先不要飞太高。”
顾年遐将法力凝入佩剑,犹豫片刻,学着晏伽的动作翻身跳上,刚一上去就差点没站稳,左摇右晃地平衡了半天,才堪堪站稳。
“稳住。”晏伽飞到顾年遐身边,扶正他的后背,“是你御剑,不是剑御你,你的法力附在剑身上,所以它也应该听凭你的调动。”
“是剑的问题吗?”顾年遐看着近在咫尺的地面,问道,“你站得比我稳多了。”
晏伽笑出声道:“我这是从一堆破烂里翻的,剑身都快锈断了。而且就算我手边没有剑,拿根树枝也能飞起来。御物之术的关窍在于从心所欲,你心慌意乱,当然站不稳。”
顾年遐扶着晏伽的胳膊,两腿站直了,试着飞了两步:“我会了。”
“你会了?”晏伽松了手,“飞两下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