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麒麟认错反派师尊后 第83章

作者:柴帽双全 标签: 仙侠修真 萌宠 沙雕 美强惨 玄幻灵异

他不敢面对众人的视线,不敢听到他们的声音,即便他们可能并未那样怪罪他,但他还是不敢。

他像抹不敢见光的幽魂,把自己缩在黑暗的地方,藏起来。

但也许是巧合,他们行进的路线恰好经过路乘附近,即便他不想听,众人的对话声还是由远及近地传来。

“前面就是苍龙地眼了。”一道陌生的声音说。

“掌门,苍龙地眼果真未被冲破,说明百年前的封印尚还完好!”卢新洲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喜色。

“往那里去,或许可以……或许可以……”孟正平虚弱的声音也振奋了一些,周围跋涉了数日的众人也是同样。

犹如在绝境中窥见了一线的希望,他们疲惫不堪的身体中再次注入了一股向前的动力,众人加快脚步,往地眼的位置迈进。

很快,他们离开了路乘所在的山坡附近,说话声再次远去,路乘躲在石缝后,悄悄地看着他们。

他猜到他们的办法应该跟商砚书类似,都是去借助那道路麟百年前留下的封印之力,可是……留下这道封印的主人都被阴翳所吞噬了,光音天经也已寂灭,这道封印又如何能对抗汹涌而来的苦海呢?

他们尚不知商砚书已经先行前往,只怀揣着一线的盲目希望,飞蛾扑火地投向那唯一的光亮。

路乘倒是知道,劫火加上封印的力量,似乎可以一试,然而……他看向远方的天空,现在是白天,天穹却灰暗一片,波涛的怒涌声遥遥传来。

末日之下,真的会有救赎吗?

遥远的地层之下,商砚书擦掉唇畔的血迹,劫火在体内躁动不休,五脏仿若在烈火中炙烤,焚身的剧痛遍布全身,他却好似浑不在意般,只紧盯着眼前的金色光符,眸中闪动兴奋的神采。

果然没错……果然没错……这道封印是百年前的路麟所布,那时他的光音天经尚且完整,因而,他在此地留下的也同样是完整的光音天经力量,虽然不如之前众人费了大力气收集的残卷,但只要是一线的光,一线的希望,或许就可以……或许就可以……

商砚书向前伸手,想要把这缕光带回,带到地面上,带给路乘……然而,他将手指伸到光符中,所感受到的却并非路乘曾经使用光音天经时那种温暖普度的力量,光符竟显出一丝黏腻的触感,像是阴冷的蛇,攀爬而上。

商砚书眉宇一簇,立刻想要抽手后退,但光符却已经在转瞬间爬上他的四肢,将他禁锢在原地。

“你也会信这种东西。”黑暗中,一道冰冷的带着些许讥嘲的嗓音响起。

而在这道嗓音响起之后,商砚书抬眸再看,便发现此地至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光符,只有粘稠的阴翳,如结网的蛛丝,遍布洞窟四处。

其中一道阴翳突然扭曲蠕动,向上耸起,到达成人高的身形后,又渐渐化出身形脸孔。

路麟站在那里,目光冰冷,居高临下:“你对他的感情,确实超乎我的想象。”

“也超乎我自己的想象。”意识到此地陷阱的始末后,商砚书的态度反倒再次松散起来,他微笑道,“说来还要多谢你,你一手养育了他,又将他带至我面前,对了,你到底算是他的什么呢?父亲?哥哥?”

路麟冷冷地看着他,并不搭话。

“你自称哥哥,那就还是算作哥哥吧。”商砚书自言自语,“不过你既已经舍弃了他,这哥哥,应该也不算数了吧?”

说起此事,他竟好似无比畅快般,若非双手被阴翳缚住,简直还想击掌而庆,因为如此,路乘便是独属他一人的了。

“我并未舍弃他。”路麟缓缓道,“我对他的情感,旁人永远不会明白。”

似是不欲再与商砚书多言,他抬起手指,阴翳便顺着商砚书的四肢攀爬而上,数息之间,几乎就要吞没他的全身,他却好似全不在乎,只用尚还裸露在外的口鼻,以一种似兴奋似癫狂的神色肆意笑道:“我明白的!只有我能明白!这世上,只有我想做跟你同样的事情——!”

