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指尖的咏叹调
卫英光被他的厚颜无耻给震惊了,指着他半晌,又看向了伽蓝:“小妹妹,你是怎么被他骗进教派的?”
伽蓝看了齐凛一眼,确认他默许了以后,说:“师父从邪魔手下救了我。”
卫英光啧了一声,对这个答案并没有感到吃惊。绝大多数灵能者,或者服务于灵能者的普通人,都是因为意外遭遇了邪魔然后被卷入灵能界的。
他想起今天听说的事情,试探着问伽蓝:“你和邪魔……达成了那种共生关系,也是齐凛的授意吗?”
“是我自己的意愿。其他师兄弟也是。”伽蓝依旧不带感情地回答。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卫英光有点不忍心,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瘦小的beta,总觉得有些熟悉的既视感,“你会和一颗危险的核弹彻底绑定,随时随地都可能被炸得粉身碎骨;而且别人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你,不敢接近你……”
“我知道所有的代价。”伽蓝说。
“其实你……”
“我知道我其实不必付出这么多代价,传统灵能者拥有更正确、更安全的道路。”伽蓝先一步地开口说,目光不闪不避,从容而淡然地看着卫英光,“你吃过栗子蛋糕吗?”
“什么?”
“栗子蛋糕,我会做,而且很好吃。”伽蓝说,“三年前我坐在蛋糕店的外面,等着我的生日蛋糕烤熟,等我拿着它回家的时候,发现我的爸爸妈妈和四岁大的妹妹都死在邪魔手里,它拎着他们就像我拎着蛋糕盒子。我成为灵能者就是为了永远不变成那样。”
卫英光终于闭嘴了,一时间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伽蓝于是点了点头,礼貌地结束了对话:“有空的话我会带给你尝尝。”
卫英光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既视感来自哪里了:这和小时候的齐凛一模一样。
那时候的齐凛刚刚从灰烬都市里被大宗师捡回来,小小的、瘦瘦的,但是浑身长满了伤人的尖刺,要师父用了好久才把它们软化,然后一根一根抚平,变成服服帖帖的、温软的皮毛。
伽蓝也是这样的孩子。她和其他灵能者是不一样的,是生活在刀尖上的生物,假如有一天要离开刀、血和仇恨,那她起舞的脚尖就再也找不回危险的节拍了。
就像齐凛一样,他看上去在外面如鱼得水,远比被圈养在温暖的壁炉旁要来的自在。卫英光还记得小时候,大宗师问他们为什么学习灵能时,只有齐凛回答说“为了活着”,惹得师兄弟们纷纷侧目。
于是他不再试图劝解,而是用力地跟齐凛碰了一下杯。
过去,只有在这类社交场合和任务的间隙中,大宗师才会允许他们喝酒。但现在齐凛的身份不一样了,卫英光不知道他为什么还是只浅浅地喝了一杯就停下了。
他借着醉意问了,而齐凛回答说:“其实我一直都讨厌酒精。”
卫英光挺惊讶的,他听说齐凛的alpha信息素里就有酒味,没想到这家伙每次离家出走都要去酒吧,结果却不喜欢酒精。
面对他的疑惑,齐凛只是轻描淡写地笑了笑。
他才不会说呢:坏孩子总是会想方设法地得到一些自己被偏爱的证明。有些人称之为叛逆,有些人称之为恃宠而骄,但他只是希望师父爱他。
比如今晚,他会得到纵容还是管教,牛奶还是鞭子,温柔还是严厉的爱?
……
凌晨时分。
齐凛带着酒气推开了大门,解开自己的领口,大咧咧歪倒在沙发上,目光望着一片模糊的天花板。
他没有开灯,所以没注意到其实沈渊就站在不远处,像一座教师的雕塑那样肃容看着他:“你喝了多少酒?”
“没多少啊……”齐凛有些委屈地抬了抬脑袋,搜寻着师父的位置,“师父,这是我的信息素味道!”
沈渊发现自己误解了年轻alpha,这才少许缓和了脸色地走过来,低头看着他:“我记得你只是和其他人出去聚餐,为什么用了这么久?”
“因为舒雯她们非要和我再打一遍,虽然结局毫无疑问是我赢。我们后来还去了训练场,我给他们演示了鹰学派的其他技巧。”齐凛说着,有些口干舌燥地拉了拉衣领,看得出他稍微出了一点汗,肌肤透着薄红。
这时另一只手伸了过来。沈渊解开了他胸前的三个扣子,扯开了他的半边衣领,露出了心口上的那道深刻的伤疤。
沈渊同样没有开灯,只是借着朦胧的月色看了片刻,垂眸道:“你也共生了一头邪魔,是吗?”
