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照君
第139章 终章(下)
这一战之后,洞神宫就此覆灭不复存在,北域六宗如今只剩下了五宗,其他五宗以青司羽楼为首,在得知洞神宫已经死的一个不剩后,立刻向以昆吾剑派为首的玄门联盟递上了休战书。
这封休战书言辞恳切,措辞真挚的表示,其实之前他们都是迫于洞神宫的淫威,不得已才对玄门宣战,过过太平日子没什么不好,至于解开灵虚巨渊封印的事,他们更是半点不知,都是云烨那厮一人的主意。
这话无论玄门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最后两边是达成了休战的共识,原因很简单——
那块阵石碎裂之后,虽经各派修补,灵墟的封印仍是不再稳固,产生了裂痕,而且这裂隙并不只是集中在北域一处,因地脉相连之故,魔气逸散到了地脉之中各处,又从地脉中散逸而出,不少低阶魔物都混在这散逸的魔气之中,重新回到了地面。
这些裂隙遍布各地,如今的南境北域无一可称完全太平之处,玄门也好,魔修也罢,都忙着加固自家护山大阵,提点弟子,应对可能自裂隙中出现的魔物。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些裂隙会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复一日的扩大,又会不会有高阶魔物从里头冒出来,这种时候谁猝无防备,谁大约就会第一个死在前头。
迅速的将战场打扫过后,各门各派也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沈忆寒觉得自己身为妙音宗宗主,似乎也应该在这个时候回到南海,对他们妙音宗那群野惯了的小崽子耳提面命、厉兵秣马一番。
但是还没等他这个什么都慢半拍的宗主理出个究竟要如何厉兵秣马的章程,陆奉侠就已经先于他整理出了一本砖头厚的册子……喔,或许不应该叫它册子。
应该将其称之为陆师伯的心血巨著。
他目瞪口呆的将那册子翻了几页,觉得光是目录都快比他的命还长了,抬头震惊道:“就这么几日,师伯竟然就理出了如此详尽的章程,真是……额……真是……”
陆奉侠摇了摇头,道:“不是这几日,其实从前,我便已经有这个想法了,只是怕宗主不忍心对他们严苛,但如今不比从前,地脉裂隙遍布各地,咱们虽是小派,也不可掉以轻心。”
“师伯说的是。”
沈忆寒思忖半晌,有句话在齿缝里欲言又止,不知当不当讲。
谁知陆奉侠好似一眼看穿他要说什么,斩钉截铁道:“妙音宗是沈氏一族千年家业所依,即便宗主如今不愿与女子成婚绵延后嗣,宗主还在世时,也不能将宗主之位假手他人。”
沈忆寒:“……”
师伯何时竟也学会读心了……不对,重点不是这个,这话的槽点不止一个吧——
什么叫他还在世时?
什么又叫不愿与女子成婚?
沈忆寒想狡辩几句,然而陆师伯定定看着他,那眼神却好像在说,难道不是吗?
“……”
陆奉侠料定他无话可狡辩,谁知沈忆寒盯了他一会儿,忽然话锋一转,道:“那师伯呢?不知师伯可愿寻一位温柔美丽的师伯母,也为妙音宗绵延一下香火,若是您和将来师伯母的孩子,我一定也视如己出。”
陆奉侠:“……?”
这次一言不发,略显尴尬的将视线转开的变成了陆师伯。
“宗主,我并无成亲之意,我已有……”
沈忆寒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话中的重点,眨巴眨巴眼睛准备等他说下去,谁知道陆奉侠却好像忽然惊觉什么,话到嘴边,竟又猛地住口了。
“已有什么?”沈忆寒盯着他悠悠道,“师伯怎么不继续说了?”
“……”
“宗主若没别的事,我就按照着章程和子徐核对以后门中弟子每月离岛历练的事了。”
他话音刚落,便好像生怕沈忆寒再多说什么似的,几乎是火烧屁股一般的落荒而逃了。
沈忆寒:“……”
至于吓成这样吗?
他只是想说,若是将来那位师伯母是他们相熟之人,自己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而已……
不过想想那两人的别扭劲儿,沈忆寒觉得这红线自己还是别乱牵为好,且不知两位祖宗什么时候才开窍,只随他们去,也就罢了。
正思及此处,门外远远传来一个脚步声。
燕子徐手执一封曳金小笺,神情似梦游一般,在他门前顿住了脚步,又敲了敲门。
沈忆寒打量着他这呆徒儿的傻样,一边将案上的琴谱翻了一页,一边笑道:“咱们代宗主这又是怎么了,怎么也魂不守舍的?”
他心下一动,忽然想到一事——
难道子徐已经知道小石头的真正身份了?
燕子徐进了门来,坐在他师尊对面。
“师尊,有件事徒儿不知该如何裁决,还是您自己看吧。”他一脸郑重的把手中那方曳金小笺推了过来,“这是云真人……啊不,是昆吾剑派刚刚命弟子送来的。”
“跟着一起送来的还有好多……呃……好多……”
他努力再三,竟然还是有点没办法把那两个字说出来……主要是没办法把那两个字用在自家师尊身上。
“阿燃?”
沈忆寒微微一怔,自北域那一战后,云燃陪他回了琴鸥岛来,他们二人虽温存了几日,但阿燃说在梦境中体悟得了关于他本心剑意和登阳剑意两幅功体融合的关键所在,需要闭关一些时日,他虽不舍,但也并未阻拦。
眼下这才数月,阿燃就已经出关了么?
他出关了怎么也没和自己说?
