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喜马拉雅种猫
“这片土地的人类让我永世不得超生,在这荒地里饱受风霜寂寞,那我用他们后代的命来复活我自己,我有什么错?”厉鬼发出尖锐的笑声,“反正谢臻觉得我是灾厄,那我就是灾厄!谢臻没有爱过我,这世间没有人爱我,那我恨这世上所有人!今天我就算是魂飞魄散,我也要让这村子里所有人给我陪葬!”
徐长清的怨气冲天,他口中开始默念黑巫咒文,咒语让山头聚集了乌云。他的肉身剧烈抖动,似乎已经困不住他的魂魄。
“卧槽,这是要报复社会啊。”叶思故暗叫不好,“厉鬼大哥,谁说你永世不得超生了?我们现在就送你走。你多大仇多大怨,等到了酆都,自有判官来判,你别激动啊。”
陆殊身周泛起风沙,下一秒挂在脖子上的项链化为一柄长剑。
陆殊眼神平静,沉声道:“若你执意如此,那我也不会饶你。”
顾雪今被他这天师老公的法术卷起的风沙眯了眼,他后退时,手腕不小心碰了下刻有“徐长清”三字的木盒。
挂着玉箫的手链又在发热,在刹那间,他竟读取到了这木盒的记忆,看到了站在木盒前认真雕刻名字的谢臻——
琥珀色的眼睛,棕色的头发,有些瘦弱的身体藏在宽大的衣袖之下,失去了爱人、亲人,风一吹,谢臻似乎就要被吹倒了。
谢臻在徐长清坟前认真刻下了爱人的名字,然后将木盒子交给了天师,说道:“若不能立碑,那我将他的名字刻在这木盒上,可以吗?”
那天师愣了片刻,然后轻轻点头,说道:“好。”
谢臻勉强弯起眼睛笑了笑,然后将徐长清给自己的情书和自己写给徐长清的回信一并烧了,信件和徐长清遗物的灰烬落入了木盒里,随着棺材一并下葬。
他日日夜夜为寿村的亡魂诵经立碑,待天师将所有亡魂超度之后,已是七七四十九天之后。
临走时,天师说寿村的风水已经被破坏,遂给“寿”村更名为“侍”村。
“山上这破庙里藏着你们的山神,他已经年迈,又缺乏人类供奉,几乎要消失了。”天师说,“若是重新修庙,认真侍奉他,村子才会恢复烟火气。”
谢臻遂同隔壁村人一起修缮曾经和徐长清共住的破庙,想要努力弥补爱人犯下的罪孽。
一年后,庙终于修成。
谢臻一手提着一壶花雕酒,另一只手则捧来了一束小白花,跪在了徐长清的坟前。
“我最近时常在想,若是你在瘟疫中救下我之后,我不要你再去为其他村民医治,他们发现不了我们的关系,是不是也就没有之后的这么多事?”
谢臻将小花放在坟头,说道:“当初阿妈送我出山时,马夫将我送到了隔壁小镇。若他没有送错,我能速速同你相见,是否也没有后来这么多事?”
“若是你能多问我母亲一句就好了。”谢臻苦笑道,“罢了,没有如果。”
那酒里掺了断肠草,谢臻很快就痛的直不起腰。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谢臻蜷缩在被封印的爱人坟前,他抚摸着土地,宛若在抚摸徐长清的脸。
谢臻喃喃自语道:“……我好想你。”
第13章 擦药 今天是给狗东西擦药的崽「第一个……
谢臻的声音随风飘远,顾雪今回过神,琥珀色的眼睛像碎了一地的宝石,竟有种破碎的美感。
陆殊看了他许久,他见顾雪今神色不对,运炁检查着顾雪今的身体,问道:“哪里疼吗?”
顾雪今摇了摇头,从谢臻的痛楚里回过神,说道:“我没事,我刚刚……看到谢臻了。”
陆殊看向手里的木盒,方才他没有用法术,应该是顾雪今的玉箫在帮助雪今窥探木盒的记忆。
“你看到谢臻了?”徐长清说,“你看到什么了!”