“呃……”齐凛歪了歪脑袋,将身体放松地陷入沙发里,手指轻轻搭在自己的胸口,画了个圈想着坏心思。然后他看着沈渊轻笑了一下,“你想知道的话,师父,我都会告诉你的,只要你亲我一下。”
沈渊低声道:“齐凛,放肆。”
身前的年轻alpha明明没有喝多少酒,但整个人包裹在信息素里,看上去有股微醺的慵懒和放旷。齐凛竖起食指放在唇前,笑容神秘:“一下就行,我什么都告诉你。”
沈渊没有说话,只是用严厉的眼神盯着他的眼睛。
齐凛有些幽怨地咕哝了一句:“那好吧。”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打定了主意地闭上眼睛,准备就赖在沈渊的沙发上——反正他是绝对不会回房间睡觉的。
紧接着,他突然感觉手腕被抓住,雪松的气息变得近在咫尺。他睁开眼想去看沈渊的脸,却发现眼前一片黑暗。
“把眼睛闭上。”他师父伸手盖住了他的双眼,“我没有准许你看。”
第36章 他发现自己过去真的是被……
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齐凛满足地倒回了沙发上。
他觉得师父害羞得特别有意思, 于是脸上露出了忍俊不禁的坏笑,伴着些许情-欲朦胧的红晕。
但他同时又知道,如果拿这个吻来继续调侃的话, 师父一定会生气的。所以齐凛收敛住了更加过分的幻想,信守自己承诺地说:“好吧,师父,我抓到的邪魔很多,不过和这道伤口有关的是你的老熟人。”
他打了个响指, 像个傲慢的国王在呼唤自己的仆从:“亲爱的咪咪,该出来打个招呼了。”
比起那头邪魔标志性的鹿角,更先出现的是麋狮低沉的声音, 只有齐凛能听懂的调侃:“哦,你确定我不会坏了你的好事么?”
“差得远呢。”齐凛一语双关地说。他心情很好地舔了下唇角, 并没有继续和邪魔对话, 而是专注地看着师父的反应。
他能看到沈渊深琥珀色的双眼在黑暗里,像一对金色的灵能子弹,随时准备将麋狮置于死地。
大宗师的杀意非常明确, 但暂且并未动手。
齐凛知道他在顾忌什么:“哦,师父,我和这家伙的契约不太一样,你可以先听我说完故事再决定。你看到我的伤了么?”
他主动地半褪下上衣,将心口的伤痕袒露出来,抓着沈渊的手贴近上面触碰着。这道伤的形状并不贴合邪魔的爪牙, 反而更像是锐利的匕首所留下的。
“它来自一个灵能者。”齐凛语调悠缓地说着, 嘴角勾起了莫名的笑意,“我们曾经关系不错,他叫我小凛, 我管他叫阿海。在我离开这里的前半年,我就认识他了,我们一起杀了不少邪魔。”
他们一起杀了不少邪魔,有几头已经成型,正在现实世界呼风唤雨,肆意屠戮着凡人的时候被斩杀;有几头还潜伏在人们的心灵破绽中,被天赋异禀的齐凛提前发现了端倪,救下了那几个被盯上的倒霉蛋。
林海很擅长做群众工作,而齐凛天赋超群。他们俩很快合作成为了一个猎人组合,前者负责寻找委托、处后勤工作和安抚群众,后者主要搜寻心灵破绽、猎杀邪魔本体。
这段愉快的合作时间持续了差不多七个月,他们声名鹊起,成为了颇具名望的灵能者搭档。
这期间他们当然遇到了很多被迫卷入了灵能世界的人,里面既有天赋者,也有彻头彻尾的普通人。
很多人崇拜他们,愿意追随他们,尤其是齐凛——这是所当然的,他更年轻,外貌更出众,甚至灵能力量也深不可测,任谁都能看得出他的成就远不止于此。
齐凛身边很快有了不少追随者。
“其实我一开始没打算带什么人,”齐凛回想起那段时间自己的心,“我嫌他们很烦,总是过来讨教灵能的训练方式。开什么玩笑,灵能不是放在那里就会自己成长了吗?能每天被锻炼的只有肌肉和脑子里的老茧——灵能是天才的领域,早点认清现实对他们更好。”
盘桓在他脑子里的这个想法,在遇到伽蓝以后达到了不吐不快的程度。
那个beta小姑娘的家人全都死在了邪魔手里。她在被路过的齐凛救下来后,开始不依不饶地追着齐凛打转,闷声不吭地为他做了半年的餐饭和栗子蛋糕……一直到齐凛闻到烤栗子蛋糕的香味就想吐的地步。
齐凛实在是太烦她了,终于有一天忍不住指着一头邪魔,对她说:“要我说多少次,你根本没有灵能天赋?我和这些家伙都吃完一顿火锅了,你甚至都看不见它!”
伽蓝愣住了,她沉默地看了眼前空荡荡的灵能锁链很久。
再然后她拿出了藏在腰带里的一把很蠢的小刀,开始锲而不舍地扎刺眼前的空气,试图杀死一头看不见的邪魔。场景看上去很滑稽,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普通的利刃没有灵能的加持,就和她的目光一样完全碰不到邪魔。
但是伽蓝就这样每天挥刀两千次。每一天。就这样坚持了半年。
有一天,齐凛看着她的背影,听到自己抓到的那些邪魔在纷纷嘲笑她,试图寻找她心中的困惑、不甘与绝望,但却无功而返。齐凛突然意识到,也许没有天赋也可以作为一种才能来使用。
他第一次正视了她的双眼,听她问:“我杀死邪魔了吗?”