路麟厌恶地蹙起眉头,将他的嗓音用灌入口鼻的阴翳堵住,笑声却仍在浓稠的阴翳包裹后闷闷传来。

这笑声越来越大,从低笑逐渐转为癫狂的大笑,那覆盖其上的阴翳也随着笑声的转变而逐渐沸腾起来。

黑火腾燃而起!商砚书周身的阴翳霎时如遇火的薪柴,在顷刻间被焚烧殆尽,而后,它的威势继续向外横扫,大半洞窟,都成为劫火的领地。

但黑水也在同一刻向上涌起,此地从来都不存有什么未破的封印,只有路麟吸引商砚书前来的幻象诱饵,这一刻,在地下蛰伏数日的黑水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形迹。

路麟的身形再度消散,融入奔腾的黑水之中,化作巨大的浪涛,从四面八方泛滥涌起。

劫火毫无顾忌地爆燃,商砚书大笑着,生平头一次,他这样全无约束地驭使劫火,任由它毁灭自己的身体,灼烧他的灵魂。

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狭窄的洞窟内对冲,其任何一者的威势都已经极为恐怖,堪称闻所未闻,然而双方的气息竟还在节节攀升,逼仄的洞窟难以容纳他们,在某一刻,他们不约而同地一起冲击向上。

大地震颤不已,走至地眼附近的孟正平等人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见一道黑红的焰光从地心处冲出,而后黑水紧随其上,聚合为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直扑上天际。

路麟并未特意针对他们,他此刻的注意力全在商砚书身上,然而只是黑水怒涌的余波,都将他们顷刻间吞没。

路乘在远方遥看着这一幕,他看到这最后幸存的数人像蝼蚁一样被黑水冲散,看到黑水在大地上蔓延奔涌,吞没最后几寸安全的陆地,而后,人世尽成泽国。

天穹上,巨大力量对撞的轰隆声响伴随着狂放的大笑声一起在云间回荡,商砚书与在巨浪中重新幻化出人形的路麟激烈交战,他耳畔,好似又响起那一日尘世镜的所言。

“单单只是战胜路麟的方法,除光音天经以外,是有的。”

“是的,就像你想的那样,劫火是灭亡之火,成住坏空四大劫难中,苦海代表坏劫,坏劫之后,便是空劫,空劫之后,世间再次孕育新生,谓之成劫,再到你们现在所在的最为平稳的住劫,如此四象轮转不休,生生不灭,而从坏劫转至空劫,所引发的,便是一场焚尽一切的大火灾。”

“灭亡之火只为灭亡而生,你所遭受的并非反噬,俗世中自然也没有解法。”

“完全放开它的那一刻,你会见到劫火真正的力量,也会明白——”

“毁灭,是你的宿命。”

商砚书周身的焰光越燃越烈,末日之下,不存有任何救赎,那就让大火焚世,身魂不分彼此地燃尽,何尝不是一种永恒!

狂放笑声中,他以血肉当做燃料,以魂魄化作火引,癫狂的神色已然与怒燃的火焰融为一体!

第118章 苦海无涯

黑水滔天而涌, 烈火焚世而燃,天摇地动中,路乘满目所见, 人世一片晦暗。

显而易见, 两种力量无论谁最终取胜,所导向的, 唯有灭亡一途。

无所谓了。路乘麻木地想。

既然世界终将灭亡,他除了这样安然接受,又能做什么呢?

那些人,仙门那些人, 他们千里迢迢, 数次死里逃生,如此艰难地跋涉至此,最终又得到了什么?

