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游瓷
怀钧噎了一下,面色有些不自然:“我见他和那魔族在一起,觉得不便罢了。等我回头寻了机会,再好好见过我师父吧。”
晏伽看着那两人,“啧”了一声,不过转念便又有些欣慰。若是自家徒儿交到了新朋友,他也能放心些,不必日日担心对方总是憋着不肯与人交心了。
“他们怎么也来放花灯?”顾年遐问道,“你徒弟不是不喜欢他吗?”
晏伽摇头:“我哪里知道?交朋友向来随心所欲,只看眼缘,一见如故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顾年遐:“哦,那我们也叫一见如故。”
晏伽笑了笑,心说小狼举一反三的本事倒是越发精进,不过自己当初确实只觉得狼崽子烦人,从未想过以后的事。
看来这世上缘分,兜兜转转总是如此。
回到客栈,顾年遐迷迷糊糊往房里走去,却还想着洗澡。小狼毛每天都要洗,他受不了自己身上脏兮兮黏糊糊的,抱着晏伽的脖子,轻声说要对方陪他一起洗。
晏伽自己去打来了水,慢慢烧热,看着床上鸡啄米似的昏昏欲睡的小狼,叫了一声:“来吧,脱衣裳。”
顾年遐站起来,开始一件件解开自己的衣裳,从外袍到里衣,最后是贴身的内衬、亵裤,很快就褪得干干净净,白得一尘不染的尾巴跳了出来。晏伽就站在那里瞧着他,神情淡淡的,等顾年遐走到近前,忽然伸手将人揽过来,堪堪遮住身上几处不可明视的地方:“不准给其他人碰到你的尾巴。”
“只给你碰过。”顾年遐搂住他脖子,被顺势抱起来,亲昵地蹭着对方。
几簇水花溅起,顾年遐的手陡然抓紧木桶边缘,指尖发白,一寸寸失掉血色,又被另一只更宽大的手掌轻轻挑起,紧扣住五指,顺着凌乱的水面起伏。
“唔……晏伽,有点、有点太……”
“怎么了?”晏伽停了停,吻上眼前湿漉漉的脖颈,上面浅浅的疤痕让他有些在意。
“水……”顾年遐吞吞吐吐道,“水好热……”
晏伽低下头,“我看看。”
顾年遐抖了抖尾巴,尾根处一片透红。他试图回头去亲吻晏伽,却被按住了手,不由分说拽着往自己肚子探过去。
“自己摸一摸。”晏伽张口轻轻叼住小狼耳朵,“鼓鼓的。”
顾年遐愣了一下,脸上顿时烧起来。他要挣脱晏伽,手却被更用力地按上去——晏伽的法力填注了他浑身的经脉,轮廓分明,宛如他日日夜夜逐渐被思念和欢喜撑开的骨骼。
耳朵也被咬得生疼,那一瞬间,顾年遐心想晏伽大概是很坏的,又在欺负他,但这夜依旧是他甘心的陷落。
晏伽眼中渐渐只剩下顾年遐颈上的伤疤,看得出了神,动作越发猛烈却不自知。紧接着,他推了一把顾年遐的后腰,埋头猛地咬住对方脆弱的后颈。
顾年遐绷直了身子,被咬得颤抖不已,哼声也慢慢变得溃散,仿佛呜咽着求饶的小狼,尾巴卷着晏伽的脚腕,是在示弱、讨好、索要。
晏伽被血腥味刺激得回神,看到自己方才下口的地方出现了一道新的咬痕,沁着血珠,堪堪覆盖在那旧伤之上。他立刻抬起了头,手指揉着顾年遐被自己咬破的地方,“咬疼你了?”
顾年遐眼底凌乱,摇了摇头:“……还想要。”
第96章 判官
捣年糕是个体力活儿,不过晏伽到后半夜才有些困乏,将湿漉漉的小狼抱出浴桶,擦净了身子回到卧房里去。
他瞧着顾年遐那被摧折之后的可怜样儿,不忍地俯身亲了亲对方汗涔涔的肩膀,被迷糊的小狼一把搂住,就要往他怀里钻:“晏伽,睡觉。”
这夜过得很安稳,半夜时外面似乎下了雨,晏伽醒过来一时半刻,听着外头击打屋檐之声,下意识拍了拍身前的顾年遐。
顾年遐缩了缩尾巴,咂着嘴角向他凑近,似乎睡得很香甜。
不知为何,晏伽心中却莫名有些不安。他撑起身子,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睡意全无。
雨声会掩盖很多东西,晏伽在这样嘈杂的雨夜里不会睡得太好。他靠在床头直到天亮,外面的雨才渐渐止歇,天边晓白升起,他方躺下身接着睡了。
仙盟大会开坛的前几天,晏伽一直潜在城中,看那些小书斋成员的动向,却瞧不出这些人在做什么,只见他们整日在城中闲逛,摸鱼逗狗、游手好闲,并不像有什么正经事的样子。
顾年遐跟在他身后,仔细闻了闻,“嗯……我知道了。”
晏伽回头看他:“你知道什么?”