“你死后,谢臻花了一年的时间为村民亡魂诵经,修缮山神庙,重新供奉山神。待寺庙修好之后,他就在这乱葬岗殉情了。因为无人埋葬,他的尸体被山中野兽所食,魂魄却因对徐长清的思念太深,形成了执念,未曾离开这座山。”
听到顾雪今的话,方才还狰狞可怖要同陆殊决一死战的徐长清瞬间偃旗息鼓。
他难以置信道:“你……你说什么?”
顾雪今看向徐长清:“谢臻死时,对村民万分愧疚,对你也十分思念。他想在这里陪着你,因而殉情后魂魄并没有转世投胎,而是依偎在你的坟墓边。”
“那为何我醒来后找不到他的魂魄?”徐长清声音急切,“他现在在哪里?!”
“人死之后,错过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投胎日,就没有办法走了。普通人类的灵魂,不能在世间飘荡太久。”陆殊说,“百年过去,他的魂魄早就消散了大半,聚不起形了。你把这里打造成了聚阴地,他仅存的几缕魂便逃到了山间,你做的这些丑事,他都能感觉到。”
徐长清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他曾经觉得谢臻背叛了自己,却未曾想,谢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为他的罪行赎罪。
这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在死后都在看着他堕落害人。
“你杀了这么多无辜的人,即便去了酆都也是重罪,要日日夜夜在十八层地狱里煎熬。”陆殊道,“但谢臻自始至终都没有抛弃你,他在陪你煎熬。”
陆殊的话音落下,徐长清便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
命运阴差阳错,不仅谢臻辜负了他,他也辜负了谢臻。
在巨大的悲痛刺激下,他身周迸发的鬼气卷起了散落坟地的枯树枝和石子,并在一瞬间宛若天女散花般散开。
顾雪今被陆殊猛然拽到了身后,他隐约看到一截树杈被陆殊抬手挡开,再抬头时,他身周已经有陆殊撑起的淡蓝色灵力保护伞。
徐长清突然安静下来,眼神近乎绝望,口中却又开始念念有词。
叶助怕他还要施咒,陆殊却道:“这是聚魂咒,他想把这山间散落的谢臻魂魄重新聚在一起,随他吧。”
但即便徐长清用尽法术,也未能汇聚谢臻的半缕魂魄。
他几乎已经崩溃,嘴里开始胡言乱语:“谢臻不能魂飞魄散,他上辈子就没能享福,下辈子一定要好好生活的,谢臻不能魂飞魄散,他得赶紧去投胎,要赶紧……”
对谢臻的思念甚至让他摆脱了陆殊的定身咒,他自肉身挣脱,化为虚弱的鬼魂,却没有逃走,而是刨起了自己附近的坟,想要找到哪怕一块谢臻的尸骨。
陆殊看着徐长清的眼神无波无澜,片刻后,他手中宝剑凌空而起,将虚空劈出了一道巨大的沟壑。
徐长清还在拼命地寻着谢臻的尸骨和魂魄,可根本抵挡不住陆殊的法术,很快就被吸入了虚空里。
和上一次不同,这一次,顾雪今竟看到了两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火速赶到了案发现场,将徐长清抓了起来。
顾雪今吃了一惊,他指着不远处的两个黑衣人,问道:“陆殊,这就是你说的阴差吗?”
“是的。”陆殊说,“和人间一样,冥界也有着官差。阴差维持酆都秩序,徐长清太危险,所以那两个阴差要尽快把他押送酆都候审。”
好家伙,现在地府当差都穿阿玛尼西装,脖子上还挂着工作牌呢!
若是他没有看错,这俩阴差似乎还跟陆殊打了个招呼,显然不是第一次见陆殊了,那表情活像是小弟见了大哥,非常恭敬。
顾雪今还在感慨世界的奇妙,就看到陆殊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串复杂的咒文。
他顺着陆殊的视线,抬眼看向上空,竟然看到山中几缕微风吹来,过了许久,才缓缓聚成了一个人形。
比起寻常的鬼影,这人形的影子很淡,但轮廓非常清秀。
顾雪今看了许久,才意识到这是谢臻残留在山间的魂魄。
“徐长清已经去了冥界他该去的地方,按他的罪行,不仅不能投胎,而且会入十八层地狱,他要日夜受苦,偿还他自己的罪孽。”陆殊说,“谢臻,你也该走了。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徐长清的魂魄刚刚被带走,他的肉身便以极快的速度衰败,几秒钟后,已经化为一摊零碎的白骨。
谢臻看向散落在坟头附近的泥土,又看向徐长清的尸骨,轻轻叹了口气。
前尘往事不可追,如今他与徐长清如今皆是白骨,他也该向前看了。
他转身看向了陆殊三人,缓缓鞠了一躬,说道:“谢谢。”
顾雪今问道:“谢臻,你还想见他吗?”