“还没有,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齐凛俯下身,摊开了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掌,“在我的手心里是一颗邪魔的眼球,也就是腐化的灵能碎片,你可以把它装在自己的眼睛上,这样就能看见邪魔了。”
伽蓝毫不犹豫地拿起来贴着眼睛,但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变化。她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所以用刀抵住了自己的眼珠,打算把它挖出来,给邪魔的眼球让个位置。
齐凛阻止了她的举动。他有些惊讶:“停。这里其实没有什么眼球,我只是想知道你有多大的决心——你为什么非要学习灵能,是想给家人复仇?”
“为了活着。”伽蓝不卑不亢地说,“复仇,变强,然后更好地活着。”
齐凛沉默了一会儿,对她说:“普通人没有灵能天赋,终生都不能使用灵能。但我有一个大胆的设想,例如和邪魔签订一个同生共死的契约。”
他说出了自己疯狂的设想,其实还挺期待能吓住她,让这个非天赋者从此乖乖远离危险的灵能世界。
但没想到伽蓝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那之后的几天,齐凛还给了她反悔的机会:“你最好确定自己不会后悔。因为这件事没有回头路,而且极度危险,在你之前也没有别人尝试过——你不是为了活着而学习灵能吗?现在你就可能因邪魔而死。”
可伽蓝并不觉得这很矛盾,她平静地回答:“战场上的怯战者死的最快,抱着必死之心才能成为强者。”
她还没上过战场,却是个战斗天才,齐凛开始有点喜欢她了。
再然后的故事就像会议上展示的那样:伽蓝和一头邪魔交换了心脏上的致命伤,并用彼此的力量封闭了伤口,从此成为了同生共死的一对宿敌。
从那一天起,伽蓝终于踏入了灵能的世界。
而齐凛也开始审视自己身后的追随者,偶尔指点他们一些小技巧。对齐凛来说的小技巧,却常常让他们获益匪浅。
等齐凛离开自己的教派第二年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可以代表一股不小的灵能势力了。他和自己的搭档林海很少再亲自出发猎杀邪魔,更多的则是指导后来者,并对追随他们的门徒们下达指示,这样做显然比亲力亲为有着更高的效率。
只不过林海并不满足于此,他认为他们甚至已经可以代表一个全新的灵能教派了——
“只要你别再说什么和邪魔签订契约的话。”林海这样警告过齐凛,“我知道你是个天才,但是超出时代太多的天才就和疯子一样。人类和邪魔契约,那和听信魔鬼的蛊惑有什么差别?我们正在发展壮大的关键时期,千万不能被外面的传言损坏了名声。”
齐凛才不关心自己的名声,他觉得外界的传言虚无缥缈,还不如把心思花在藏零食上。因此他也再次对林海声明:“外面那些人由你来应付,随便你怎么说都无所谓。至于那些门徒,就让他们自己来选择好了,我又不是什么邪教,爱来不来。”
他继续关起门来和邪魔搓火锅,毫不在意外界的、身边的任何纷争。
但那些追随着他们的灵能者们,则被迫开始了选择:跟随林海,学习传统的灵能课程;或是跟随齐凛,走上更危险的道路?
一开始,内部矛盾还能被掩盖住。但随着伽蓝逐渐崭露头角,灵能者们终究是按捺不住赤-裸的慕强天性,开始更多拜倒在齐凛的门下。
这个时候也是林海在外寻求到更多支持和合作的时候,他提出了要建立新的学派,却发现自己并不能真正地、完全地掌控追随者们的声音。
于是在某个晚上,他们爆发了单方面的激烈争吵。
齐凛并不能解林海的愤怒源于何处,他说:“尽管都写上你的名字好了,让别人都喊你师父也行、宗师也行,甚至喊皇帝陛下都跟我没关系,你想要在灵能界获得地位和权力,就自己去争好了。”
但林海说:“权力不是一个头衔!”他十分暴躁地盯着漫不经心的齐凛,看起来有很多话要说,但最后却突然冷静了下来,甚至最后向齐凛道了歉,回房间去冥想了。
可他忘记了,齐凛能看得见——他看到了林海身边梦魇般环绕着的那头邪魔,它早就对林海的心灵蠢蠢欲动了。
彼时彼刻,这头代表着权欲的邪魔——麋狮依旧谦逊地蹲坐着,彬彬有礼得不像一头邪魔,还耐心为他解释了林海的愤怒:“因为权力不是一个头衔,亲爱的人类。譬如一个皇帝享有全天下人的跪拜,但下达的命令却还还要经过另一个人的同意,他名义上的灵能军队还会听从另一个人的指挥,那他就不是真正的掌权者。你就像一个手下拥有四十万军队的诸侯,你就差把自己的权柄碾在皇帝的脸上了,还在问他为什么生气。”
于是齐凛好好地反思了一阵子,他发现自己过去真的是被师父宠得太好了:他坐那把安安稳稳的继承人的椅子太久,却差点忘记了外面的野兽在争夺蛋糕时是要拼尽全力厮杀的。
第37章 “你已经再不能被灵能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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