顾年遐煞有介事道:“他们今日去了板鸭店,然后是香料铺,晌午吃了麻椒锅子……好香啊,晏伽,我们也去吃吧。”
“你跟着我难道每天都吃不饱饭吗?”晏伽无奈,“就只闻出这个来了?”
顾年遐摸摸后脑勺:“对啊,他们整日就去这几个地方。”
晏伽微微皱起眉,将顾年遐的话仔细思索了片刻:“等等,你说他们这些天就只往返于这几个地方……不对,哪有人天天去买香料、顿顿吃同样的饭?”
“不如我们去看一看。”顾年遐提议道。
晏伽当即决定悄悄跟踪这些书斋成员,摸清楚他们究竟要做什么。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这些人看似漫不经心,却十分警觉,每次走的都不是同一条路,若非他很擅长寻踪盯梢,怕是早就被甩掉许多回了。
第一家板鸭店生意很好,人满为患,食客甚至没有落脚的地方。顾年遐隔着半条街就嗅到了板鸭的香气,肚子叫起来:“好香啊。”
“想吃?”晏伽问他。
顾年遐直直地望着满炉子流油的板鸭,拼命咽口水,摇摇头:“先做正事吧。”
“懂事儿了,现在连鸭子也骗不走了。”晏伽欣慰道,“等忙完这番,我带你好好逛逛,吃遍东湖城。”
盯梢许久,没发现哪里异常,那些少年只是在店中停留了不久,接着便从另一扇门挤出来,逆着人头攒动的食客往街上走。至于这第二家香料铺,来来回回的多是姑娘家,也有郎君陪自家娘子前来采买的,只是比起板鸭店便冷落了许多。
晏伽坐在一街之隔的屋顶上,目不转睛瞧着那里,只见和先前一样,那些书斋成员只是进去了一盏茶工夫,很快也出来了。只不过进去是两三人,出来却成了一个人,又接着向另一条街上走去。
“他们就是这样来来回回地转,好些天了。”顾年遐说,“不如这样,我寻个偏僻角落,打昏了拖走,等醒了再慢慢盘问。”
“你跟谁学的?”晏伽诧异地看着他。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顾年遐撇撇嘴。
晏伽转回身,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不,你很有我的风范。”
顾年遐很喜欢被他这样夸,看不见的尾巴翘起来,眼角浸着得意。
那少年虽说警觉,但比起晏伽还是差远了,等发现自己被堵在小巷子里的时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猛然抽出袖中软剑,转身对着跟上来的两人:“站住!”
晏伽回头看了看,故意装傻:“站住?谁?”
“就是你们!”少年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晏伽笑了笑,面纱后的脸神色不明,“我是——‘判官’。”
少年面色一变,难以置信道:“你、为什么会知道……”
“判官已经死了,是不是?”晏伽撩开面纱,满意地欣赏着对方的脸霎然变得惨白,“药师和少卿都许久没有露面了,如今带领你们的那位,是‘仵作’。”
少年握紧了剑,很快定住心神:“你到底是谁?”
晏伽继续诈他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仵作从不出现在你们面前?如今还在向你们飞书传信的人,真的还是他本人吗?”
