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月竹
李道却不在了。
餐桌上多出一只皱巴的信封,江骛走过去放下面碗,他望了信封几秒,没有碰,坐下吃面。
这次面煮熟了,也只是稍微咸了一点点,江骛埋头将两碗面吃得干干净净,又回厨房洗碗。
收拾好厨房,他挽着袖子出来,将他的书一一整理好,又去房间铺好了床,将整间房子重新扫拖一遍,洗完澡出来,就半夜了。
他去厨房倒了杯水,路过餐桌,那封信原封不动卧在原处,他一口喝完水,放下杯子回房间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江骛学校兼职两条线,直到大雪又降临仙江的那一天。
他从学校出来,雪已经停了,夜色很浓,学校门口那几树腊梅一夜开了,橘色路灯照着,黄色的花开得格外热闹,再往前的分叉路口,有一个老奶奶在卖东西,红薯的甜味夹在浓郁的梅香里,形成了一种很可口的香味。
江骛肚子适时叫了,他小跑到红薯摊,弯腰选着烤炉里红薯,最后挑了一个细长瘪壳,“要这个。”
“这个好,甜!”老奶奶裹上油纸上秤,“7块。”
江骛又加了一个3块的小红薯,付了一张10元纸币给老奶奶。
今天是跨年夜,大部分人都跑去市中心等跨年了,路上意外的空旷,车都没有几辆,江骛先撕开小红薯的一小圈皮,还特别烫,他小口咬着,满足朝着家走。
吃完两个红薯,江骛碰到了到他新家的公交车,这个时间点已经不挤了,有很多空位,江骛找了个靠窗的座位,有四十多分钟的路程,他坐下就睡着了,恍惚听到广播提示到站,他睡眼惺忪下车了。
几乎是闭着眼回到小区,快到楼下,江骛看到那头棕红色寸头,只当是还没醒,摸着钥匙上楼。
葛北快冻死了,原地搓手跺着脚,见江骛又无视他,他也没力气生气了,跟在他身后上楼,抖着嘴唇说:“我叫葛、北北。”
江骛确定不是幻听,他停住猛然回头,葛北差点撞上来,赶紧抓着扶杆停住,他为了耍帅,黑色皮衣敞开着,内搭是件圆领白T,鼻尖冻得有些红,一双黑眸却亮晶晶的,盯着江骛说:“东南西北的北,不是西,葛北。”
江骛还带着未睡醒的郁闷,他不好奇葛北找来的原因,只是皱眉,“我知道了。”
又要上楼了,葛北愣了愣,又追上一言不发跟着,江骛到门口终于摸到了钥匙,感受到背后那一大堵,他握着钥匙没有插下去,“你还有事?”
葛北目光不受控又落到江骛的侧脸。
丑,真的丑。
无论哪个角度,主观还是客观,江骛的长相,瞎子都必须得承认,是全方位无死角的丑。
到底为什么?
明明那么丑……
他最烦丑人了。
葛北这样想着,张嘴说:“我和谭亦谦分手了。”
江骛莫名其妙,“那是你们的事。”
“……”葛北抓了抓头发,自暴自弃地说,“我喜欢你!你丑也没关系,我不嫌弃!”
终于说出来,葛北终于松了一大口气。
他盯着江骛,他一直不敢承认,怕朋友背地笑话他,竟然热烈喜欢着一个丑人!可他控制不了,吃饭想江骛,睡觉想江骛,牵着谭亦谦,还在想江骛!
他深深吸口气,“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要正式追你!”
“……”江骛沉默了。
这时他耳尖微动,楼下响起两下鼓掌声。
同时谭亦谦在笑,“深情!太深情了,不愧是仙江第一深情葛北!”
葛北马上回头,惊讶道:“你怎么会来!”
谭亦谦不紧不慢上楼,停在二楼转角处笑眯眯看着葛北,“来看看我的前男友,还有现情敌啊。”
葛北脸皮白了,赶紧回头找江骛解释,“不是我带他……”
回答他的是“咔”的关门声,江骛进屋了。
房子隔音效果欠佳,加上江骛超常的听力,他戴上耳塞,谭亦谦和葛北的吵架声还是清晰。
“分手就分手,你追那丑八怪什么意思?故意恶心我?”
“别张口闭口丑八怪,他有名字。”
“这就护上了,他长得丑还不让人说了?”