不过是如蚂蚁一样被大水冲散, 轰然一下,对方的随手而为, 对他们已是灭顶之灾。

一切的挣扎都是徒劳,一切的期望终成无望, 不如像自己这般,不看,不听, 不想, 静待最后一刻到来,是黑水淹没万物, 是烈火焚尽世间, 路乘都不在意了。

他独自立于山巅,任下方黑水呼啸, 天穹劫火怒燃,此时此刻,竟有几分遗世独立的虚假自在。

可偏偏有声音不合时宜地闯入,打断路乘这不断自我麻痹,好似已经对一切已经无知无觉的缥缈状态。

路乘侧头望去,他听到呼救声。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走过去,在山崖侧方,往下俯瞰。

黑水在下方奔涌,人世已尽成泽国,但仍有些凸起的高地,裸露在外,像是路乘所在的这里,也像是他视线此刻望向的那处,相较于路乘所在山峰矮小了许多,只能算是一块礁石的耸立于水中的凸起石块。

有人站在石块上,模样有些熟悉,是杜子衡。

在他对面,路乘所在山峰的山脚,也即黑水尚未上涨时的山腰部位,郭朝阳站在一块尚算平整的石台上,刚才的呼救声便是他所发出。

他们不知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也许是黑水冲卷而下时侥幸未被直接吞没,一路逃亡至此,但他们的幸运也到此为止,郭朝阳尚好,杜子衡所在的石块却是不断被上涨的黑水吞没,他所能够站立的空间也越来越小,再过上数息,就将随石块一起没入水中。

“有人吗?!”郭朝阳焦急地喊了数次,都无人回应,水位越涨越高,时间所剩无几,他终于不管不顾地横下心,对着困在礁石上的杜子衡伸手喊道,“跳过来!”

单论距离来说,他们彼此相距不过一丈远,即便眼下无法使用灵力,杜子衡的身手也可以轻松跃过,但他们真正的威胁,从来都不是距离远近。

杜子衡看着漫涨而来的黑水,深吸口气,在即将被吞没的最后一刻,他奋力跃起,犹如被逼至崖边的鹿,死生一刻的绝境中,他爆发出了最大的潜力,他跳的前所未有的高,跳的前所未有的远,身体在空中跃出飞扬的弧线,却终究差了寸许。

如在瀛洲所见的那般,在感知到有活物跃过的一刹那,下方的黑水便潮涌而起,像是喷射的泉流,散射的水珠则如捕猎的触手,四散张开。

杜子衡避开了绝大部分,却在跃至安全平台的最后一刻,被一颗飞溅的黑色水珠,黏住了脚踝。

“子衡!”郭朝阳的大叫声中,那颗黏住杜子衡脚踝的水珠在对方跳上平台的同时,身形扭曲抽长,化作一股向下的力量,拖着他不断下坠。

“子衡,抓紧我!”郭朝阳飞扑过去,死死抓住杜子衡的双手。

明明那颗水珠是如此渺小,它所化成的丝线更是纤细到只有毫厘,像是一吹就断的蛛丝,但它所拥有的磅礴力量,却超乎人的想象,郭朝阳和杜子衡一起用力,竟还是被其拖得不断后移。

他们离崖岸越来越近,再退几步,他们就将一起跌入苦海。

“放手!”杜子衡大喊,他握住郭朝阳的手同时松开。

郭朝阳却死攥着不松,他用力到脖颈上的青筋都纤毫毕露地凸起。

“放手!!”杜子衡又喊一次,同时反向用力地去推郭朝阳。

“不放!说什么都不放!”郭朝阳用涨红的脸色同样大声地叫喊,他双腿撑地,将全身每一寸肌肉的力量压榨到极致,如传说中力拔山兮的霸王一般愤声怒喝,“给我起——!”

拉拽的力量骤然加倍,这一次,杜子衡被黑水拉得不断后坠的身体竟是猛地往前进了一寸。

郭朝阳心中先是一喜,但又紧接着觉察出不对,他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侧头一看,便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匹小白马,路乘咬住杜子衡的衣摆,同郭朝阳一起使力,将其回拖。

无暇去问路乘为何在此处,也无暇去打上一声久违的招呼,郭朝阳抓住机会,与路乘携力着,将杜子衡往回又拖一寸。

如非没有希望,没有人是自愿坠入苦海的,杜子衡见状也不再推拒,同样使出全身的力气自救,三人一起回拖,与那先前看来无比磅礴仿若不可战胜的阴翳力量抗衡,短暂也漫长的僵持后,杜子衡被一寸寸拉回安全的陆上,黑水丝线在最后的挣扎后,无力崩断,溃散为细小的水流,重新汇入下方奔涌的大河。