少年不语,只是一脸戒备地盯着他。晏伽见状也不再逼迫,将面纱重新落下去:“我知道你们要做什么,如果想知道我是谁,明日戌时来城外的破庙中,我在那里等你。”
“我不会去的。”少年冷冷道,“你最好不要来招惹我们。”
晏伽没再说话,拍拍顾年遐,示意对方该走了。
两人走出了巷子,晏伽还能感觉到那少年在远远跟着,显然如临大敌。顾年遐侧了侧头,余光瞟着身后,说道:“有很多眼线,在两边的楼上,都在盯着我们。”
“嗯,我知道。”晏伽泰然道,“我是谁都不重要,人心最经不起生疑,让他们自己将这件事传开,明天我们只管去庙里等着,会有人来的。”
顾年遐又问:“你真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晏伽说,“吓吓他们罢了。”
顾年遐哦了一声:“你真坏。”
晏伽笑起来,摸了一把他的头发。
东湖城也算历史悠久,城外环绕的废墟古迹不计其数,虽说其中不少早已被盗掘过了,但是像那种原本就没什么稀罕的破落神庙,别说盗墓贼,连耗子都懒得光顾。
第二天约好的时辰,晏伽早早就坐在那破庙的横梁上等着,手中抛着一枚栗子,已经被盘得油光锃亮。
外面几次传来脚步声,都是过路人的,或许也有试探之意,但晏伽丝毫无所谓,他只在乎最后走进来的人是谁。
终于,有一道身影慢慢从倾颓的庙门走入,晏伽瞥了一眼,不由得笑出声来:“怎么是你?”
站在门口那貌美却冷淡的和尚抬头看着他,手中捻着一串佛珠,身上的海青法袍一尘不染,让人觉得这人甚至不是从凡尘中来的。
“你又在折腾什么?”温哲久淡淡道,“你是故意的?将‘判官’的名号在书斋中传开,如今他们一个个都没心思做正事了,整日议论纷纷,你开心了?”
晏伽捧腹不已,从房梁上翻下来,轻轻落到温哲久面前:“好久不见,仵作大人。”
“你还这么叫?”温哲久皱眉,“小时候乱七八糟起些这样的称呼就罢了,现在叫出来不嫌害臊?”
“这有什么?”晏伽指指自己,“我还叫判官呢,多举世无双的名字。”
温哲久:“……你还是说正事吧。”
晏伽一挥手,庙门忽然被一股风吹得紧闭上。他伸手扯开温哲久的外袍,看到对方腰间挂着的小木牌,问道:“这些年,你们还一直留着小书斋?”
“既然当初无心插柳,断没有弃之不顾的道理。”温哲久道,“我已经许久未曾见过药师与少卿两人,也不知道过得如何,只是小书斋中也有他们挑进来的人。”
“该不会是为了查我当年的事情吧?”晏伽直白问道,“怎么,就如此舍不得我背负骂名?”
“你不必自作多情了。”温哲久嗤笑,“你是死是活与我无关,小书斋原本便是来去自由之处,当年你们拉我入伙时,不是说好的么?”
晏伽叹气:“你这人可真没意思,倒显得我们像强抢良家小师父一样。罢了,还是说回来吧,我跟了那些人几天,发现总是往同样几个地方去,是你的授意么?”
温哲久并未回答,只是放眼将这破庙打量了一番:“那只魔族小狼呢?平日与你形影不离,怎的不见他?”
晏伽忽然想起来当初顾年遐所说,温哲久替他治伤时顺手摸过小狼尾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管他去哪儿了呢?”
温哲久知道他时常这样莫名发疯,并未搭理,只是说:“此事不好让太多人知道,我也是瞒着我师父在做。徐晚丘昨日方给我传信过来,说一切安排妥当,我只管在东湖城中放手去做,她自会转圜。”
“你带着书斋的人,在城中布置什么?”晏伽一语道破,“你打算与孙氏作对?”
温哲久看着他,清冷的眸子里毫无波澜。
“多说一句话你能破戒吗?”晏伽摇头,“你和徐晚丘想做的事,我当然能猜出来。和孙焕尘硬碰硬胜算不大,不如我帮你们一把。”
温哲久转了转手中佛珠,冰冷的眼角沁出一点笑意:“你?”
“我怎么了?”
温哲久走近晏伽,紧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撑得住?”
晏伽愣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反问:“什么撑不撑得住?”
温哲久道:“你三年前受的重伤,可以说是回天无力了,我听说你坠下悬崖之时,浑身的经脉都已经断了,只勉强保住一颗金丹未碎,难道只过了三年便愈合如初了?”
“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吗?”晏伽张开双手,漫不经心道,“只要没死,再重的伤都还有余地。”
“那你打算如何做?”温哲久问他。
晏伽一晃手,从袖中拿出一枚陈旧的木牌,边缘分布着不少裂纹,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
“帮你找些人手。”他说,“现成的就有好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