待沈忆寒将目光移到那封曳金小笺上的时候,才彻底愣住了——
燕子徐不安的扭了扭屁股,掩唇干咳了一声道:“师尊……这个……这封婚书,弟子不敢擅专,不知道您意下如何,究竟是许还是不许呢……”
沈忆寒怔愣片刻,把那婚书翻开看了看,长得几乎可以和陆师伯方才的鸡娃小计划一较高下——
哪有人这么自报家门似的把从两人认识相识以来的桩桩件件,全部写在婚书上的?
燕子徐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话,心道他问得是不是不太对,毕竟这桩婚事……师尊怎么可能不许呢?他是不是应该换个问法?
正自纠结尴尬间,却见他师尊捏着那方小笺,长睫微垂,不知想到什么,轻声道:“……呆子。”
燕子徐挠了挠鼻子,心下有些困惑——
师尊这到底骂的是云真人,还是他?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请求师尊给个明示。
“徒儿愚钝,那……那昆吾剑派送来的……呃……那些聘礼,咱们可要收下么?”
这样问得总该很委婉也很合体了吧?
沈忆寒将目光从那方曳金小笺转到他身上,一双柳目弯弯,终于举着笺掩唇扑哧一笑。
“你也是个小呆子。”
*
婚期定在半年后。
结契大典共分两场,一场在琴鸥岛,一场在昆吾剑派。
大典之前,沈忆寒陪着云燃回了一趟长青丹宗,云燃和云之鹭甥舅两人单独叙了一番话,出来时云之鹭眼眶微红,然后便和他们一起去了一趟琴鸥岛。
打开冰棺,云之鹭看见李临山口中的那片天极白蕊时,也颇为惊讶,继而叹道:“李道友真是福大命大,此花难求,若不是有它保得李道友经脉不断、身躯不坏,即便今日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沈忆寒道:“那现在……不知云宗主可能救得了临山?”
云之鹭道:“虽要费一番周折,但既然是自家人相求,我自当尽力而为。”
三日之后,云之鹭打开房门,面色是肉眼可见的疲惫,但见了等在门外的一干人等忐忑不安的面色后,还是笑着拱手道:“教诸位久等了,在下幸不辱命。”
严柳第一个冲了进去,看清房中榻上已经离开冰棺,面上却仍有血色的李临山后,一再确认了的吐息脉搏,才终于小心翼翼的悄声退出了房去。
沈忆寒道:“这下你可放心了,知道我和阿燃不曾骗你?”
严柳一言不答,只是扑通一声跪下,先向云之鹭叩了一首,又向沈忆寒云燃二人叩了一首。
云之鹭有些惊讶,看了沈忆寒云燃一眼,道:“这位小公子是……”
“算是临山的弟弟吧。”沈忆寒目光落在严柳身上,“你既认临山为兄长,我虽知你当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他,但等他醒来后,我也会原原本本的把你所做之事告诉他,届时他要如何管教你,都是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我亦不会替你求情。”
他说这些话时,始终观察着严柳的神情——
只要严柳露出分毫异色,沈忆寒就不会再让他接近李临山,但严柳只是惭愧的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严柳并无异议。”
又满面欢喜道:“李大哥要如何管教我,自然都是该当的。”
沈忆寒:“……”
看来好像……似乎……的确是他多心了。
他正思及此处,身边的云燃忽然自袖中取出传讯玉简沉入灵识看了一眼。
沈忆寒道:“怎么了?”
云燃转目,缓缓道:“师尊说……他新收了一位弟子。”
沈忆寒闻言,眼皮立刻跳了一跳,倒不是他太敏感,只是梅叔的小弟子这个身份……实在是妖孽百出。
他想也没想,就决定跟着阿燃一起回到垂秀峰上,去看看这位梅叔新收的小弟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然后就在垂秀峰主居之中,看到了明显十分紧张,正战战兢兢给梅今奉茶的……
童沐尘???
沈忆寒:“……”
他神情有些一言难尽的看着满脸高兴的梅叔,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道:“梅叔,您信中说找到了可堪将来传承慈恩剑一脉的弟子,就是童公子么?”
究竟是他哪里搞错了,还是梅叔哪里搞错了?
梅今仿佛早猜到沈忆寒会有此反应,站起身来揽着童沐尘的肩笑道:“没错,就是沐尘,这孩子的心性,我已观察许久,错不了。”
沈忆寒沉默片刻,看了看正一副受宠若惊模样的童沐尘,又看了看笑呵呵的梅叔。
好吧……起码这孩子只是嘴欠了些,心术上的确并不坏。
梅今还在滔滔不绝替小弟子说话:“我知道你们从前对沐尘有些误解,但他当初既能在姑妄山挺身而出,保护师弟师妹们,可见是个好孩子,沉秋如今不在了,与其叫这孩子被人欺负,我与他也算投了眼缘,所以就想着不如将他收入门墙,呵呵,以后还要你们两个也替我多照拂他才是。”
云燃道:“这是自然。”
沈忆寒还没想好该说什么,岂知童沐尘偷偷打量他面色,还以为沈宗主这是对他成为慈恩剑传人仍不满意——
今后云真人便是他的师兄,沈宗主既是师兄的道侣……那若是他不喜欢自己,岂不是吹一吹枕头风,师兄和师尊便也有可能不喜欢自己?
童沐尘觉得自己总要有所表示,于是鼓起勇气看着沈忆寒道:“师……师嫂,我知道我从前有些不稳重……但如今真的已经改了!我……”
沈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