用力拖拽的惯性下,三人一起摔倒,两人一马倒成一团,郭朝阳看着压在身上平安无事的杜子衡,喜极而泣地拥住对方:“太好了子衡,呜呜呜……”

死里逃生,杜子衡同样欣喜,回拥住郭朝阳,兴奋地简直不知如何言语。

路乘本也该为他们的喜悦感染,但此时此刻,他却是愣在一旁。

下来帮郭朝阳一起救杜子衡,是路乘的下意识所为,见到那一幕时,他几乎未曾多想,他的身体就已经走下来,帮着郭朝阳一起那样做了,直到此刻,他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怎样不自量力,怎样不可为之的事情。

阴翳是不可战胜的,只除非拥有完整版的光音天经,无论是身为麒麟的曾经,还是真身揭露的眼下,路乘都对此坚信不疑。

但他成功了,在失去光音天经力量,失去一切法力的此刻,他刚刚协同郭朝阳一起,救下了被阴翳捕获即将被拉入苦海的杜子衡。

那微渺的一滴黑水对于整个苦海来说自然不值一提,它的力量不足其本体万一,但这却好像为路乘全然绝望的心中注入了一个可能,一个推翻曾经一切的认知,一缕在黑暗绝境中乍现的微光。

路乘抬头望向天穹,水与火仍在呼啸,风卷云涌,黑白两道身影在晦暗云层间激烈交锋,发出震天的声响。

冥冥中,路乘耳畔又一次响起尘世镜当日的所言。

“唯道与法不灭……”他看着这黑水奔涌不见半点光亮的人世,喃喃低念。

两人拥抱数刻,终于从劫后余生的狂喜中慢慢平复下来,杜子衡侧过头,正要同路乘说话,却见到路乘怔怔地看着下方奔涌而过的黑水,眉宇越压越低。

突然,他像是有了什么决意般,快跑两步,向下跃去。

“路乘!”杜子衡和郭朝阳一同大叫,他们同时试图伸手阻拦,可他是如此决绝,如此势不可挡,如此一往无前。

路乘凌空跃起,凛然如飞渡大海的雨燕,而后,他被骤然卷起的浪潮吞没,眨眼间,便消失于二人的视线。

又一次的,路乘坠入那片黑暗的幻境。

没有光音天经的法力护身,苦痛无边无际地向他涌来,他的灵魂支离破碎,但也许是他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在瀛洲的阴翳幻境中,他已经体会过众生的生老病死之苦,而在现实中,他也已经经历过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盛苦,这八种苦痛曾经让他沉溺,难以挣脱,却也在跨越过后,让他的灵魂变得无比坚韧,无数的苦痛撕扯他,却始终未曾让他的魂魄真正破碎,他的意识甚至还能偶尔地从其中挣脱,带着他的躯体,在这条黑暗漫长的道路上,艰难地迈进一步。

他缓慢而不断地行进着,抱着一种他曾经坚定不移,曾经又觉得愚蠢不可为之的执念,这条路到底可不可行,路乘仍不知晓,他只是走,向前走,走到路的尽头,去得证他的答案。

痛苦从初时的剧烈渐渐变得麻木,幻境中无论是怎样的景象,是病入膏肓,是万箭穿心,是怨愤难平,是求之不得,他好像慢慢可以以一种较为平静的心态视之了。

直到他再一次坠入幻象,这一次,路乘看到熟悉的景象,阴暗逼仄的洞窟内,血色池水在轻轻的荡涌,他趴卧在血池边,血水的倒影中,他看到一张苍老又狰狞的脸孔向他举刀。

痛——!利刃刺进血肉的闷响声中,这是路乘此时心中唯一的想法,而在那利刃延着他的脊背不断切割,再用那双布满皱纹的贪婪双手伸进他的血肉,小心又残忍地活活剜出他的脊骨时,他更是痛到无以复加,身体不住痉挛,难以克制地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