谢臻摇摇头,垂下了眼睛。
“不见了。”谢臻说,“他做错了,我也做错了。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自私,他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份地步,没什么好见的。”
他闭上眼睛,很快便化作一个小光圈,和这山里没来得及离开的几只亡魂一起被渡到了冥界。
顾雪今隐隐约约看到了被割了舌头的那大叔的鬼影,大叔临走时对着他们几人挥了挥手。他很快就化为光圈,和其他小光圈一起,像结伴前行的萤火虫一般飘远。
顾雪今轻轻“啊”了一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说道:“好烫。”
此时,雪今手腕上那只玉箫正散发着碧绿的幽光,比世上任何玉石的光泽都要迷人。
陆殊的手掌在离顾雪今手腕三厘米处探了探,说道:“这灵器的灵力比方才还要强许多。”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等出山之后,我带你见个人。”陆殊说,“也许他会知道关于这玉箫的事。”
顾雪今点了点头,说道:“好。”
同陆殊和叶助一起下山的路上,天逐渐放晴,阳光自云雾而出,洒了一地。
顾雪今跟在陆殊身后,这才发现陆殊的右手掌心竟在向下滴血,似乎是方才受伤了,而且伤口还很深。
难不成是刚刚挡在他身前那一下吗?
算上这一次和冥界那一次,陆殊已经救了他两次了。若是因为他受伤,顾雪今心里也有几分亏欠。
没一会儿,几人就到了唐家村村口,顾雪今一打眼就看到了陶戚。
陶戚像个忧心忡忡的老父亲,他见顾雪今三人一身泥泞,有些惊愕道:“你们这是去哪儿了?衣服上怎么都是泥?”
“哈哈,我们刚在山里摔了一跤。”叶助笑眯眯摆摆手,“别担心,人都没事,你家雪今宝宝也没事。”
陆殊回眸看向顾雪今,见顾雪今眼神忧虑,陆殊还以为他是对厉鬼假扮的陶戚心有余悸,便低声道:“没事了,跟你助去换身衣服吧。”
顾雪今“哦”了一声,眼神又不由自主地看向陆殊的手。
他随陶戚去保姆车上换上了干净的衣物,然后在拆了块抹茶巧克力吃,边嚼边问陶戚:“陶戚,咱们的医药箱里有碘酒吗?”
陶戚连忙找出来,说到:“有的,宝,你刚刚摔到哪里了吗?”
顾雪今接过处伤口的小药箱,急匆匆推门下车,说道:“我用一下。”
陶戚疑惑地看向窗外:“啊?好,你慢点啊!”
顾雪今大步流星,很快就走到了陆殊保姆车前,轻轻敲了敲陆殊的车门。
陆殊打开了门,抬眼看向披着宽大棕色格子衫的顾雪今。
“怎么了?”
陆殊车里只有他自己,他刚换了一条黑色西裤,身上的白衬衣松松垮垮的扣了两颗扣子,胸肌隐隐若显。
此时,他正在看自己受伤的手掌,似乎也正打算处伤口。
顾雪今坐到了陆殊对面,从药箱里拿出了碘伏和棉棒,说道:“手不疼吗?”
顾雪今垂着眼用棉棒沾取碘伏,长长的眼睫便如同黑色的蝴蝶,扑闪起来让人心动。
他穿素色的衣服学生气就很重,雪白的脸藏在格子衫的衣领里,看起来很清纯。
“不疼。”陆殊打趣道,“顾老师竟然会担心我?”
顾雪今嘟囔道:“呵呵,不涂就算了,谁管你。”
他转身就走,陆殊却用这只受伤的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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