“你闭嘴!换个地方——”
“我不换!反正收假全校都会知道你在追江骛,我脸迟早丢光……你别拉我!我不走!葛北我警告你,我们分手了,你现在的行为是暴力……”
……
吵架声越来越远,直至彻底消失,江骛合上作业,掏出了手机。
不用看名片,他过目不忘,点开拨号键盘——
137……
他突然明白了陆嵊的话。
“很快有人找你。”
不是指李道,而是葛北。
电话通了,几声过后被接起,陆嵊的音色在电话里更有冷硬的金属感。
“谁。”
江骛深吸口气,“江骛。您什么时候方便,我想见您。”
陆嵊念出一串地址挂了电话。
江骛听着有些耳熟,很快他想起来了,他这段时间派的传单——云顶餐厅。
离家时,江骛把李道留下的信封也揣上了。
*
11点35分,云顶餐厅的钢琴师弹着浪漫的曲子。
江骛从电梯出来,守在电梯口的服务生看到他,眼底闪过惊讶,但还是礼貌询问:“先生有预约吗?”
江骛报了陆嵊的名字,服务生更惊讶了,一路悄悄瞄着江骛,又带着他进了电梯,掏出卡刷楼层,又送江骛直升了10层楼。
俯瞰整片市中心,仅有一张餐桌的,真正的云顶观赏位。
电梯门再次打开,江骛远远看见了落地窗前高大颀长的身影。
没有亮灯,窗外是万千霓虹闪烁,陆嵊却隐没在黑暗里。
与楼下一样,陆嵊的独属餐厅也有钢琴师在弹奏。
江骛匮乏的音乐水平,也听出来了是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
身后的电梯门合上,餐厅陷入更浓的昏暗,江骛捏住手指,又松开,踩着澎湃,激昂的旋律一步一步走向陆嵊。
快到了,离陆嵊还有一米远的距离,江骛停住了。
同时钢琴到了乐章的第三段。
陆嵊转身,窗外的霓虹照亮了他左脸,深不见底的瞳仁此刻又成了黑色,他放下茶杯,淡淡开口,“找我什么事。”
江骛轻轻吐出一口气,说:“我遇到了一个神秘的老人,他给了我一个信封。”
这时公良也端着托盘来了,他放下一杯热饮,拉开对面的椅子笑说:“请坐。”
江骛礼貌颔首,“谢谢。”
却并未坐下,等公良也离开,他才说:“我还没有拆开。不过应该是一份入学通知书。”
陆嵊的表情在光影里看不分明,“你想去?”
江骛弯唇,“看来您知道这所学校。”
陆嵊不置可否,江骛又说:“我可以去,但我有个条件。”
他话音刚落,钢琴曲结束了,同时窗外剧烈的“嘭嘭”作响。
一朵盛大的金色烟花在暗夜高空闪耀绽放,化作梦幻浪漫的金色烟雨,从落地窗外簌簌下落。
淡金色的光闪过青年不卑不亢的眉眼,江骛掷地有声,“您得取走我看见死亡预告的能力。”
第13章
窗外烟花绚烂,数以万计的欢呼声撼天动地,“新年快乐!”
陆嵊说:“我取不了。”
意料之外的答案,江骛一时错愕,陆嵊又说:“上古有本天书,记录世界万物的起源与答案。”他比江骛高出一个头,垂眸望着江骛,“天书就藏在学校。”
江骛眼底的期待又复苏了,他向陆嵊鞠了一躬,“谢谢陆先生。”
他正欲走,又想到公良也送来的热饮,他端起杯子,很浓的香甜味,是热可可。
恰到好处的温度,江骛一口喝完,又是他喝过最香浓的热可可,尽管他很少喝热可可。
江骛舌尖用力舔了下嘴角,才放下空杯说:“不打扰您了。”
陆嵊忽然开口,“你的条件我没办到,我差你一件事,规则内我可以满足你的任何需求,想好随时联系我。”
他停顿一秒,“发挥你的想象力,我能办到的事,比你以为的多。”
此时烟花表演结束,缥缈的欢呼声散去,偌大昏暗的餐厅又恢复了无声。
江骛说:“新年快乐。”
陆嵊眉峰微动,“什么。”
江骛眨眨眼,“我的需求,您跟我说一声新年快乐。”
短暂的寂静,陆嵊说:“新年快乐。”
江骛微微颔首,脚步声如同他来时一样坚定,进了电梯。
陆嵊全程看着那道清瘦的背影,直到电梯门合上,他吩咐,“送他。”
“是。”黑暗里,公良也恭敬回答。
陆嵊收回视线,瞥了一眼空掉的杯子,又说一句,“上杯热可可。”
电梯一路顺畅到达一楼,江骛在跨年夜兼职过,他做好了喊不到车,步行两小时回家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